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阮玉儀見他歪頭,像是在看著自己這邊,便擺了擺手去逗他。 小孩許是見了會動的東西近在眼前,一時新奇,伸手想去抓。因著白荷與她站得還是有一段距離,孩子碰不到她,只能空舞著手。 這時,外邊傳來了宦官的唱報聲,“太后娘娘至——” 太后匆匆進了來,也顧不上行禮的眾人,撲在冰冷的棺木上,扒了幾下棺蓋間的縫隙,轉臉罵道,“一群下作東西,誰允你們釘了釘的?” 宮人們連聲摒氣,莫敢回答,皆是眼觀鼻鼻觀心,恨不能不見了才好的。 她微微佝僂著背,作勁兒用手杖猛砸向地面,“定是假的! “好啊,都來欺負哀家膝下無子也就罷了,如今竟是敢拿此事來哄騙于哀家了! “都不要腦袋了嗎?” 新帝不在場,眼下除了太后,就是阮玉儀最能說得上話。 她令一直保持著行禮姿勢,已是有些搖搖欲墜的眾人起身,又對太后道,“娘娘節(jié)哀?!鄙ひ羝届o。 這一聲“節(jié)哀”,像是有什么巫術,太后一下就熄了氣焰,渾濁的眼中沁出晶亮的東西。 她將手杖往邊上一扔,人往棺木上一趴,啞著嗓子哀哭起來。 人總歸是會白頭的,這一點不論貧富貴賤,皆避無可避。太后似乎較上回見著矮上了些,頭上更添銀絲,她趴在棺木上,顫著肩頭的模樣,如尋常的老婦人一般無二。 她此時只是昭容的母親,她寵愛了大半輩子的女兒沒了。她不敢置信,她心痛難忍。 隨侍的新嬤嬤恐太后哭壞了身子,又是拉又是勸的。 阮玉儀注視了會兒,示意那嬤嬤去備一鐘潤口的茶水來。那嬤嬤忙去了。 太后哭了好半天,才緩過來些。她接過嬤嬤遞上來的茶水,用了小半鐘,隨手往一邊遞去。她環(huán)視四下,似是在找尋著什么人。 她的目光驀地頓住,直勾勾看著白荷手中的孩子,“他就是……那個孩子嗎?” 白荷見過她方才的模樣,恐她一時想不靈清,將恨轉移至這孩子身上,故下意識退了退,口中答道,“回娘娘,正是。” 太后看在眼里,沒與她計較,上前伸手想接過孩子。 白荷遲疑了下,還是松開了手。 這孩子倒也乖巧,窩在太后臂彎里,安安逸逸不帶動的。 “陛下可賜了名兒了?” “不曾?!?/br> 太后思忖了下,道,“那哀家就做個主,暫且起個佑字喚著?!?/br> 第238章 撫養(yǎng) 剛有了名的佑兒也不知怎的,忽地小臉一皺,要哭不哭起來。太后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是交由乳母帶大,哪里有什么經驗,一面心疼,一面又手足無措的。 白荷輕聲道,“太后娘娘,奴婢來罷?!?/br> 她抱過佑兒,讓他趴在自己肩頭,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他漸漸安靜下來,小身子一抖,大約是打了個嗝。 太后雖是面色不變,眸中卻泛起絲絲哀傷。這畢竟是她的孫兒,還是想親近的,但小孩認生,也強求不來。 外頭新帝的鑾輿至,一眾人舉步出去迎。 姜懷央掃視了一圈,嗓音疏淡,“都置辦得如何了?” “一切妥當,”溫雉拱手道,“待停靈三日,即可送入皇陵?!?/br> 不遠處的白綢微微飄動,似水似波,揚起堂內立香的氣味,混合著棺木的木質味,令人不由得想到朽壞的木,濕滑的青苔,那是一種不似人間的氣息。 太后眸光微動,抿了下唇,道,“皇帝給這孩子賜個名兒罷。哀家暫且擇了個佑字,你看如何?” 他不甚在意,“就依太后的意思?!?/br> 太后見他態(tài)度隨意,便進一步道,“這孩子是聽雪留給哀家唯一的念想了,不若就養(yǎng)在哀家膝下,若送去程家,反是不好?!碑吘钩碳易詡€兒都亂著,誰還顧及一個吃穿無法自理的嬰孩。 聞言,他眉心微沉。宮里倒是不缺一人的吃穿,只是這孩子卻萬萬不能養(yǎng)在太后膝下。 太后對自己的孩子總是過分溺愛,最終導致先三皇子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又將昭容慣成這般的目下無人,想來是不懂教化的。 太后得了這孩子,待他大些后,會與他說些什么可想而知。姜懷央不會容許三皇子那樣的事發(fā)生第二遭。 “太后所言有理,的確不能送回程家?!彼胶偷?。 “那……”太后面上一喜。 “但宮中殿宇如此之多,也不能光您做這決定。依朕看,不若叫佑兒自己抉擇的好。” 此言一出,眾人心思各起。到底是半個天家血脈,待其長大了,也算是個依靠,何況,宮闈中的幾個妃嬪,大抵是膝下無子的命。 這會兒佑兒正混扯的白荷的頭發(fā),初生的嬰孩,氣力卻不小,竟將白荷的頭發(fā)生生扯散了幾綹,疼得她淚水汪汪。 白荷怕動壞了他,只好任由他扯著,一面口里哄道,“佑兒乖,來瞧瞧,你歡喜哪位主子呀?!?/br> 佑兒哪里聽得懂她的話,一雙眸子滴溜溜得轉。 站在白荷身后的正是阮玉儀,可巧她獨獨留下的一只簪子上邊有珠穗,動作時,那穗子就輕輕擺動??吹糜觾鹤旖且贿郑吆哌筮蟮鼐鸵焓秩プ?。 她見他看得歡喜,微微歪頭,讓珠穗晃起來,這孩子果真笑得更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