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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看不見的病人(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29節(jié)

第29節(jié)

    一直到后來,我們才慢慢地觸及那些問題。長期咨詢就是這樣,是一個慢慢深入的過程,許多人在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盲區(qū)后,會產(chǎn)生重新認識自己的感覺。就像全身細胞和血液完成了一次更替,成了一個新的自己,同時也仍是過去的自己。

    第五章 暴力基因

    一

    有一日早上,我和往常一樣早起去見張先生。

    出了小區(qū)大門,有幾個早點攤,不遠處就是公交站。

    人們熙來攘往,一幅繁忙的景象,這個時間大家都已經(jīng)忙起來了。

    因為熟悉,眼前的景象并沒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我的腦袋還停留在昨天的個案里,一直在思考如何處理會更好。

    這個時候,一個人影突然闖入我的視線。

    確切地說,是我的注意力迅速被他抓住了。

    他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我看向它時,大腦還沒有分辨出那是什么。那是我在平日沒見到過的,而且也不會見到。

    那個人影,就在公交車里。車里有許多人,但他與其他人都不同,他的身體似乎處于黑暗之中,抑或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

    車子經(jīng)過我面前,那一瞥而過的瞬間,我看見了他的眼睛。

    對,只是一雙眼睛。我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這雙眼睛卻讓我在詫異之余捕捉到一絲熟悉感。

    我到底有沒有看到一個人,是我眼花了嗎?他又為什么讓我感覺這么熟悉呢?

    一雙眼睛……

    我一抬頭,猛地愣怔在那里。

    那好像是曾經(jīng)在鏡子里出現(xiàn)過的一雙眼睛,在那天的夢里,我也是先看到了一個人影,他的一雙眼睛盯著我,然后……

    我怎么會在這里見到他?他應該不存在啊。

    我有些慌了神。

    我趕緊用目光再去搜尋那輛公交車,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又看錯了,卻只看見了一個遠去的車影。

    又遇到了這種情況,和上次一樣,明明剛剛看見了什么,一晃神卻不見了。

    是我又眼花了嗎?

    然而,相比上一次,我的擔心隱約加重了。

    上一次是在鏡子里看見了東西,而這一次就在自己的身邊,就在眼前!如果說鏡子里有可能是反光造成的錯覺,那在身邊出現(xiàn)又要如何解釋呢?

    這個人影以后是不是還會出現(xiàn)?是不是會在任意的地方出現(xiàn)?

    如果我在任何地方都會看見它,那大概就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它真的存在,它可能是某個人在監(jiān)視我、跟蹤我。

    二是……

    我怔住了。

    直到身邊響起了電話鈴聲,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工作室。

    我跳出剛才的思緒,接起電話,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你好,是心理醫(yī)生嗎?”她的聲音虛弱而沙啞。

    “你好,我是心理咨詢師陸宇,有什么可以幫到你?”

    “我需要幫助,你能幫幫我嗎?不,是幫我的孩子……”她的語氣聽上去很焦慮,語言組織已顯混亂。

    “不著急,你慢慢說。”

    “我的孩子,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了?!?/br>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是的,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我現(xiàn)在沒有時間,等會兒還有工作,最早可以預約的時間要兩天以后。不好意思,你還需要嗎?”

    她考慮了幾秒鐘:“好吧,那兩天后你可以過來嗎?我現(xiàn)在不確定,他愿不愿意……”

    這是在與青少年的咨詢中經(jīng)常會遇到的問題,往往表現(xiàn)為情況急迫,尤其是家長很急迫,他們想要孩子快點改變,又手足無措。

    “可以出診。但是最好是征得孩子的同意后,他能有主動性是最好的,如果他是被迫的,會有更多的工作難度,我只能去試試了?!蔽业冒牙щy先講明,心理咨詢不是靈丹妙藥,也不是在緊急時刻用來“滅火”的工具。

    和身體的保養(yǎng)一樣,當心理疾病的癥狀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意味著內(nèi)在的病灶已經(jīng)存在許久,不合適的互動模式使得矛盾一天天地累積。

    矛盾終將爆發(fā)。

    這是一個發(fā)泄的過程,就像人需要眼淚,需要悲傷一樣。

    這個時候首要的是保證當事人的人身安全,至于咨詢,在當時可以起到一定的陪伴作用。而要從根本上解決病灶,這需要在冷靜下來后,慢慢去探討和思考。而決不是像許多家長所期待的那樣,平日里從不關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到了問題爆發(fā)的時候,無計可施,才想到讓咨詢師來幫忙滅火。

    除非咨詢能夠長期保持下去,否則情況穩(wěn)定下來就不再重視,這種臨時抱佛腳通常改變不大。

    “好,您就試試吧?!?/br>
    接著她告訴了我聯(lián)系方式,還有姓名。

    這位女士姓周,她的兒子叫余川,初中二年級,她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她說自己的孩子以前不會這樣,只是比較內(nèi)向,不愛說話。丈夫的脾氣不好,平時對孩子相對會嚴格一些。

    前幾天兩人發(fā)生口角,孩子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如果家里大人拿了鑰匙來開門,他就會在另一頭將門把手緊緊拉住,不讓人進來。丈夫本來打算踹門,被她給攔下來了。大致情況就是如此。

    二

    兩天后,她還是要請我去她家一趟。她說原本說服了孩子,但不知怎么回事,到了下午他又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了,怕是只能要我過去試一試了。

    到了周女士家,出來迎門的是周女士。她的先生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好像不太想說話,只是稍稍對我點頭問好,隨后又變回嚴肅的模樣,順手點起一支煙來抽,還禮貌性地遞給我。

    我擺手謝絕。

    吐出一口煙圈,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既然老師你來了,那去試試吧,看他會不會出來?!?/br>
    隨后他走到一扇關閉的房門前,狠踹了一腳,說:“老師來了,快點出來!”

    我趕忙上前勸說:“沒關系的,不用這樣喊他,我來和他說說話?!?/br>
    我不知道我的話會不會起作用,而房間里的男孩能否對我做出回應,也有可能我在這里等上一小時也毫無進展,但我還是得嘗試,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門口,做好了等待的準備。如果他在里面有聽到外面動靜的話,他會知道我就坐在門外,不是隨意的喊話,而是在誠心地等待。

    “小川,可以這樣稱呼你嗎?你好,我叫陸宇,是你母親聯(lián)系的咨詢師。不知道我這樣說話能不能讓你聽清,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希望能夠聽到你的回答?!?/br>
    我等了一會兒,沒有響動,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我會在這里等你一個小時。我們的對話是保密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不會私下把你說的話告訴你的父母。”

    然后,是沉默的等待。

    不知等了多久,我忽而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嚓聲,房間的門從里面解開了鎖。

    一定是余川從里面轉動了一下門把手,也就是說,我現(xiàn)在可以從外面打開門進去了吧。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不直接把門打開,或許是他還不想表現(xiàn)得那么積極,不管怎么說,這是他的防御開始松動的表現(xiàn)。

    我站起身,輕輕轉動門把手,門真的開了。

    “小川,我可以進去嗎?”

    里面沒有回應。

    我緩緩將門推開……

    門內(nèi)的空間逐漸向我展開,我逐漸由陌生到困惑,再到驚詫。

    我完全蒙住了。

    我看不懂眼前出現(xiàn)的景象,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我在周女士的家里,剛剛就在她兒子的臥房外面。

    對啊,我開了這間臥房的門,可是怎么……我是出來了嗎?

    我轉身,想重新開門回到客廳去。然而,當我轉過身去,那扇門卻不見了。我往前伸出手,摸到的卻是空氣,似乎背后從來都不曾存在一扇門。

    怎么了?

    剛才明明……我的記憶出現(xiàn)問題了嗎?還是……

    我揣測著各種可能。

    這個時候,我的肩膀被什么東西觸碰了一下。我轉過身,卻見一個人站在我的背后。我嚇了一跳。

    “喂,你在這里干嗎?要進去先取號。”

    那人說完,就走開了。他頭上戴著一頂深藍色的帽子,身著制服,應該是某家公司或單位的工作人員,像是保安或者大堂經(jīng)理之類。

    這么一想,我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象,的確很像是某個正規(guī)機構的辦事大廳。在我的前方,有一個長長的柜臺,柜臺后面坐著一排工作人員,他們都穿著統(tǒng)一的制服,埋頭工作。在他們的面前,坐著形形色色的客戶,他們正在幫助這些客戶辦理某些業(yè)務。在我的左邊有四排長椅,椅子上坐滿了取號等待的人。還有一些人沒有位置坐了,就站在旁邊等待。

    這場面像極了銀行大廳,或是醫(yī)院門診。

    然而,與我們熟悉的辦事機構不同的是,這里的環(huán)境,要摩登得多。或者說是魔幻感,未來感。我不知用什么詞更準確。

    柜臺后的工作人員全在一間白色半透明的玻璃房里,外面等待的人可以看到里面的工作情況。在這間玻璃房的后面,是一幢巍然屹立的大樓,這幢大樓和前面的玻璃大廳相連,我時不時地看見有人在那排柜臺辦完事以后,起身走進后面的那幢大樓。

    大樓也是半透明的,整體呈湛藍色,間或有灰白兩色相稱。就像一尊被放大的水晶雕塑,甚是美觀。越往上,樓層面積越小,最后形成一個小尖頂。

    “請問您要辦什么業(yè)務?”一位穿著制服的女性走到我身邊詢問我。

    “我……”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連自己怎么來這兒的都不知道,“我是來找余川的啊?!蔽铱嘈?。

    這位女士顯然是聽見了我的自言自語,她又靠近了我一些:“您是說要找余總嗎?”

    “余總?”我轉頭看她。

    “您好像提到了余總的名字?!?/br>
    “余川嗎?”

    “是的,您要找他嗎?來,這里取號吧,等會兒到您的時候,您要問下業(yè)務員余總今天是否還有空當可以接待?!?/br>
    我云里霧里地被她領到一臺自助機器旁,她在機器的屏幕上按了幾個鍵,機器的出票口便打印出了一張小字條,上面印著一個序號。

    “九十八號,前面還有二十位,請您先等一等吧。”她往旁邊等候區(qū),也就是長椅區(qū)域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