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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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他大概會讓他失望了。 楚凌沉在心中冷笑。 他幾乎用過天底下所有的方法,軍中的雕蟲小技,不可能有用。 他就這樣想著,鼻息間聞見寧白身上傳來的那股清冽的松香味,寧白的發(fā)絲就在他的耳旁,呼吸聲近在方寸。 周遭的野獸血腥味,好像忽然遠(yuǎn)去。 楚凌沉閉上了眼睛。 他想試,就試吧。 “乖?!?/br> 寧白的聲音悠悠傳來。 那是他聽見的,最后的聲音。 …… 夢境外,帝寢之中。 顏鳶死死抓住的身下的床單,她醒不過來,也睡不過去,只有凌亂的呼吸從喉嚨口噴涌而出。 “顏鳶?!?/br> 楚凌沉被她的響動驚醒,舉著燈走到了床前。 彼時顏鳶的額頭已經(jīng)被汗水濡濕,凌亂的發(fā)絲就貼在臉頰旁。 她含含混混,輾轉(zhuǎn)呻吟,嘴唇被她死死咬住,一絲血從她的唇邊暈染開來,襯得她的臉色越發(fā)的慘白。 楚凌沉皺起了眉頭:“顏鳶,不許睡,醒過來。” 很顯然,顏鳶根本聽不見。 她已經(jīng)墮入了噩夢之中,整個身體就像是一張拉滿弦的弓,僵硬地挺立在床上。 “顏鳶!” 楚凌沉的聲音冷了下來。 他隨手取過了茶幾上的茶杯,一盅水就落在了顏鳶的臉上。 頃刻間冰涼的茶水就順著她的脖頸往下滑落,顏鳶急促的呼吸驟然停滯,一切都?xì)w為了平靜。 顏鳶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神空茫,愣愣看著楚凌沉,仿佛不理解他的行為。 楚凌沉冷漠解釋:“只是一杯涼茶,孤是為了讓你脫夢。” 他知道她的脾氣,平日里是個人畜無害的蘑菇,但昏沉怒極時卻像是敏捷的野獸,極其兇惡。 然而這一次他卻似乎猜錯了。 顏鳶并沒有動怒。 她只是眨了眨眼,喃喃道:”我沒有睡著,我只是……太冷了……” 她一邊說一邊裹緊了被子,整個身體都蜷成了一團(tuán),縮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就連嘴唇的最后一絲血色都要褪去了。 有這么冷嗎? 楚凌沉皺眉看著她。 外間的暖爐一直散發(fā)著熱度,她身上的被子是上好的蠶絲鋪就,眼下也只是深秋,并非隆冬臘月…… 楚凌沉猶豫了許久,勉強(qiáng)伸出了手,指尖覆上她的額頭。 指腹之下,果然濡濕guntang。 “……” 真是不中用的廢物。 楚凌沉舒出一口氣,去外間取了一小碗藥來。 藥是宮人們早就備在那邊的,洛子裘臨行之前早有交代,若是后半夜有燒,便每隔兩個時辰喂一次退熱的湯藥。 楚凌端著藥碗,冷漠道:“喝。” 他本以為會經(jīng)歷一番波折,沒想到顏鳶非但沒有吵鬧,反而坐起了身來,接過了他手里的藥碗一飲而盡,然后乖乖把碗還給了他。 顏鳶抬起頭,朝著楚凌沉眨眼:“神醫(yī),這藥不苦。” 她皺著眉頭,口氣很是苦惱:“是不是天漏草用完了呀?” 神醫(yī)? 楚凌沉愣住。 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眼前的顏鳶其實(shí)沒有完全醒來,似乎只是醒來了半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處何地,只是在與夢境中的人對話。 對象是神醫(yī)么? 楚凌沉淡定回答她:“是,天漏草已經(jīng)用完了。” 這等名貴的藥材,除卻皇宮,別的地方儲量都是有限的,在民間要想網(wǎng)羅十分艱難,用完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顏鳶的表情呆呆的:“可我爹爹說,他已經(jīng)找了人去西域?qū)に幉?,不日就要回來了?!?/br> 楚凌沉淡道:“哦,商隊(duì)遇上劫匪,死光了。” 顏鳶的表情呆呆的,似乎沒有聽懂“死光了”是什么意思,過了好久,她才歪了歪腦袋,木木地“啊”了一聲。 現(xiàn)在看起來倒是真的像蘑菇了。 楚凌沉勾了勾嘴角,眼里閃過戲謔的光亮。 此時顏鳶還沉浸在剛知道的消息里,她的臉上寫滿了慌亂的表情,圓溜溜的眼睛瞪大,胸口上下起伏了一陣兒,然后又安靜了下來。 她低下了頭,聲音細(xì)如蚊吶:“……神醫(yī)。” 楚凌沉慢條斯理應(yīng):“嗯?!?/br> 顏鳶小聲問:“那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聲音低沉綿軟,尾音帶著顫意。 楚凌沉的嘴角勾起惡意的笑容,一字一句告訴她:“是,你時日無多,需盡快準(zhǔn)備后事?!?/br> 她也有害怕的時候么? 楚凌沉瞇起了眼睛。 他俯下身,湊近欣賞她臉上無措地表情。 而此時此刻,顏鳶靜靜坐在床上,就像是一個木偶一般,空洞的眼神呆呆地望著他,下一瞬間,那雙眼里就流出了眼淚來。 楚凌沉:“……” 顏鳶居然就這樣哭了。 楚凌沉愣了愣:“……顏鳶?” 顏鳶顯然又聽不見了,她的眼淚越流越多,透明的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到下頜,滴落在棉被上。 她哭得無聲無息,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上去卻說不出的可憐。 楚凌沉的呼吸頓了頓。 說不出的焦灼,從他的心口滋長了出來,緩緩纏縛上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