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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作者:白芥子) 第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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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逢朝不想梁玦也不強求,推門下了車。

    傅逢朝目送他背影走進去,下意識摸了一下衣兜,有點想抽煙,想起答應(yīng)梁玦的一起戒了,便又算了,靠進座椅里放空心緒。

    卻又莫名想起十年前,也是在這里,他從天明等到天黑,苦苦哀求也等不到進去見梁玦一面的機會。

    那時確實是恨的,只是如今時過境遷,除了梁玦,倒也沒什么好在意的了。

    梁玦還活著,其他的就都不重要。

    梁玦進門,愈發(fā)覺得這里比從前冷清。

    家里那些人得了他的暗示,時不時就會來白莊“陪”他爺爺,但他爺爺顯然不需要這樣的熱鬧,不堪其擾,發(fā)了幾次脾氣后,更讓人覺得他老人家年紀大了腦子不清楚,或許是有了老年癡呆的前兆。

    “現(xiàn)在想請你回來一趟,是越來越不容易了?!?/br>
    梁老爺子端坐在書桌之后,書房里終于沒有再開那種明亮大燈,他上個星期剛做了白內(nèi)障手術(shù),眼睛受不得刺激。

    所以年紀到了之后總要服老,但偏有人不信邪。

    梁玦在進門處的沙發(fā)里坐下,沒有走近:“爺爺今天又找我什么事?”

    “我不該找你?”老爺子詰問,壓不住火氣,“你看看你在做些什么?跟個男人的桃色新聞傳得滿城風(fēng)雨,你自己不嫌丟臉,我一把年紀了丟不起這個人!”

    梁玦淡下聲音:“爺爺要是覺得丟人,就少見外人就是了,那些讓你煩心的流言傳不進耳朵里,該怎么樣還是怎樣?!?/br>
    他這副態(tài)度更讓他爺爺惱火:“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攪合在一起?”

    梁玦點頭:“一定,肯定。”

    “那公司呢?”老爺子怒不可遏,“你昨天從哪里回來?你到底想做什么?把公司賣了好跟他遠走高飛嗎?!”

    他爺爺竟然想到了賣公司這一層,是梁玦沒料到的。

    “賣公司……其實也可以,”梁玦話說出口,在他爺爺暴怒前微微搖頭,“爺爺你想多了,你才是公司最大股東,我真想賣公司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聯(lián)系了幾家對公司有興趣的投資機構(gòu),想要定向增發(fā)而已?!?/br>
    老爺子沉下的聲音里帶了狠勁:“你想稀釋我的股權(quán)?你別忘了定增要經(jīng)由股東大會決議,我一句話就可以把你的盤算否決!”

    “爺爺也忘了,”梁玦不疾不徐輕聲提醒他,“前年你剛把這個位置交到我手里時,股東大會已經(jīng)授權(quán)了董事會可以在三年內(nèi)自行增發(fā)公司股份,不需要再經(jīng)過股東會決議。只要董事會通過了定增提案,爺爺你也阻止不了這事?!?/br>
    老爺子瞬間面色鐵青。

    他確實忘了,那是他們祖孫之間關(guān)系最好的時候——他為避風(fēng)頭倉促退休,梁玦接班,全心全意地聽他的話,他對梁玦也十分放心,為了方便梁玦推進工作,才做出這樣的授權(quán)。

    不是沒考慮過這中間的風(fēng)險,只是那時他即便退休,董事會依舊在他控制中?,F(xiàn)在卻不一樣,梁玦早已在公司真正站穩(wěn)腳跟,由不得他說三道四。

    他這個孫子變了,在姓傅的那小子回來之后就徹底變了。也可能梁玦從來就是這樣,他本質(zhì)如此,隱忍十年,只為了今天。

    梁玦再提醒他爺爺:“爺爺你也別想著現(xiàn)在把我換了,公司章程里寫明了任期屆滿前無故不能更換董事長,只要我在這個位置上,這件事我一定會推進,不會放棄?!?/br>
    他說得很慢,言辭也不激烈。

    他爺爺因為眼睛不能見光,還戴著墨鏡,藏住了渾濁雙眼里的森冷:“所以你是下定決心要跟我對著干?”

    梁玦還是搖頭:“我不會做別的,我說了,只要爺爺不為難我,我也不會為難你。你好好頤養(yǎng)天年,我不會對格泰怎樣,更不會讓你四十年的心血付之東流?!?/br>
    他站起身時,目光落向墻上掛的照片,停住了一瞬。

    在全家福的旁邊,有一張他和他爺爺單獨的合照——

    他爺爺坐著,他站在身后,直視鏡頭的眼睛空洞麻木,是他作為梁瑾那些年模糊面貌最真實的定格。

    那樣渾渾噩噩的日子,他過了整十年。

    除了滿足無關(guān)緊要之人不切實際地期待,其實毫無意義。

    這樣淺顯的道理,如果不是傅逢朝強硬將他從局中拖離,他或許這輩子都想不明白。

    他爺爺再說了什么,梁玦都沒有聽,告辭離開。

    出門時又下了雨,雨不大,梁玦駐足在屋檐下抬眼看了片刻,難得生出一點暢快之感。

    傅逢朝撐著傘自車上下來,立在車邊遙遙看向他。

    梁玦恍惚生出錯覺,時間回到十年前,他推門走出來,沒有錯過和傅逢朝之間的這十年。

    怔神間,傅逢朝已經(jīng)走過來,分了一半傘給他:“走不走?”

    梁玦的眼睫很緩慢地眨動了一下,掛了些微雨珠,如淚一般,輕輕點頭:“嗯。”

    傅逢朝一手攬過他的腰,帶他上車。

    車開出去后,管家進去書房,小聲道:“少爺已經(jīng)走了。”

    梁老爺子摘下墨鏡,愈顯老態(tài)疲憊的眼睛轉(zhuǎn)過來,問:“是姓傅的那小子陪他一起來的?”

    管家說:“是,那位一直在外面車上等?!?/br>
    老人閉目,半晌問:“他mama,是不是在醫(yī)院里住挺久了?”

    “大半年了,”管家說起之前的事,“鬧得也厲害,少爺好像不太理她,連看也不去看了?!?/br>
    “他倒是真沒良心?!?/br>
    沙啞聲音停頓了一秒,愈顯混沌不清:“他既然不管,那就把人放出來吧?!?/br>
    第57章 本來模樣

    五月中,寶嶺山莊項目合作開發(fā)簽約儀式舉行。

    現(xiàn)場來了很多人,閃光燈不斷。

    媒體采訪環(huán)節(jié),有記者笑問:“兩位能否說說,華揚與格泰這次合作有沒有什么新的愿景?你們是不是私下早就商量好了要一起開發(fā)這個項目?”

    八卦的語氣毫不遮掩,明著將對他們私人關(guān)系的好奇擺在了臉上。

    梁玦拿過話筒,淡定說:“是我提出來的,上次去寶嶺山莊參觀,覺得那個地方算是個世外桃源,就那樣荒廢在那里有些可惜了,才有了這個想法?!?/br>
    都知道寶嶺山莊其實是傅家的私產(chǎn),梁玦這話算是間接承認了他與傅逢朝私交甚篤。

    傅逢朝垂眼低笑,側(cè)過頭時見話筒線勾在梁玦的西裝袖子上,很自然地伸手過去幫他撥開。

    這樣稀松平常的一幕,之后被無數(shù)鏡頭記錄下來,成為流傳網(wǎng)絡(luò)的經(jīng)典合照。

    他們也不是故意這么高調(diào),只是習(xí)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無意隱藏。

    幾天后還有一場政府行業(yè)會議,在市中心大禮堂舉行。

    傅逢朝來得晚,進門一眼掃視過去,見梁玦坐在同一排另邊過道里的位置,隨手拿起自己的座位牌便走了過去。

    梁玦旁邊坐的也是某公司老總,正與梁玦談笑風(fēng)生,瞧見傅逢朝過來都沒等他開口自覺起身,笑瞇瞇地說:“傅總你坐這,我跟你換位置?!?/br>
    傅逢朝也不客氣,隨口說了聲“謝”,便在梁玦身邊一屁股坐下了。

    梁玦笑轉(zhuǎn)開眼,小聲扔出三個字:“小學(xué)生?!?/br>
    傅逢朝側(cè)頭看他一眼,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輸入:【誰是小學(xué)生?】

    梁玦拿過他手機,在下方回:【誰特地換位置要坐一起,誰就是小學(xué)生。】

    傅逢朝沒再理他,拿回手機摁黑屏幕塞兜里,坐定了反正是不打算走了。

    梁玦悶笑了一陣,往他身側(cè)挪了挪,大腿與他貼在一塊,清楚感知到傅逢朝大腿的肌rou力量。

    在這樣嚴肅的場合,梁玦腦子里的思緒卻有些跑偏了,莫名想起某些時候身體被傅逢朝這雙肌rou緊實的大腿鉗住,過熱的溫度蔓延開時,自己所感受到的戰(zhàn)栗和刺激。

    前天、大前天傅逢朝都留宿在他那里,同樣的畫面還有之前的很多次。

    梁玦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怔怔出神。

    傅逢朝打開記事本,拔開筆帽,回頭便瞥見梁玦這樣摸著唇神游天外、耳根發(fā)燙的模樣,不由挑了挑眉,這一次在紙上寫:【你發(fā)什么呆?】

    梁玦被他輕敲桌板的聲響喚回,掩飾性地撐住下巴干笑了一下,拿過自己送他的那支筆,在這句話下畫了一個豬頭。

    傅逢朝看著嗤笑一聲,同樣說出那三個字:“小學(xué)生?!?/br>
    梁玦在紙上寫:【誰是小學(xué)生?】

    傅逢朝順著他的字跡往下:【誰畫豬頭誰就是?!?/br>
    梁玦又畫了一個氣呼呼的豬頭,把筆扔回給他,也覺得自己怪幼稚的。

    他倆都是,三十幾歲的人了,跟小孩子一樣。

    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主席臺上,他也不再理傅逢朝,將心思放回了正事上。

    會議結(jié)束已近傍晚,走出會場時傅逢朝被個熟人拉住,說要跟他談事情。

    梁玦去了趟洗手間,回來見傅逢朝那邊還沒結(jié)束,耐著性子站一旁等了片刻。

    最后實在受不了了,他提起聲音叫了一句:“傅總,走不走?”

    和傅逢朝說話之人聞聲轉(zhuǎn)頭,看到梁玦笑著調(diào)侃了一句:“是我沒眼色了,一直拖著傅總你在這里聽我說廢話,算了,下次再聊吧?!?/br>
    傅逢朝點點頭:“這事我回去考慮下,下次我約你去我辦公室談吧?!敝蟾孓o離開。

    下了樓梁玦才小聲說:“他還知道自己沒眼色?!?/br>
    傅逢朝莞爾:“梁玦,我跟人談工作上的事都不行?”

    梁玦看一眼腕表:“下班了,你之后的時間只屬于我?!?/br>
    傅逢朝笑笑沒反駁,摁開了車鑰匙。

    他們在外吃完晚飯,沒有急著回去,傅逢朝提議:“我?guī)闳€地方。”

    梁玦也不多問,隨便他帶自己去哪里。

    后來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城中的一場音樂沙龍活動,在某處度假酒店的戶外草坪上舉辦。

    穿過幾道點綴了燈光的花門,便能聽到沸騰的人聲、樂聲。

    現(xiàn)場人不少,在美酒鮮花環(huán)繞中以音樂會友,隨性地奏樂起舞,所有人都很放松。

    梁玦跟隨傅逢朝游走其中,也感受到了久違的松快愉悅——十年前他和傅逢朝就是這樣相識在異國的一場音樂沙龍活動上,沒想到經(jīng)年之后還能有機會重溫舊日回憶。

    傅逢朝拿了杯雞尾酒遞給他。

    “不是說不讓我喝酒?”梁玦笑問,有傅逢朝盯著,他現(xiàn)在連出去應(yīng)酬都能不喝盡量不喝,煙酒咖啡能戒的基本都戒了。

    傅逢朝道:“我剛看著調(diào)酒師調(diào)的,都是低度酒,今天破例讓你嘗嘗?!?/br>
    梁玦接過酒,小口小口喝得很慢,徜徉在樂聲琴聲里,格外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