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它可愛。”程似錦說。

    他剛升騰起來的滿腔怒火瞬息消融，像是從未出現(xiàn)般徹底消失。陸渺惱怒的神色還沒完全褪去，就露出不好意思的害羞跡象，耳根很快紅得發(fā)燙，訕訕著說不出話，只好道：“那、那我……那我原諒你這么說了。”

    程似錦貼了貼他的臉，道：“所以這算是我們的君子協(xié)定。你乖乖聽話，不亂跑，我就會慢慢寬容，給你需要的自由。不過今天我已經(jīng)提前回來了，不做點什么，好像有點白白耽誤事情了?！?/br>
    “做點什么？”陸渺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當他跟程似錦驀然對視的剎那，忽然明悟，他輕咳一聲，說，“你這樣顯得很紈绔……”

    程似錦對著他笑。

    她懶倦疏離的眉眼流露出如此動人的神情，陸渺的心口很不爭氣地狂跳起來，半天都沒回過神。他控制不住地貼上去蹭，小聲說：“那我們?nèi)ゴ采习??！?/br>
    想了一下，他又說：“然后我可以幫你洗澡?！?/br>
    -

    她的長發(fā)鋪展下落時，帶著驚人的柔和香氣。這香氣縈繞在指尖，在四肢百骸，像是一陣光怪陸離的幻夢，拖著人墜入一個甜蜜的巢xue。

    陸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過了好久才發(fā)覺自己有那么黏人。他說了一籮筐很甜膩不要臉的話，還眼巴巴地叫她jiejie，每隔幾分鐘就湊上去要程似錦親親自己，像是討要某種肯定的鼓勵……她很溫柔地親吻他，并不說什么下流的話。

    可是這比那種話還更讓人受不了。

    等陸渺從那種腦子被吃了的狀態(tài)回神時，浴室里已經(jīng)熱霧彌漫。他像是對方說什么話，不假思索就聽著去做的笨蛋人偶，聽她的吩咐挑了半天精油，然后聽話地貼過來給總裁大人捏肩膀。

    門關著，小狗在門外著急的撓門。陸渺突然有一種很奇怪、很微妙的爭寵成功感，他知道這個感覺不應該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但因為他明白小狗的地位比外面那些野男人高太多了，所以贏了小狗，某種程度上來說才是一種進步。

    洗了一遍，結(jié)果后面又發(fā)生了一些過分的事，只好再洗一次。

    傍晚時分，程歸榮和周淑珍按預計時間回到家。周夫人先是問了程似錦在哪里，隨后把女兒叫下來一起吃晚飯。

    管家守在旁邊，傭人擺飯。周淑珍表面上在看插花教程，實際上早就分心到不知道多遠去了，趁著女兒沒來，她抬手戳了戳丈夫，語氣很古怪：“你閨女今天到底為什么早回來，她其實沒什么急事吧？我告訴你，咱們寶貝馬上就要被外面的壞男人、小狐貍精迷走了，你還當沒事人一樣呢?！?/br>
    程歸榮道：“壞男人？誰？”

    周淑珍靠近：“除了陸家那個小少爺，還能有誰。小書不合適，我知道你不喜歡韓家人，我以后也不提了?？墒悄阏业哪菐讉€哪有一個能行？我說他們是不是都功能有點問題啊，要是他們真那么聰明能干，還能讓姓陸的得逞么?！?/br>
    周淑珍對陸渺倒沒意見，不過她很瞧不上陸建業(yè)，以及陸家祖輩。周家早先的時候跟陸建業(yè)在生意上頗有些齟齬。

    就算陸渺說話很得體，她也對歹竹出好筍這件事表示存疑。

    “一個不行還能都不行？”程歸榮用那種眼神瞧妻子，“小陸看著也不像什么狐貍精，別太擔心了。你要是實在不高興，去提五百萬現(xiàn)金甩他面前，讓小陸離開咱們女兒?！?/br>
    周淑珍罵他：“你神經(jīng)啊，五百萬誰能提動，簽個支票不好嗎？呸，我有一萬種辦法讓他滾，憑什么給錢?！?/br>
    程歸榮跟她商討：“現(xiàn)金更有震懾力，勸不退還能把人砸一跟頭?！?/br>
    周淑珍要伸手掐他，不防女兒換了衣服過來。她收回動作，掃了一眼跟在程似錦身邊的陸渺。

    陸渺其實有點怕這種場面，但他又不好意思不過來。他很想像之前那樣哄兩位長輩高興，但周夫人只是微笑著看過來，不太表露情緒，程先生就更加難猜。

    他直覺滴滴作響，猜到兩位對程似錦趕回來這件事略有微詞。陸渺只好裝的非常正經(jīng)，回想“賢惠”的林公子、還有“乖巧”的韓玉書，試圖從中找到一個平衡點來維護自己的形象。

    他在這邊絞盡腦汁，另一側(cè)的程似錦卻讓人給他換了一下面前的菜，叮囑了一句：“嗓子沒好，不許吃辣。”

    陸渺：“……”

    周淑珍盯了他一眼。

    陸渺頓時感覺如芒在背。

    一頓飯的工夫，把陸渺剛長出來不多的腦細胞都消耗光了。飯后程似錦陪母親談陪慈善拍賣上的珠寶、聊愛德華最新的設計，他就躲在程似錦左手邊，抓著她的手指，兩人的十指似有若無地交疊在一起。

    陸渺輕輕摩挲她的指腹，專心玩jiejie的手，免得參與進話題里說了什么不該說的。然而還是沒逃過，另一邊的周淑珍像是隨口問了一句：“你昨天半夜去干什么了？”

    “昨天？”

    “別假裝沒這事兒。”周夫人有點埋怨地說。

    “噢……”程似錦說，“小狗跑了，我出去拎回來?！?/br>
    可憐的小貓咪。陸渺松了口氣的同時，在心中對小狗表達歉意，又要爭寵，還要背黑鍋，我明天一定跟你多玩一會兒。

    周淑珍明顯不信，瞟了她一眼，發(fā)覺女兒維護的態(tài)度，沒有深問。過了一陣子，她道：“過幾天跟你蘇伯伯家的那個孩子見一面吧？叫什么……”

    陸渺悄悄豎起耳朵，認真旁聽，態(tài)度堪比聽老師講高考前最后一次的復習重點。

    第46章 咪咪咪咪咪咪

    除夕那一日, 從傍晚飄落的小雪慢慢鋪過四野。

    莊園里做了許多節(jié)日裝飾，燈火通明。煙花點亮夜空，明暗在星火四落間逐漸交替。到了這么一個明顯的節(jié)點, 程似錦才忽然發(fā)覺，其實兩人也沒有認識特別久。

    她挽著一件白絨披肩，望著搖落的煙火。不遠處的煙花前, 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小少爺從管家那里要了兩個手拿的煙花棒，那一團雪白的顏色跟地面快要融為一體，隨后很快地移動過來。

    陸渺湊到面前，跟她要打火機：“我要點這個?！闭f著分給她一個。

    程似錦本來不想拿，看到他一截白皙手腕露在外面，懸在半空, 她眼神閃動了一剎，接了過來：“在那邊點完自己玩就行了，怎么一定跟我要？”

    “我想給你看?！?/br>
    程似錦在身上摸了一下，張?zhí)刂@幾天不在，她才恰好自己帶了一個打火機。火焰啪嗒一聲從她的指間燃起, 亮度劇增, 光芒映著彼此的臉頰。

    陸渺看著她被映亮的下半張臉，目光停在她的紅唇上, 隨后才怕被發(fā)現(xiàn)似的匆匆挪開視線，把煙花棒點燃, 再用手上的煙花火星碰到她的那一支。

    迸濺的星點如曇花乍現(xiàn)。

    即便是一年當中最熱鬧的節(jié)日，發(fā)生在程家也實在顯得安靜。程似錦從小對這種節(jié)日就沒什么概念, 她的工作日和休息日從來都十分混亂, 只有這兩年才因為母親的要求而稍微規(guī)范。

    她看著煙花很快消失寂滅，星點消失不見。陸渺也沒有再去要, 他從衣服里抽出擦手的濕巾，給程似錦擦拭指尖，跟她說：“我以前都是跟家人一起過的。今年……”

    他停了一下，慢慢露出一個微笑，就算已經(jīng)盡力掩飾，還是無法避過話語當中的惆悵。他說：“今年是第一次沒有在他們身邊?！?/br>
    程似錦想說，你看起來可不像是很高興的樣子。話沒有出口，很快聽到陸渺轉(zhuǎn)過頭問她：“明年你還會跟我在一起過年嗎？”

    程似錦道：“太遙遠了吧……”

    “一點也不遙遠。”陸渺抓著她的手，把擦干凈的手指放在自己臉上。他的臉頰在外面待久了，略微冰涼。他閉上眼，貼著程似錦的手，觸碰她溫暖的掌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三百多天，我要忍耐同一個男人在身邊三百多天？要是我膩了該怎么辦，要是他變得很沒意思該怎么辦？所以，程總不做沒有結(jié)果的承諾，特別是不對我說?！?/br>
    程似錦看著他微微一笑：“我們寶寶已經(jīng)把我看穿了嗎？那為什么還要我承諾?！?/br>
    陸渺嘆了口氣，道：“jiejie，你對愛情其實很悲觀?！?/br>
    程似錦捏他的臉，把陸渺柔軟的臉頰掐得紅了一小塊兒。陸渺認真地盯著她的手，用眼睛很嚴肅地盯了一會兒，臉上寫著“再掐一下我會開始哭”，程似錦便停下來，把對方抱進懷里。

    陸渺被她的身體摟住，熟悉的氣息淹沒過來。他呼吸一滯，注意到?jīng)]有人看這邊，于是主動把手環(huán)上去，抵著她的肩膀埋了埋頭，貼在她修長的頸項邊緣輕輕親了一下，低聲說：“你可以不讓別人叫你jiejie嗎？這個稱呼給我，好不好？”

    程似錦的手摸了摸他的后腦，細碎柔軟的發(fā)絲落在指間，像是一片輕柔的云朵撫過：“本來也沒有什么人會這樣叫?！?/br>
    陸渺小聲抗議：“就是有的。指望跟著你的那些……你不會再找他們了吧？我會很傷心的?！?/br>
    他知道沒有人看這邊，沒有松手，偏過頭親了親她的唇角，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陸渺深深地吸了口氣，在她懷里一片誠意地許愿：“讓jiejie工作順利，新的一年沒有一件煩心事……嗯，讓小狗也健健康康的，除了我和小狗之外的男人都不能靠近你?！?/br>
    “它是母貓。”

    陸渺的誠心更上一層樓：“這就是我這么賢惠的原因……”

    什么賢惠，他明明是個小醋壇子。

    小少爺許完愿，不管有沒有靈驗，就立刻索取獎勵地讓她摸，想要讓程似錦摸摸腦袋和臉，可她的手放到腰上伸進衣服里，他馬上又緊張起來，抓住她的手：“這里不可以?！?/br>
    “哪里可以？”她問。

    陸渺低下頭，捏了捏喉結(jié)，小聲說：“回房間才可以?！彼劬α疗饋?，慢慢補充，“我最近有很認真地學……那個那個?？梢愿以囼炓幌聠幔縥iejie?！?/br>
    -

    他的悟性頗高。

    這是程似錦在假期結(jié)束后、簡明扼要的一句總結(jié)。過完年回到金林別墅后，她重新跟特助見面，除了張瑾之外，陪同她在公開場合出席的嚴助理按照制度休假，頂替上來一位二十六七歲的女助理。

    張瑾提前接手了工作，時刻關注進展，已經(jīng)把需要的數(shù)據(jù)整理出來，做了一個易讀匯總的文件。

    似乎陸渺那個真心實意的許愿真的有效一樣，工作進展順利，一帆風順。

    當天，程似錦推了個晚宴回家。她把唱片機關掉，脫掉外衣，上樓后沒看見陸渺的身影。

    金林別墅看得格外嚴格，她不覺得陸渺有能耐跑出去。雖然篤定小少爺沒法逃走，但還是下意識開始尋找，直到回過頭。

    一個粉色的影子跪在地板邊緣擦樓梯。

    這衣服好眼熟，似乎粗暴扯下來的時候見過。程似錦眼皮一跳，見到對方的黑發(fā)間戴了一個仿真貓耳發(fā)箍，毛絨絨的裝飾隨著他的動作低下來，精致衣邊兒蹭到地上，樓梯一塵不染、熠熠反光。

    程似錦走了過去，站在他面前，一手搭在欄桿上。

    陸渺的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漂亮的嵌鉆高跟鞋，白皙的腳背上浮動著淡青血管，他沿著小腿看上去，見到程似錦垂下眼簾，意味不明地盯著他。

    他偏過頭，耳朵紅透了，還硬著頭皮說：“主人，我馬上就讓開?！?/br>
    陸渺向一側(cè)移動，挪得有點慢。程似錦抬腳踩在他的衣服上，抵住對方的膝蓋，問：“怎么，管家說決定招聘你，讓你給我當傭人？”

    他的喉結(jié)空空地吞咽了一下，說：“沒有……我就是、就是……”

    “你就是勾引我。”程似錦道。

    陸渺一下子說不出話了。他其實很想給自己找個借口，但程似錦說得就是真的。自從在伯母那里聽過什么聯(lián)姻對象名單、從管家那邊打探出她經(jīng)驗豐富的情史，陸渺就誕生了很強的危機意識——

    讓她喜歡還不算很有本事。讓她一直喜歡才是。

    小少爺對這種事曾經(jīng)非常鄙夷，認為“只要愛你就會愛你的全部”，可這是程似錦啊，她都愿意為了自己改一改性格脾氣……

    他想到這里，咬了咬牙，居然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勾引你，我勾引你怎么了，你是我女朋友，我就喜歡勾引你！”

    程似錦：“……”

    他理直氣壯地說完，氣勢一下子弱下去，輕輕點了點她踩到自己的地方：“讓我起來，我都擦累了，跪在這里膝蓋好痛。”

    程似錦一半無奈，一半又覺得很好笑：“乖乖，你看自己成功了嗎？”

    陸渺受不了地道：“你不是很喜歡我這樣么，干嘛，主動的就不想要了……壞女人……”

    程似錦伸手過去把他拉起來。

    雖然沒成功，而且還顯得笨笨的，可是這樣也很可愛。程似錦心情很好地享用了小貓。

    第二天，小少爺做了新的甜品，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小麥香氣。他主動湊過來親，舌尖帶著一點兒甜甜的奶油味道。

    第三天，享用。

    陸渺一連折騰了七天，終于消停。他重新配置了一套畫具，跟程似錦申請出去寫生。他那個日理萬機的總裁女友在繁忙中回復：“讓人跟著你去。”

    連續(xù)去了幾天，陸渺都沒有畫出什么可以留下的東西。他對著調(diào)得混亂不堪的調(diào)色盤發(fā)呆，低落地一整天都窩在家里，等到程似錦回來的時候，陸喵喵一聲不吭地鉆到她懷里。

    程似錦正打電話，一個沒留神被抱住了。她低頭掃了一眼，繼續(xù)對話的同時，伸手摸了摸小少爺?shù)哪X袋。他挨著程似錦的掌心輕蹭，親了親她的手腕，抬眼看著她，見她專心跟別人說話，又小心眼地用她的腕骨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