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墨……寧白……”

    他的喉嚨底翻出了一點嘲諷的氣音。

    抬起頭，眼中戾氣難愈。

    “當(dāng)真不錯?！?/br>
    ……

    彼時顏鳶已經(jīng)到了織造司。

    織造司里亂成一鍋粥，女官們圍著顏鳶哭訴：“娘娘一定要為我們做主！是林掌事、林掌事她做了許多中飽私囊之事，現(xiàn)在事情大了兜不住了，她就放火毀尸滅跡……”

    喬羽擋在顏鳶面前與她們對峙：“你們血口噴人！我?guī)煾甘潜粴⒓薜湹?！明明是你們撈了還嫌不夠，東窗事發(fā)被我?guī)煾覆煊X，所以聯(lián)起手來逼她自殺，還把所有的罪名推給她！”

    帶頭的女官擦干眼淚：“喬羽，血口噴人的是你才對，內(nèi)務(wù)司已經(jīng)下了論斷，林掌事就是自殺，你若有冤屈你大可以找內(nèi)務(wù)司去，在皇后娘娘面前指鹿為馬是何居心？！”

    喬羽：“可我明明見過你們昨夜去見過林掌事，你們敢說她的死與你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么？”

    帶頭女官冷笑：“見過就是兇手？昨夜我進(jìn)屋之前，可是見到你在她的房里，要是見過就算嫌疑人，你不也是？”

    喬羽氣紅了眼睛：“你！”

    八珍殿上哭聲起伏。

    顏鳶只覺得滿鼻子都是胭脂水粉的香氣，耳畔都是哭聲，一時間她的腦海中也盡是耳鳴聲。

    不過她總算是把事情梳理了個干凈。

    事情遠(yuǎn)比她想象中要麻煩得多。

    織造司并非只是死了一個掌事那么簡單，就在林掌事死懸梁之前，她還一把火燒了自己的房間。

    大火雖然很快就被撲滅，但房間里的許多件繡品與一些香薰的原料已經(jīng)付之一炬了，還有的金銀首飾，雖未燒毀，但精心設(shè)計的裝飾卻已經(jīng)毀了。

    這可真是一場巧思妙想的火。

    一把火把織造司這幾個月來為太后壽宴做的準(zhǔn)備，全部都燒了個透徹，損失的錢銀已是天價。若是林掌事還活著，必定要為這潑天的禍端擔(dān)責(zé)，只怕她不死也要丟半條命了。

    可問題是，她死了。

    顏鳶單獨召見了女官們。

    織造司副掌事書玉神色如常，目光隱忍：“林掌事她昨日召見，是命我等把現(xiàn)下已有的半成品送到她房中檢查，說是明日送到望舒宮前最后的檢查，此事林掌事的貼身婢女也知曉?！?/br>
    貼身婢女香蘭哭哭啼啼：“掌事大人她，她前日還好好的，還說太后壽宴之后便要自請出宮……可昨日、昨日卻哭了一下午……”

    幾個下屬女官各執(zhí)一詞，卻都表達(dá)了同一個意思。

    林掌事從來不是一個清正廉明的女官，她為人老練膽大，這些年來利用職務(wù)之便撈了不少油水。

    近來太后壽宴臨近，她更是變本加厲，中飽私囊，打定了主意想要在自請出宮之前，狠狠撈上一筆。

    只可惜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情，竟讓她一時想不開自縊了。

    自縊之前，還放了一把火。

    ……

    顏鳶在織造司審了一輪，又去了內(nèi)務(wù)司。

    內(nèi)務(wù)司的涂山公公已倒，掌事之位空懸，暫由從值府的rou球連公公暫代。

    連公公也算是顏鳶半個老熟人了，他見到顏鳶恭恭敬敬行了禮，捧出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文冊：“皇后娘娘，奴才知皇后娘娘由此一行，早已準(zhǔn)備好了娘娘想看的?！?/br>
    顏鳶詫異地看了連公公一眼。

    多日不見，連公公倒是瘦了不少，他的眉宇間也寫滿了疲憊滄桑，難得正色道：“娘娘若是信得過奴才，不看這些文書，奴才也可以直接告訴娘娘結(jié)果。”

    顏鳶道：“說說看。”

    連公公道：“林掌事確是自殺無疑。”

    他抬起頭，豆大的眼睛就像是老鼠：“人未必是好人，火卻是好火，娘娘福澤綿延，只需穩(wěn)坐靜待，何必自尋煩惱呢？”

    顏鳶看著連公公。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這把火燒的不僅是林掌事的房間，更是太后壽宴的爛攤子，就算死了一個林掌事也不夠擔(dān)著天大的罪責(zé)，織造司里所有的女官都會被責(zé)罰。

    偌大的一個織造司，即將迎來一次大洗牌。

    這洗牌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她。

    過往已被清空，關(guān)系會被重整，錢銀也必被清算，從此之后，便是一個干干凈凈的織造司，徹底會為她所用。

    連掌事滿臉堆笑，顯然就差原地磕頭拜年了。

    顏鳶伸手接過了文書。

    連掌事詫異：“……娘娘？”

    顏鳶淡道：“本宮從來不怕麻煩?！?/br>
    ……

    顏鳶帶著文書回到了望舒宮。

    連掌事的文書遠(yuǎn)比顏鳶從織造司問來的要詳盡得多。

    林掌事本名叫林季娘，年幼時也曾是官家的小姐，奈何家里遭難，年幼時便被家人送入了宮中，后又因為心靈手巧，被選入了織造司成為了織造司里的一名繡娘，并最終成為了織造司的掌事。

    她不僅心靈手巧，還善于經(jīng)營，這些年來穩(wěn)坐織造司掌事之位，還想方設(shè)法聯(lián)絡(luò)到了離散的jiejie，在宮外也開了一間繡坊，自此宮內(nèi)宮外巧妙配合，可謂財源滾滾。

    顏鳶還記得那位林掌事的長相，她儀態(tài)端莊，笑容和睦，看不出居然有這種手腕。

    只是她也有些疑惑。

    既然她不缺錢財，又何必斂財?shù)阶钥O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