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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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娘的手微微顫抖,指尖落在傷口上。 “這些傷大部分是樹枝劃的,只有一兩條是被兵刃所傷?!?/br> 顏鳶抱了被褥,墊在自己的胳膊下,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為塵娘解惑。 塵娘的指尖順著疤痕輕輕按壓,猶豫了片刻,緩緩問:“可娘娘為何會有如此之多的……” 明明是金尊玉貴的侯府千金,卻帶著化不開的寒疾,還有一身傷痕,這樣的人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這是她長久以來,都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顏鳶想了想,輕道:“年少時我曾離家出走,去了一處苦寒之地?!?/br> 塵娘的指尖撫摸之處,傷口傳來一陣子溫?zé)岬挠|覺。 顏鳶覺得舒適,情不自禁地瞇起了眼睛,把頭埋進了被褥里,于是聲音便從被褥里悶悶響起來: “那個地方的人,日子不太好?!?/br> “男人都死了,只留下老人與孩子,還要常常被悍匪sao擾?!?/br> “那個地方冬天的時候寸草不生,不過卻有雪蓮,我便留了下來,幫他們采了大半年的雪蓮?!?/br> “可那東西長在懸崖峭壁上,太不好采了?!鳖侙S在被窩里嘆息,“有一次,我不小心踩空,摔下了懸崖。” 這便是她這一身亂七八糟的傷的由來。 那時候她不怕冷,為了手腳靈活,即便在冰天雪地里也穿著輕薄的衣裳,結(jié)果一著不慎就掉下了懸崖。 懸崖不高,但崖壁上的枯樹枝太多了,等她醒來時,已經(jīng)是滿身傷口。 “然后呢?”塵娘緊張問。 “差點痛死。”顏鳶嘆息著回答。 “……” 顏鳶趴在被褥上瞇著眼睛。 這些小傷口她其實從來沒有在意過。 爹爹自幼教她騎馬射獵,她年有時也曾受過不少傷。 她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在腿上留下一道疤痕時,娘親心疼得眼淚直掉。 爹爹便安慰她:“既然大夫都說無礙,哭什么?” 娘親抽抽噎噎:“可鳶兒是個女孩子,女孩子留下疤痕,以后可怎么嫁人?都是你,非要教騎馬射箭,好好做個閨閣女兒學(xué)些琴棋書畫有什么不好?” 爹爹便笑道:“留疤又如何?鳶兒又并非物件,難道多了道疤還影響市價了不成?” 那時候她年紀尚小。 只懵懵懂懂記住了爹爹的話。 爹爹說:“鳶兒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少年時隨心,老來便無悔。” 所以后來她做了許多荒唐事,卻從來沒有覺得一身傷口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些疤痕如今成了難言之隱。 顏鳶趴在被褥上嘆氣。 塵娘從藥香里拿出一個藥瓶,用指尖探了一點膏藥,輕輕抹到顏鳶的傷口上。 這一身的傷,痛是必然的。 塵娘的眼里流淌著疼惜的光芒,指尖落到幾處明顯是刀傷的地方頓了頓,她問:“這些刀傷,是遇到了sao擾村莊的歹徒悍匪嗎?” 顏鳶道:“算是吧?!?/br> 塵娘的手指一頓,輕輕觸碰到那個貫穿肩膀的傷口:“那這里……” 顏鳶的身體卻忽然縮了縮:“……痛?!?/br> 塵娘一怔:“還痛著?” 顏鳶點點頭。 塵娘便再也沒有工夫追究傷口的來源了,她讓顏鳶轉(zhuǎn)過身來,用銀針刺入她的肩膀,果然銀針探觸到了某些不一般的東西,像是傷口的基底還有什么堅硬的內(nèi)層。 不過這并非她此行的重點。 她掠過了肩膀的大傷,又在顏鳶的身上各處刺入了好幾針,于是那些暗紅色的傷口漸漸地就變成了膚色,粗粗一看便不大看得出來了,就連肩膀上的葉形脈絡(luò)也消失不見。 顏鳶瞪大了眼睛:“如何做到的?” 塵娘低頭道:“并非治好了,只是疤痕上的顏色也是血色,奴婢用不怕水的膏藥遮住了些許顏色,又用針封了幾處體表的血脈?!?/br> 這只是一個障眼法。 且不能讓人近身。 況且封住血脈這種事情,終歸有一定的危險性,即便只是體表的幾處微不足道的血脈,也終究不能維持太長的時間。 塵娘愁眉莫展:“只能維持半個時辰?!?/br> 顏鳶愣了愣,剛剛松下的一口氣,又提到了胸口。 聽阮竹講便知道,融園賜浴程序繁雜,半個時辰真的夠嗎? 若是洗浴到一半,血脈暢通了,傷口在眾目睽睽之下浮現(xiàn),這也太…… 顏鳶抬起頭問:“塵娘,你說本宮能不能裝病不去?” 塵娘搖頭:“那樣的話只怕會招來御醫(yī)。” 顏鳶頓時把頭埋進了被褥里,深深嘆息。 御醫(yī)院有正副兩個掌事,一個是穆連城是太后的人,一個洛子裘是楚凌沉的人,不論來了哪一個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身樹枝劃傷還可以勉強找個理由,刀傷和肩膀上的箭傷,她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合情合理的解釋的。 這可真是棘手了。 顏鳶悶不作聲。 塵娘猶豫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娘娘,還有個問題。” 顏鳶扭過頭:“嗯?” 塵娘道:“奴婢帶進宮的藥多是溫補調(diào)理的藥,眼下遮擋疤痕的藥只有一小瓶?!?/br> 顏鳶身上的傷所需藥量之大,又豈是這一小瓶就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