蕭颯被流放巖州衛(wèi)，他怎愿意這個時候連累自己？

    沈穆清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

    “你們都是為了我好！”

    沈箴點頭：“雖然如此，但他要是因此而裹足不前。我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的?！?/br>
    沈穆清微微頜首。

    “你也別點頭！”沈箴笑道，“可不準私下去勸他?！?/br>
    “我知道。”沈穆清保證道，“我不會私下去勸他的。有些事，要他自己想通才是。雖然被流放，可也有人重新回到京都，也有人在那里落地生根，一個人有怎樣的人生，決定于他的選擇?！?/br>
    沈箴對女兒的懂事很滿意。

    * * * * * *

    沈穆清從沈箴的書房出來，轉(zhuǎn)身就去了陳姨娘那里。

    “老爺這是正常情況?！标愐棠飮@道，“以后只會一年比一年差。姑奶奶也要幫我勸勸老爺，以后要聽大夫的囑咐才是?！?/br>
    沈穆清沉思片刻，道：“要不，你每天早上巳正時分陪著老爺在花園里走走，曬曬太陽。老爺這幾年天天窩在書房里，少有走動的時候，這樣對身體也不好。”

    陳姨娘不是很有把握：“我跟老爺說說。”

    沈穆清的建議由陳姨娘去說立刻被沈箴否定了。她聽著不由著急，向時靜姝抱怨：“我今年專門請人整了后花園，這又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散散步有什么不好。”

    時靜姝卻問她：“如果蕭家真的來提親，你豈不是要和蕭颯去四川?！?/br>
    沈穆清想到這個問題就頭痛：“這都過去四、五天了，蕭家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已經(jīng)不指望他能想的通了。而且這個時候，我也不可能心無旁鶩地跟著他去巖州衛(wèi)。說起來，我們還是沒有緣份?！?/br>
    時靜姝掩嘴而笑：“你們還沒有緣份??？那你說說看，誰有緣份？”

    沈穆清想想，笑了起來：“是孽緣吧！”

    時靜姝佯作沉思地考慮了半天，認真地點頭：“還真是孽緣。你看你，為了他整出了多少的事？”

    沈穆清不由低頭嘆了口氣。

    “好了，好了?！睍r靜姝笑道，“你也別擔心沈伯父了。要是你信的過我，我倒有個主意！”

    “什么主意？”沈穆清怔道。

    “我和你每天陪著沈伯父散步吧！”時靜姝笑道，“你想，讓陳姨娘陪著沈伯父，兩人之間只怕是說上兩句話都不容易我這段時間住在府上，發(fā)現(xiàn)沈伯父根本不怎么和陳姨娘說話。如果是你我陪著他散步，說說笑笑的，也有趣些！”

    沈穆清聽著心中一動。

    自從李氏死后，沈箴相比以前，和陳姨娘之間的話少了很多。

    她覺得時靜姝這方法可行，第二天太陽剛照在樹稍上就拉了沈箴去后花園看柳樹。

    京都正是四月芳菲天，到處是綠樹柳蔭。園子里種的幾株迎春花也開了，沈箴看著喜歡，叫小廝搬了畫案來畫畫。

    時靜姝就朝著沈穆清使了一個眼色。

    沈穆清看著也歡喜。

    慢慢，沈箴開始早晚和沈穆清、時靜姝散步，偶爾還說說以前的古話她們聽。

    沈穆清每天歡聲笑語地陪著父親，卻是一到聽雨軒就拉下了臉。

    眼看這都四月十八了，蕭家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人？

    沈穆清不由在心里嘀咕，常?；叵肫鹉莻€在藥王廟外見的那個毫不畏懼的紅衣少年。

    她心里十分矛盾，既希望蕭家來提親，又不希望蕭家來提親。

    來了，至少表示蕭颯心中還有著自己；不來，自己就可以呆在家里陪著沈箴了。

    在這種矛盾中，時靜姝也跟著急起來。

    “這個蕭颯，什么意思?！彼挥煞奕唬吧虿钢鲃釉驶?，他竟然還想不通。以后別想再踏入沈家一步了?！?/br>
    如果換成了自己，只怕也不敢決斷吧？

    答應了這樁婚事，以后就要為自己的另一半負責了……這是甜蜜，也是重負。

    沈穆清卻是理解的。

    就像以前，她也有很多結(jié)婚的機會，可總是覺得差了什么，最終還是選擇了單身。

    “這樣也好！”她心里到底覺得遺憾，有些言不由衷，“我們也算是兩不相欠了?！?/br>
    * * * * * *

    這樣又過了兩天，就在沈穆清已經(jīng)完全放棄的時候，王清突然登門拜訪。

    他進門就嚷道：“沈老爺，我來做個冰人，討杯酒喝。”說著，就拿一張大紅庚貼遞給沈箴。

    一旁服侍的小丫鬟，有的跑去了聽雨軒，還有的跑去了柳意院。

    自從過完年，夏家的人來說公子要先進國子監(jiān)讀書，考取了功名再說，陳姨娘就覺得這事不大妥當，如今聽說王清來給蕭颯提親，火急火撩地去了沈箴的書房。

    “……蕭颯的意思是先定親?！蓖跚逍Φ?，“您的身體也不太好，他馬上又要去巖州衛(wèi)，不如讓姑奶奶在家里陪陪您。要是能遇到大赦的時候，我們這邊幫著使些力，就是不走仕途了，回到臨城憑著蕭家的根基，日子也過得下去?！?/br>
    沈箴沒有對這件事表態(tài)，只是笑了笑：“我們這邊就請閔先生做媒人吧……”

    陳姨娘聽著大急。

    老爺?shù)纳眢w一日不如一日，大舍的年紀還小。沈穆清要是嫁給了那個流放的蕭颯，以后老爺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大舍依靠誰去？要是自己娘家的兄弟仗著父親的官威來占大舍的便宜，她們娘倆豈不是要去喝西北風？

    想到這里，她立刻轉(zhuǎn)身，輕手輕腳地出了書房門，去了聽雨軒。

    知道蕭颯來提親，沈穆清如墜夢中。

    時靜姝也不敢相信，反復地問那小丫鬟：“你可聽清楚了？”

    小丫鬟再三點頭：“要是時姑娘不信，可以讓英紛jiejie去瞧瞧?！?/br>
    時靜姝讓紫荊賞了那小丫鬟幾塊碎銀子，望著沈穆清直笑。

    沈穆清紅了臉，轉(zhuǎn)瞬又皺了眉：“老爺怎么辦？還有一文茶鋪？要不，跟蕭颯說說，先定親，等以后老爺?shù)纳眢w好一些了再說?！?/br>
    時靜姝笑道：“你也別擔心。給沈伯父瞧病的那個大夫不是說過，沈伯父這是年紀大了的原因。以后他老人家的身體只會一日不如一日，難道你永遠也不嫁?。　?/br>
    “至少得近一些?！鄙蚰虑搴苁菫殡y，“老爺不舒服了，我也能立刻回來照顧照顧?！?/br>
    兩人正說著，陳姨娘跑了進來。

    她拉著沈穆清的手就哭了起來：“我的姑奶奶，是哪個不知道好歹的人，竟然給您和那個叫蕭颯的人保媒。他也不想想，那蕭颯是個被流放了的，這豈不是要把姑奶奶往火坑里推啊！姑奶奶，這樁婚事您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

    沈穆清一直不敢相信蕭颯真的讓人來提親的不安就落了地。

    看樣子，這樁事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陳姨娘見她沒有做聲，臉上卻飛起一道霞云，還以為她是在害羞，不好意思和自己說這件事。

    她不由緊緊地捏住了沈穆清的手：“我的姑奶奶，這可不是講那些繁文縟節(jié)的時候，這可是關系到您以后的日子……快，讓人帶信給錦繡，讓她跟閔先生說一聲，這個媒人不能當老爺要請閔先生做冰人呢！”

    時靜姝聽著背過身去，偷偷笑了起來。

    沈穆清被她捏的生痛，使勁甩開了陳姨娘的手朝西次間去：“你跟我來！”

    陳姨娘一怔，急步跟著沈穆清去了西次間。

    “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我自然是要聽老爺?shù)摹！鄙蚰虑逍Φ溃耙棠锏降自趽氖裁茨兀俊?/br>
    陳姨娘喃喃地道：“初嫁由爹，再嫁由己……姑奶奶怎就不能去跟老爺說說……我還指望著姑奶奶給我當家呢？”

    沈穆清突然明白過來。

    她想了想，笑道：“你應該聽說過臨城蕭家吧？”

    陳姨娘點頭，道：“做官才是正經(jīng)看滿朝文武，有幾個不是從窮秀才到買地置田的……還有滅門的令尹之說呢……像他們那樣的人家，都是浮財……哪里經(jīng)得起折騰……”

    沈穆清不由苦笑。

    陳姨娘說的還真是有些道理！

    “可那也要人家肯幫我們才是?！鄙蚰虑逯坏媚昧杭久魜碜霰扔?，“想當初，老爺下獄，梁家可是畏手畏腳的……有些時候，那些只是錦上添花，可不能雪中送炭！”

    陳姨娘喃喃著，還欲說什么，有小丫鬟在外面稟道：“姑奶奶，老爺請您過去?！?/br>
    沈穆清拍了拍陳姨娘的手：“這件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你也別太擔心。不管怎樣，大舍總是我弟弟，我不會丟下他不管的?！?/br>
    陳姨娘不敢耽擱她的時間，無奈地點了點頭，送沈穆清出了聽雨軒。

    到了沈箴的書房，王清已經(jīng)走了。

    沈箴指了指畫案上的大紅名貼：“你看看！”

    沈穆清很想看，可當著父親的面，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微微笑：“老爺決定就是……要我看什么？”

    沈箴被沈穆清說的一怔，臉上浮現(xiàn)幾分尷尬之色。

    哪家的父母會把庚貼給孩子看……只有他……李氏不在了，該守的規(guī)矩也沒有守……

    想到這里，他的聲音就低了幾分：“明天我們?nèi)ヌ藦R里吧……這件事，也要跟太太說一聲?！?/br>
    沈穆清點了點頭。

    “蕭颯的意思是先定親。”沈箴正色地道，“你的意思呢？”

    沈穆清頗有些意外。

    她原本準備找個機會私下見見蕭颯……先把婚事定下來，自己在家里伺侯沈箴幾年，等大舍大一些了，家里也有個主事的人，再結(jié)婚，沒想到……

    能這樣互相體貼，這樣時刻為對方著想，就算是有再大的矛盾都能夠化解吧？

    沈穆清想著，對自己的未來又有了幾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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