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千秋才反應(yīng)過來,震驚地問:“我倆住一起?!” 殷凝月比他更震驚:“你還活著?!還帶著、帶著……” 原來這仙船規(guī)模有限,都是兩人一間房——且拍腦袋的人覺得,都是鼎爐了,不用分男女——所以他和這姑娘是室友。 顧千秋把胡小瑩的尸體放在床上。 他們雖也朝不保夕,但總不至于讓熟識的人長眠在冰涼的雜物房里。 殷凝月表情傷感,顧千秋道:“我出去洗把臉?!?/br> 頂著臟污腐臭一晚上,顧千秋聞得都麻木了,洗完臉之后,他才驚覺自己這張臉——長得也太小了吧! 季小少爺已然十六歲,而他的年齡…再問就不禮貌了。 誰料想少爺疏于修煉,身高不夠就算了,臉也嫩得像個小孩兒,而不是個少年。 “不過挺好看的?!鳖櫱镌u價道,“就是比我差了點?!?/br> 當夜,殷凝月沒有睡覺,守著尸體,而且說什么都要把自己的床讓給顧千秋。 顧千秋勸她:“找人幫忙處理一下吧,不然到合歡宗就臭了。我是無所謂,我習慣了。只是俞霓那人有潔癖,臟東西見都見不得,他脾氣又怪……” 殷凝月凝視著他,輕聲問:“季少爺,您之前認識俞宗主么?” 顧千秋打著哈哈:“……聽聞,聽聞?!?/br> 殷凝月便不說話了。 顧千秋天生沒長出一張勸人的嘴,之前在同悲盟做“帶班小師父”的時候,有門內(nèi)小弟子生氣難過,他一張嘴,準能給人從低沉抑郁勸得嚎啕大哭。 而且他要能力有態(tài)度、要成績有態(tài)度的。 就很會心疼自己。 于是領(lǐng)導(dǎo)查班時,他往往會將哭鬧不止的小孩兒,暫時關(guān)在茅廁里。 直到有一次,來巡查的領(lǐng)導(dǎo)路過,開門一看,一個餓了三天的小弟子面如死灰,即將和坑內(nèi)的不明物體同歸于盡,以身殉道。 領(lǐng)導(dǎo)驚得失去了表情管理。 盡管后來顧千秋深深認錯,送了不少天材地寶小靈寵給那小倒霉蛋,但上峰還是評估:這人不適合靠近小弟子,讓他滾遠點吧! 顧千秋嘗試過據(jù)理力爭:可是從那之后,只要我發(fā)話,小弟子們沒一個敢哭的。你別管是怎么做到的,你就說有沒有效果吧? 上峰說:拱出去! 于是顧千秋光榮退休了。 他自是不會和姑娘搶地方睡,在門口盤腿坐下開始打坐,終于有機會查探小少爺?shù)慕?jīng)脈了。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才知道小少爺?shù)男薜乐贰徽f是前途光明吧,至少也可以說是死路一條。 就算是顧千秋,攤上一個大兇之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分的絕頂鼎爐體質(zhì),也難免絕望了。 他靜坐冥想,努力行了一點氣。 然還沒等他的經(jīng)脈疏通,就感覺一下走岔了,四肢百骸頓時劇痛起來,像根木樁子似的栽倒在地。 良久,他又像一條死魚似的抽抽了起來。 全身痙攣,扶著門框緩緩坐下,吐出一口氣來。 小少爺體制特殊,不能像他以前一樣,一日千里,還是得循序漸進。 不過顧千秋絲毫不氣餒。 他甚至還想: 以前天道垂青,所有問題迎刃而解,劍意百年,他頓悟一瞬,就抵得上別人百載苦修。 仔細想想,確實很不公平。 所以這一世,他需要從頭開始走。 走一條最遙遠、最艱巨、最曲折的通天之路。 第4章 三天之后,大船逆天水河緩緩而上,終于停了。 合歡宗內(nèi),四季桃花。 大概是歷代宗主都偏愛桃、杏一類的俗花,所以這兩種花在這里也開得最好,錦簇如云,交融似蓋,非人間也。 當然最主要的,是這些百畝花林之中,彌散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每一次呼吸都令人心馳神往,眼中景色愈加鮮妍,連看著身邊的人,都忽覺得更美麗順眼了些。 顧千秋默默離所有人都遠了一點。 以前他偷偷潛入合歡宗來幽會俞霓的時候,路過這片桃林,恰逢一個合歡宗的小弟子在這練功。 也許是陽光太好,也許是微風不燥,總之兩人對視一瞬,顧千秋就沒忍住對人家笑了一下。 ——結(jié)果就是被俞霓當場抓包,把他關(guān)在合歡宗門外,他每日堅持不懈潛入合歡宗,硬生生哄了一個多月才好。 唉,往事不堪回首。 人群默不作聲地往前走,他看見身側(cè)的殷凝月臉色紅潤,低垂著眼睛——她手中拿著一個小瓶,是胡小瑩的遺物。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求了什么人,但總之,她沒有把一具尸體帶到合歡宗內(nèi)來。 察覺到顧千秋的目光,殷凝月把頭垂得更低,并不打算和他對視。 顧千秋不用環(huán)顧也知道,現(xiàn)在必然人人都“春|心|蕩|漾”,臉紅不已。 合歡宗的手段,萬變不離其中。 忽然,他和“押送”他們的都門對視上了。 都門:“……”你怎么沒反應(yīng)? 顧千秋理直氣壯地瞪回去??词裁纯矗慷己湍阕谥髡f過了,我天生臉皮厚,從來不臉紅。 都門:“……”轉(zhuǎn)走目光。 接著,人群走過一片屋舍,也是紅瓦椒墻綠樹,精致得各有特色,一看就適合修仙避世隱居。全是合歡宗的弟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