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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逢春(作者:白芥子)在線閱讀 - 逢春(作者:白芥子) 第7節(jié)

逢春(作者:白芥子) 第7節(jié)

    他說的是市里的大領(lǐng)導(dǎo),格泰前些年在梁老爺子手上有些張揚過頭了,得罪了不少人,相比之下領(lǐng)導(dǎo)們大概更喜歡務(wù)實的華揚。

    傅逢朝也從容:“華揚響應(yīng)國家號召,盡力做些實事而已?!?/br>
    秦書記笑起來,舉杯要跟他們走一個:“你倆可都是臨都的精英、希望之星,讓我也沾沾光,必須跟我一起喝了這杯。”

    梁瑾和傅逢朝各自舉杯,梁瑾笑道:“秦書記客氣?!?/br>
    碰杯前,卻有人笑問:“傅總這杯里裝的不是酒吧?怎么還喝起白開水了?”

    確實不是酒,有吳秘書的特別關(guān)照,傅逢朝的杯子里從一開始倒的便是檸檬水。

    秦書記也注意到,笑容不減:“我還說傅總你實誠,原來也是個心眼子多的?!?/br>
    一旁吳秘書趕緊幫忙解釋了一句,傅逢朝承這個情,沒說換回酒。他本就不想喝,在領(lǐng)導(dǎo)面前也并無拘謹(jǐn):“秦書記見諒,我剛吃了藥,真不能喝酒?!?/br>
    對方根本不在意,當(dāng)下說讓他隨意,碰了杯見傅逢朝和梁瑾兩個全無交流,又笑著提議:“你倆也該喝一杯,好歹都是臨都人人稱頌的才俊,怎么說也算惺惺相惜了?!?/br>
    眾目睽睽下,梁瑾主動舉杯向傅逢朝示意:“傅總?!?/br>
    “梁總?!备捣瓿瘧?yīng),坦然與他碰杯。

    梁瑾的視線緩緩滑過傅逢朝近似平和的眼,在四周喧闐中倒酒進(jìn)嘴里。

    答謝宴結(jié)束快兩點,梁瑾好不容易應(yīng)酬完,去了趟洗手間,進(jìn)門卻撞見站在中央洗手臺后的傅逢朝。

    他腳步一頓,傅逢朝已抬眼看過來。

    目光交匯,傅逢朝的眼神里多出了對他的審度,冷沉依舊。

    梁瑾鎮(zhèn)定上前,停步在對側(cè)洗手池邊,手伸出,水流泊泊而出。

    洗手間里沒有別的人,因而顯得格外靜謐。

    片刻,傅逢朝先開口:“吳秘書說,是你告訴他我中暑不能喝酒?”

    流水聲戛然而止。

    對上傅逢朝沉靜無波的眼,梁瑾瞬間失語。

    “先前送藥來休息室的人,也是你交代的?”傅逢朝又問。

    梁瑾解釋:“我看你臉色不好,順手而為?!?/br>
    “多謝,”傅逢朝點點頭,面色沒什么變化,“不過下次不必了,否則我不知道該怎么還你的人情?!?/br>
    他很客氣,不是客套的那種客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梁瑾想起先前在休息室里他跟人說的“看著就煩”、“無關(guān)緊要”,心知自己又讓他煩著了。

    他不想這樣。

    “不用還人情,我說了只是順手而為?!绷鸿穆曇粢驳?,手重新伸向前,水聲掩蓋了那些難堪。

    傅逢朝收回視線,抽了張紙巾擦干凈手,準(zhǔn)備走時梁瑾忽又開口:“你自己也不要隨便糟蹋身體吧,中暑了還硬撐著,幸好是不嚴(yán)重,出事了怎么辦?梁玦也不想看你這樣?!?/br>
    那個名字一出,傅逢朝的目光驟沉下。

    梁瑾清楚看到他眼中寒霜,心道果然,傅逢朝對他的種種厭煩,果然是因為梁玦。

    他不知道傅逢朝知曉多少,但沒法解釋。他或許應(yīng)該慶幸這么多年傅逢朝還記得梁玦,心頭卻只嘗到苦澀,漫無邊際的苦,即將淹沒他。

    也只是片刻,傅逢朝垂了眼,耷下的眼皮擋住眼底神色,緊繃的面龐看不出情緒。他高大身形立在那里,周身陰翳如有實質(zhì),沉默而壓抑。

    梁瑾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該脫口而出那兩個字。

    時間也被這樣的靜默無限拉長,梁瑾終于回神時,傅逢朝的腳步聲已然遠(yuǎn)去。

    從酒店出來,梁瑾直接回了公司。

    格泰大樓在臨都南興區(qū)最繁華地帶,一整棟的高樓,玻璃外墻耀目于熾熱天光下,是南興區(qū)的地標(biāo)建筑之一。

    梁老爺子四十年前創(chuàng)立格泰,憑借精明頭腦和精準(zhǔn)投資眼光占得先機,一路乘國家政策東風(fēng)起飛,旗下產(chǎn)業(yè)遍布海內(nèi)外。前些年樓市經(jīng)濟(jì)好的時候,老爺子的名字還曾登臨過國內(nèi)富豪榜最前列,至今依然穩(wěn)居前十。

    如今梁瑾接手,倒愈發(fā)低調(diào)起來。

    梁瑾的辦公室在四十六層,他的專用電梯直達(dá)。

    進(jìn)辦公室剛坐下,秘書來問下周的二次標(biāo)前會議,他怎么安排。

    梁瑾交代讓副總和項目部負(fù)責(zé)人去走一趟,秘書聞言有些意外,大概沒想到他會說不去,畢竟云琴島這個項目他一直親力親為盯著。

    “沒事,你去安排吧?!绷鸿愿赖溃瑳]多解釋。

    秘書出去后,他靠坐座椅里出神片刻,點了支煙。

    煙霧彌散,漸遮掩住他眉目間的倦意。

    梁瑾以前不抽煙,是覺得這樣一時的刺激太過虛浮,也很難真正麻痹神經(jīng)。

    但是后來在名利場上浸yin久了,他越來越像天生就適合吃這飯碗的,煙或酒不過是陪襯,逢場作戲、虛與委蛇他都能信手拈來,面上掛著假笑,對著誰都保持著三分客氣,張弛有度。

    連他爺爺都說,他做得很好,比自己這個老頭子更好。

    從前覺得不可能的事,現(xiàn)在都已成常態(tài)。

    之后一整個下午都是忙碌的,開會、聽工作匯報、批示文件,反反復(fù)復(fù)是梁瑾每日重復(fù)、永無止境的日常。

    到快七點,秘書第三次敲門進(jìn)來問要不要叫飯,梁瑾嘗到饑腸轆轆里生出的胃疼不適,終于點頭:“讓人送來吧?!?/br>
    秘書提醒他:“早上的機場開工儀式新聞出了,我發(fā)給你?!?/br>
    梁瑾隨手點開秘書發(fā)來的新聞網(wǎng)頁,官媒中規(guī)中矩的報道,配了幾張儀式現(xiàn)場照片,最后一張是結(jié)束時的集體大合照。

    他將網(wǎng)頁拉下,鼠標(biāo)箭頭移上去,點擊放大照片——

    他與傅逢朝一起站在左側(cè)最后,肩挨著肩靠得很近,但不親密。

    傅逢朝的神情慣常的冷肅,平靜黑眸里窺不見半分真意。

    梁瑾盯著照片看了很久。

    傅逢朝以前不是這樣,嘴角常有笑,眼神也溫和。經(jīng)年不見卻變成如今模樣,都是他的錯。

    電腦屏幕逐漸暗下,跳轉(zhuǎn)至屏保。

    梁瑾呆滯的神思回來,起身走去窗邊。電動窗簾向兩邊緩緩?fù)崎_,他的目光落向窗外。

    眼前是繁華夜下都市,高樓林立、光影層疊,滿城流光瀲滟。

    卻喧囂又冷清。

    這么多年梁瑾站在這里看過無數(shù)遍這樣的城市夜景,從未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清楚感受到那些熱鬧表象下極致的孤獨。

    他其實從未適應(yīng)過,一直以來都是格格不入的那一個。

    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有新消息進(jìn)來。

    是國外的朋友發(fā)來的一段語音。

    “你之前說想送把大提琴給你弟弟,恰巧今年米蘭當(dāng)?shù)嘏馁u行秋拍會推出一把斯特拉德琴,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先幫你拿一份拍品圖錄?!?/br>
    梁瑾在逐漸更深濃的夜色里長久沉默。

    良久,他拿起手機,回復(fù):“不用了,謝謝。”

    第8章 還他人情

    之后一周,梁瑾去歐洲出差。

    他朋友還是將米蘭拍賣行秋拍圖錄發(fā)了過來。

    “雖然你說不用,但現(xiàn)在能碰上一把品相好的斯特拉德琴不容易,離他們秋拍還有段時間,你再考慮考慮?!?/br>
    彼時梁瑾人在巴黎佳士得,讓他心神不定的卻是日后另一場拍賣會上的拍品。

    他點開朋友發(fā)來的電子郵件,打開圖錄認(rèn)真看了許久,在渴望與克制間來回拉扯。

    身旁同行的合作商伸頭看過來,笑道:“嘿,這把琴真漂亮,你想買?我還以為梁先生只是個商人?!?/br>
    梁瑾眼中光芒暗下。

    他只是個商人,不該有這樣不合時宜的渴望。

    他最終刪除了朋友的郵件。

    明明這么多年早就習(xí)慣了,是傅逢朝的回來動搖了他的心緒,不該這樣。

    梁瑾回到臨城已是月底。

    入秋了,這座城市酷熱依舊,暑意絲毫不減。

    周六晚有一場慈善沙龍酒會,主辦人是城中名媛杜夫人。

    傅逢朝做司機,送他母親田婉清去活動現(xiàn)場。

    田婉清特地叫上的傅逢朝,要他陪自己一起:“這么多年我兒子終于肯回家,怎么我也得把你帶出去給別人看看,讓人知道我也有個優(yōu)秀的好兒子?!?/br>
    傅逢朝很紳士地幫他母親系上安全帶,發(fā)動車子。

    “你以前很少參加這種活動。”他隨口說。

    “是不怎么參加,那一個個的人都假得很,我不耐煩應(yīng)付她們?!碧锿袂逭f著笑起來,“這不我兒子回來了,我得帶你出去長長臉?!?/br>
    傅逢朝不信:“你也不是喜歡炫耀的人?!?/br>
    “好啦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田婉清無奈說,“杜夫人有個侄子跟你一樣不喜歡女生,他年紀(jì)比你小幾歲,我見過,長得挺好看的,今晚也會去,你去看看,要是看得上可以先交個朋友?!?/br>
    傅逢朝眉心微蹙,拒絕道:“媽你別搞這些?!?/br>
    田婉清堅持:“什么搞這些,讓你交個朋友而已,別成天除了工作眼里就沒別的。”

    當(dāng)年傅逢朝出去的時候才二十二歲,這一走就是十年,居無定所,田婉清想兒子也只能飛去國外看他。

    她知道自己兒子有個刻骨銘心的初戀,還是個男孩,分手失戀后傅逢朝才選擇遠(yuǎn)走他鄉(xiāng)。她從前不接受,現(xiàn)在卻不得不接受,好不容易把兒子盼回來,傅逢朝喜歡什么樣的都好,只要能把人留下來。

    “你喜歡誰媽都支持你,別學(xué)徐笙那個臭小子,你舅公氣得到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出不來。”

    傅逢朝索性沉默。

    他母親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他多拒絕幾次也就消停了。

    到現(xiàn)場傅逢朝放下田婉清先去停車,十幾分鐘后上樓,田婉清正與那位杜夫人聊天,旁邊還有另幾位名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