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瞬，才甩了甩，將上邊燃著的火苗熄滅，不小心燙到了自己的手，弄得整個(gè)兒一激靈。

    她悄悄打量四周。

    眼下天色已暗，這兒只點(diǎn)了一盞燈，擺放在供桌上邊。燭火不斷地跳動(dòng)著，自下往上映照著佛像，在佛祖臉上留下不規(guī)則的陰影，顯出與白日截然不同的森然來。

    好似佛露出了自己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要在黑夜里肆意行使權(quán)力。

    世子似乎在祈求，或者說祭奠著誰。而那個(gè)人對他來說一定十分重要，不然也不會見著他的兩日，都在重復(fù)著于此地上香。

    “殿下，您近日是在為誰祈愿？”

    寂靜無聲的佛堂里，她的聲音分外清晰，空靈，回蕩在屋子里，經(jīng)久仍似有余音。

    “不要多問。”

    趁著稀薄的月光和面前的燭火，她瞧見了，卻看不明白對方臉上的復(fù)雜神色。終于她還是決定不去深究。

    她要的，只是借他的名頭得到一份庇佑。

    那么，就愿這位不知姓甚名誰的人，生而為英，死而為靈；愿大蕪山河無恙，愿人間皆安。

    愿世上至親，再無生離死別。

    上了香，她后退幾步，香尖上的星火亮著微弱的光，仿佛是在做出回應(yīng)。

    置身于此，她的心緒也變得平和。側(cè)眼去看窗外天色，今夜月朗星稀，偌大的佛堂中只有他們兩人，安靜得甚至能聽見對方的呼吸。

    她深知再不回去，程府落鎖，怕是要招致風(fēng)言風(fēng)語。

    于是阮玉儀輕聲道，“殿下，您明日還來嗎？”

    這話問得隱晦。

    原本姜懷央在不在都是既定的事實(shí)，經(jīng)由她口這么一問，就添了“明兒她還可以來見他嗎”的一層意思，捎上了濃郁的暗示意味。

    姜懷央立著不動(dòng)，像是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她知道得不到答案，于是福了福身，行了一禮，帶著木香離開了。

    姜懷央微微側(cè)臉，從打開的窗欞望出去，注視著她從窗子這頭，娉娉婷婷走到窗子那頭，直至被墻壁遮擋，他再看不見。

    月光撒了一地，他上前將窗子關(guān)上，可也趕不走這片皎潔，它又落在了窗子外側(cè)。

    第11章 失望

    馬車一晃，停了下來，阮玉儀知道是到了，掀開簾帳，搭上木香伸向她的手，輕巧地踏了下來。

    木香側(cè)頭，笑吟吟地去看她，“小姐，世子對您這香囊倒似乎感興趣的很呢，您要不也做一個(gè)贈與他?！?/br>
    臨行時(shí)她見小姐腰間空落，覺著玉佩云云又過于素雅，忽地想起這香囊上艷麗的木槿，就給小姐佩上了。

    此時(shí)一想，此舉甚為明智，她家小姐的繡工如此了得，不讓世子見識見識怎么行。

    阮玉儀輕輕搖頭，“盼著給他繡香囊的人又何其多，哪里就輪得到我呢？要給，就得是出彩的物件才好，不然像是世子這般的，瞧也該瞧得眼乏了?！?/br>
    況且若論世子今日神色，著實(shí)不像是對她的香囊單純歡喜的模樣，反倒更像在甄辨涉案之物。

    “那您覺得怎樣才叫一個(gè)出彩？”小姐果真有更好的主意，木香眸眼一亮。

    從初見，世子一直是一張孤傲的謫仙面孔，她如何明著誘引，暗里示意，也是不為所動(dòng)，屢次表現(xiàn)出希望她離開院子的意向。

    可當(dāng)她提出要去佛堂上香，世子的眸色才似乎有所松動(dòng)，流露出一絲人氣來，甚至給她領(lǐng)了路，代她使了火折子。

    也許她就可以從這里著手。

    “我自有法子。”阮玉儀緩聲道，月色流入她的眸眼，映照出一汪水盈盈的清明來。

    行至垂花門，木香正待伸手去推，透過門隙，目光觸及一個(gè)影子。她眉頭一蹙，往邊上移了一小步，擋在門前，對阮玉儀道，“小姐，你且在此稍等?！?/br>
    她進(jìn)去后不忘輕輕掩住門扉，仿佛里邊有什么她見不得的物件。

    阮玉儀眼中泛起疑色，可還是聽話在外邊等著了。

    這個(gè)時(shí)辰往來的仆婢少，又只點(diǎn)了寥寥幾盞燈，夜色籠罩下一片寂靜。

    她隔著未關(guān)緊的門，隱約聽見一男一女在交談，再多便聽不見了。她立了片刻，還是不大放心，輕推開門，提裙邁了進(jìn)去。

    抬腳時(shí)，層層衣擺飄起又落下，微微露出底下小巧的鑲嵌繡花鞋。

    在此處等了她良久的程行秋聞聲轉(zhuǎn)頭，一時(shí)間也瞧得心驚，“泠泠，你這是去哪兒了？”

    “大公子怎么沒在陪長公主殿下?！比钣駜x淡聲道。

    程行秋看著眼前神色疏離的女子，不禁想起過去的日子，他想去拉她的手，阮玉儀則不動(dòng)聲色地抽開了。

    他只好立在原地，解釋道，“我去你院兒里找過你，可你不在。故而我就在此等著了。”

    雖則也沒多久，可他確實(shí)是盼著她回來的。不是沒想過在她院兒里等，只是擔(dān)心她不待見自己，將門一關(guān)，也就說不上話了。

    “泠泠，你是生氣了嗎？氣我?guī)e的女子回來？”他探究地注視著她，想從她連臉上看點(diǎn)什么出來。

    他知道，她雖看著良善可欺，卻是個(gè)倔骨子，若是觸碰到她的底線，便只有一個(gè)玉石俱焚。現(xiàn)下看來卻不見慍色，想來還有一個(gè)商量的余地。

    但他不知，只有失望至極，才是做到這般。

    程行秋放柔聲音，神色渺遠(yuǎn)，十分懷念的模樣，“一年多前，你貪玩跑去城外，結(jié)果沒能趕在宵禁前回來。我不知你在城外，也是這樣等你，等了一夜，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