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睿這會兒正被鬟婢摁著坐下，他眼睛還一直落在阮玉儀身上，沖著她討好地癡笑。

    他歡喜阮玉儀，并無關(guān)男女之情，他只曉得這表妹生得好看，說話也動聽。娘生起氣來還要斥他一兩句，可他卻從未見表妹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寧何立在他面前，正巧擋了他的視線，程睿不知道要他站開些，只自己個兒偏了腦袋。

    寧何見他還算安分，便上手望聞問切了一番，不過對著一癡兒，問倒是問出什么來的。觀這程二公子生得壯實，且脈象從容和緩，流利有力，除去一癡癥外，倒是極康健的。

    見寧太醫(yī)蹙眉不語，程朱氏還的當(dāng)是瞧出了什么毛病，連忙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程老爺怕她多話打攪了寧何，便瞪了她一眼。程朱氏這才住了嘴，靠進(jìn)椅子里，不再作聲。

    寧何又確認(rèn)了一遍，這才直起身子，對著昭容拱手道：

    “程二公子并無大礙，倒是連藥也無需吃的?！闭\然程睿是患有癡癥，可是藥三分毒，他也不能為了應(yīng)付，隨意給人開方子。

    只是昭容哪管這些，以為寧太醫(yī)是在敷衍自己，便怒道，“你們太醫(yī)院這些人醫(yī)術(shù)不見得有多高明，敷衍人倒是一套套的。怎么，本宮還支使不動你了？”

    第77章 病弱

    寧何十幾載飽讀醫(yī)書，少時便被恭維醫(yī)術(shù)上佳，一路官至御醫(yī)，聽的也都是旁人的夸贊與恭維，哪里受過人這般質(zhì)疑，這會兒心下也是難免不快。

    原本按大蕪的規(guī)制，先帝駕崩時，會認(rèn)定有前御醫(yī)的一份責(zé)任，遂將其革職，其后人雖被準(zhǔn)許繼續(xù)在太醫(yī)院任職，但御醫(yī)一位，卻是沒份兒的了。

    但如今他卻打破了這規(guī)定，承父親之職，繼續(xù)侍奉新帝?？梢娝尼t(yī)術(shù)，至少在太醫(yī)院內(nèi)，還是一等一的。而太醫(yī)院的那些又是何人，都是要侍奉宮中貴人的，哪個不是經(jīng)過層層篩選，方才入職。

    可眼前的畢竟是長公主，寧何也不便與之起了沖突，于是壓下情緒，眉間凝起淡漠之色，涼聲道，“下官識得位江湖郎中，殿下若不信下官，下官也可替您將他找來。”

    昭容聽出他語氣中的異樣，知道這是皇兄的人，不可隨意得罪，便也短了氣焰，“誰說不信你了？你只管為二公子開了方子來就是。”

    程朱氏也是緊盯著他，生怕他甩袖離去，睿兒這癡癥便又不知要拖到何時了。

    寧何自知與長公主講不靈清，于是干脆順著她的意來，思忖了會兒，道：

    “既然如此，下官暫且給開些方子來，按這上邊的給他抓藥。平日里多與他說說話，切莫只將他關(guān)在府中，這般并不利于他的病癥?！?/br>
    如此，只當(dāng)是給他們開個安心方了。

    瞎開方子卻是不敢的，無非也就是一些益氣安神之類，不痛不癢的方子。

    程朱氏不知曉寧何這才是在敷衍，只道終于得了療愈的方子，自是連聲謝過。

    侍立身旁的丫鬟心思活絡(luò)，雖見寧太醫(yī)杯中茶水并未動多少，也還是往里添了些許。

    一邊自是有婢子呈上來紙筆，寧何隨意找了一方幾案，快速沾墨寫了。擱下筆后，將方子展開甩了下，使上邊的墨快些干。

    而后由人交予程老爺。昭容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又承諾了一遍寧何的賞賜。

    寧何并非奢靡之人，又尚未有家室，因而每月下發(fā)的俸祿便足夠他的吃穿用度了，對長公主賞不賞的，不甚在意。便淡然地謝了恩。

    阮玉儀則安靜地坐著，雖不言語，卻瞧出了寧太醫(yī)之舉的無奈。

    上首幾人正一來一回說著時，她忽地注意到，坐在她身側(cè)的梅姨娘不時看向?qū)幪t(yī)處，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唇囁嚅著，像是有話要說，卻幾經(jīng)猶豫，也并未出聲。

    在她身側(cè)，白日里清亮的光線照進(jìn)來，落在那瑩姐兒的面皮上，映得她小臉紙樣蒼白，更顯孱弱。

    她怕是因久坐已是感到不適了，但除了她自己的娘親，并無人關(guān)注這么一個坐在角落處的小娘子，只得忍受著。

    梅姨娘為人母的，自是心疼女兒。見適逢宮中的御醫(yī)在，便想著能否借了二公子的光，叫這位大人也為她的瑩姐兒瞧瞧病。

    “老爺，”她終于大著膽子，打斷幾人的談天，開口道，“瑩姐兒身子有恙，久坐不得，妾想先行帶她回去?！?/br>
    程老爺待他向來寬和，見瑩姐兒確實氣色不佳，哪里有不應(yīng)的道理，“那你便先帶她回了罷，路上仔細(xì)著些?！?/br>
    梅姨娘松下一口氣，欠身應(yīng)了，只是眼神還不時瞥向?qū)幒巍?/br>
    程老爺粗枝大葉的，聽不出她話中含義，阮玉儀卻是知道的，于是攔了下梅姨娘，轉(zhuǎn)臉對昭容道，“瑩姐兒素來身子不好，不知殿下可否也讓寧大人為她瞧上一瞧？”

    見她垂首斂眉，端的是一副求人模樣。昭容以為自己此番勝她一籌，心下快意，便隨口吩咐寧太醫(yī)。

    都說醫(yī)者仁心，寧何見這姑娘確實是需要調(diào)理身子的，自是也不會推拒。

    瑩姐兒的情況與程睿不同，她是自娘胎里頭帶出來的體虛，雖算得頑疾，可堅持服藥，也多少能調(diào)理過來些。

    寧何看其母像是個受寵的，府中該是不會短了她的藥，便沒考慮藥錢，而是往有效了開。寫完方子，又細(xì)細(xì)再三叮囑相關(guān)事宜。

    那瑩姐兒頭一次見這么多目光都匯在她身上，便怯生生地揪住了梅姨娘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