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滾動咯噔一聲陷入低洼。

    四下皆靜，程晚腳步下意識頓住，瞳孔驀然收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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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解決失眠的最好辦法就是睡前不要想自己的事，多想想其他解決不了的問題。

    程晚在怎么擺脫任放，和周北洛今晚到底有沒有出現(xiàn)在美術(shù)樓兩個問題中來回跳躍糾結(jié)，直到看見手表顯示凌晨一點(diǎn)，她才強(qiáng)迫自己關(guān)心起國際局勢。

    關(guān)于世界公平貿(mào)易和發(fā)展中國家的生存問題，某位程姓女生表示她目前真的愛莫能助。

    于是帶著強(qiáng)烈的愧疚感，女生一覺昏睡到第二天六點(diǎn)二十，直到臨鋪趙多漫洗漱完回來拍打她枕邊的欄桿，程晚才痛苦地睜開眼。

    少眠的虧空一半在課上補(bǔ)齊，一半留在課間，她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點(diǎn)了半天，臨午餐時睜開渾沌的眼，突然看到自己桌角的水杯是冒著熱氣的。

    瓶底還壓著一張字跡清晰的紙條。

    為了不破壞某種平衡，我剛才打水的時候特意沒捎上你的杯子，所以幫你接水的另有其人/暗示眨眼

    ——趙多漫。

    “……”

    手指輕輕蹭下瓶身外細(xì)潤的水滴，程晚心里不知為何輕松了些。

    一上午都沒敢伸直的脊背悄咪咪往后靠了些，她做賊一樣清咳一聲，而后飛速擰開瓶蓋含了口水。

    那口溫水還沒吞下，身后忽然相對應(yīng)地傳來筆蓋叩上的響。

    程晚像被看透了小心思，她微滯，抿唇轉(zhuǎn)過去看了周北洛一眼。

    男生撐臉百無聊賴，對上她的視線照舊拽得離譜。

    整張臉仿佛只寫著兩個大字：看毛。

    程晚咕嘟一聲咽下溫水，氣勢看似絲毫不輸，但其實(shí)已經(jīng)輸?shù)秒x譜地把目光向后移了45°。

    我是在看表好吧……

    拽什么拽。

    破冰的進(jìn)度慢慢吞吞，為了躲任放，程晚一路跟浩浩蕩蕩的就餐人員背道而馳，女生徒自晃悠到校門前的超市，買了塊面包又咬著一根冰棍走出來。

    困乏的感覺還是沒退干凈，她決定提前去電話亭跟李女士日常報(bào)個平安，然后滾去寢室啃完面包呼呼大睡。

    一般很少有人會放棄就餐時間來打電話，程晚遠(yuǎn)遠(yuǎn)瞄見一排空蕩蕩的大部頭電話，小跑了幾步上前刷上電話卡。

    電話亭只有最東和最西兩塊擋板，透明亞克力板虛虛攏著根本沒半分阻擋熱氣的功效。

    程晚咬下一塊冰，聽見話筒中傳來滴滴兩聲，而后是一聲熟悉的“喂”

    “老媽，”

    冰塊趁著說話期間滑進(jìn)喉腔，程晚被冰得呲牙咧嘴嘶了幾聲，她剛要開口用“一切安好，明天再見”的慣用語錄敷衍完例程，話筒忽然沒了音。

    以往的嘮叨叮囑總是貫穿通話始末，這么一清凈，程晚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怪異的不安感。

    她順口咬下最后一點(diǎn)冰，雙指捏著沾上甜味的粘膩木棍，輕聲又叫了一遍。

    “晚晚……”

    愈加猶豫的嗓音加重了程晚的預(yù)料。

    她喉嚨一緊，幾乎是緊跟其后出聲，“離了？”

    她一直有意無意地給自己做著心理預(yù)設(shè)，直到真的該要面對時卻還是心里沒底。

    婚姻是封閉的，人是渴望自由的，程晚不想讓自己的存在變成爸媽之間的隱形繩索，所以在他們互相指責(zé)爭吵的時候她總是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人和人相處本就會有分歧，

    就算是伴侶也一樣。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聽過父母吵架，孩子第一反應(yīng)會是自責(zé)的說法，一開始程晚還覺得荒謬，直到現(xiàn)在，她真的想問問mama，是不是她有哪里做的不對，或者她怎么做，能讓他們不分開。

    她想讓他們一起愛她，這是從出生時她就擁有的東西。

    身體冒出強(qiáng)硬的無力感，眼眶逐漸彌漫出水汽，程晚擋住話筒清了清嗓子，強(qiáng)撐著耐心等待回復(fù)。

    “還沒有正式離，”

    話筒寂靜了一會，李帷清聲音很緩，像是怕嚇到她似的，女人問得慎重，“只是晚晚，我和你爸爸都想問你，如果我們離了……”

    “你跟誰？”

    二選一，千古難題。

    就好像是原本完整的愛分割成兩部分，問她想選哪個0.5。

    “能不能等我18歲你們再離，或者……”

    木棍驀然掉落在地，程晚盯著腳尖，含糊嘶啞的嗓音有些難抑。

    18歲就可以獨(dú)立了，

    或者現(xiàn)在她就哪個都不跟……她不想拋棄任何一個親人。

    砸過花瓶的手溫柔摸過她的頭，互相指責(zé)的嘴唇也說過永遠(yuǎn)一起的誓言。

    回溯的記憶沸沸揚(yáng)揚(yáng)，燃得像團(tuán)火，她總覺得自己被兩個人都拋棄了。

    大顆淚珠不自覺落下來，直到聲嘶力竭的邊緣，程晚才意識到她其實(shí)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成熟灑脫。

    電話亭悶著股積攢已久的怨念，她指甲快把虎口掐出血，女生哽咽著，終于爆發(fā)，她幾乎是吼出聲：

    “你們的事情為什么要讓我做選擇！你讓我怎么選！”

    “我要你就不能要爸爸，你們沒有感情當(dāng)初為什么要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