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篤地一聲，話筒猛地扣斷未說完的話。

    如果他們真的離婚，她就自己生活。

    程晚緩緩松開自己打顫的手，她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女生眼圈通紅，慢慢挪步坐到旁邊等位用的長椅，她環(huán)臂悶悶埋著頭，瘦弱肩膀微抽顫抖。

    空曠的風蕩過，烈陽照著的蜷縮小團突然被更大的陰影籠罩住。

    燥熱的溫度中倏地冒來一聲懶洋洋的安慰。

    “好可憐…別哭啦。”

    陌生嗓音憑空出現(xiàn)，程晚驚弓之鳥般猛地抬起頭。

    紅腫眼眸對上一雙含情的狐貍眼。

    視線撞上，被撞破私事的本能羞恥感升騰，程晚皺眉，口吻冷到厭煩。

    “……滾?！?/br>
    她從沒這么敵對地跟人講過話。

    嚅動的唇崩成條冷漠的直線，女生站起身正準備離開，身后卻突然傳來一聲了然的笑。

    “學妹，你知道結(jié)婚的前提是什么嗎？”

    “……”

    黑色t恤散漫地解開一顆扣子，任放撿起她剛才手滑掉的木棍，隨手扔進一邊的垃圾桶。

    男生回頭，在看到女生腳步頓住后才拖著腔慢慢補話，音調(diào)卻認真。

    “可以養(yǎng)育家庭的資金，能遮風擋雨的住所，能生育的zigong，以及……”

    “一丁點，或者根本沒有的愛?！?/br>
    堵塞的感覺更甚，有什么東西在呼之欲出著，口袋中的面包塑封袋擠壓得吱吱作響，程晚攥緊拳，回頭想說些什么，發(fā)覺到身后男生不同以往的認真眼神卻莫名滯了片刻。

    “你認為愛能存在多久？”

    “或者說……你認為愛情是什么？”

    “強烈的探索欲，初見的新鮮感，異性間原始的荷爾蒙的沖動，這些組成愛情?！?/br>
    任放坐上她剛離開的長椅，手臂支著往后仰著看天。

    程晚看見他鋒利的下頜，思考時緊抿著、顏色很淡的嘴唇，她別過臉，步子卻依舊沒挪。

    “會耗盡的新鮮感占主導，探索欲隨著了解慢慢就消耗殆盡，原始荷爾蒙異性間對誰都能有。”

    “就算是喜愛一個人的皮囊，看多了也會厭倦，世界上從來不缺漂亮的人，所以…感情其實不是穩(wěn)定的東西?！?/br>
    “如果愛情的定義是永遠愛一個人，那愛本身就是不存在的?！?/br>
    任放又恢復了之前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哼笑了聲道，“所以結(jié)婚就是找物質(zhì)條件符合的，因為愛早晚都會消失?！?/br>
    “甚至太愛了會很麻煩?！?/br>
    高挑男生緩步走到女生身邊，彎腰手指熟練抹開她臉上的淚珠，

    “學妹，你想一下，如果開始就沒愛，還要一直維持婚姻是不是很慘？”

    “父母對子女的愛是本能，他們不會像對待對方一樣對你?！痹S是深入本能的撩撥，任放揣兜又笑得意味不明，

    “……或者你也可以試一下，新鮮感和沖動這種東西?！?/br>
    “試過后可能就會知道，不愛其實真的沒理由，強行在一起也是真的煩，沒準會更理解家里人呢?！?/br>
    “程早早同學，”泛紅的眼眶映入眸底，任放噙唇，一字一頓問得認真又蠱惑，

    “你要不要跟我試？”

    第22章 -倒帶

    攜著微涼觸覺的指尖點在她眼下, 在盛夏惱人的熱潮中蹭出一片細膩的麻顫感。

    程晚睫毛輕顫了瞬，隨即飛快別開臉，往后將將退了一步。

    半干的淚痕被風吹得有些刺痛, 觸碰到的體溫還在灼燒著，給原本堅不可摧的防備心燙出一顆模糊的小孔。

    潘多拉魔盒的魅力在于你知道打開盒子會有災禍出現(xiàn), 但你煩到腦袋要炸的時候, 就很想試試，

    到底還能炸到哪種程度。

    如果說感情僅僅是從一時沖動開始, 婚姻也只是權(quán)衡利弊后做出的利己選擇，那戀愛也未必是什么需要慎重到不能再慎重的東西。

    四周一片寂靜，柏樹搖晃著稠密的枝葉，馬尾輕旋蕩過肩頸。

    程晚手肘屈起, 飛速擦干臉上的淚痕, 她對上身后男生的視線，眸底低涌著平靜的倔強。

    她回的很快，眼睛卻不抬。

    “可以。”

    “可以試?！?/br>
    持續(xù)的沉寂。

    任放似乎沒想到這么順利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牽唇輕笑開, 伸手要揉面前女生的頭發(fā)，卻突兀地被人避開了。

    “…嗯？”

    記憶中錄像帶里莊重的宣誓沉沉砸在耳膜, 程晚急切地想找到一個能證明他們不是沖動結(jié)婚的理由。

    或者, 就算找不到,

    她感同身受一下沖動又反悔的過程，也許就不會那么恨他們。

    ……她得試著接受這世界上感情的本質(zhì)只是利己和善變。

    女生扯唇，溫度卻不達眼底, 她思考完整, 抬眼一字一句把他心里所有擺不上臺面的心思都說得分明。

    “我知道你的感情史，也大概了解你的戀愛觀, 如果說以往感情中你是主導，這次得由我做主?！?/br>
    套著藍色t恤的女生肩背極薄，她額前碎發(fā)隨風蕩著，視線輕柔，絲毫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