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玉這才滿意，他把小葫蘆掛在床頭，指尖輕輕撥動，那只金色的小葫蘆就在赫連洲光禿禿的床頭晃來晃去，林羨玉說：“床頭掛葫蘆，這可是最吉利的風水物件，知不知道？”

    赫連洲站在他身后，沒回應(yīng)他，林羨玉又湊到赫連洲臉前問了一遍：“知不知道？”

    赫連洲覺得這人好生麻煩，但還是點頭說：“嗯?！?/br>
    林羨玉見赫連洲臉色緩和了，這才功成身退，跑出主堂屋，回后院玩了。

    赫連洲站在回廊下看他的背影。

    是夜，蕭總管結(jié)束了一天的忙碌，準備回自己屋子時，發(fā)現(xiàn)赫連洲正在堂屋門前的院子里練武，持著那柄威風凜凜的紅纓狼頭鏨金槍，反手回環(huán)，上下翻飛似游龍。

    蕭總管本在欣賞，看著看著卻覺得王爺今天似乎有些急躁。

    赫連洲暫歇時，蕭總管走過去遞上帕子。

    “夜深了，王爺還不睡？”

    赫連洲擦了擦額上的汗。

    “王爺可是為了災(zāi)民的事煩憂？”

    赫連洲說：“不是?！?/br>
    蕭總管一愣，再想問時，赫連洲已經(jīng)抄起長槍，準備繼續(xù)，還說：“我這里沒什么事，你去睡吧。”蕭總管不敢多言，轉(zhuǎn)身離開了。

    次日，林羨玉醒來時，已經(jīng)快到晌午。

    赫連洲早就出府了，不知去了哪里。林羨玉吃了點乳餅填肚子，就趴在桌子上等午膳。

    今天府外還是吵吵嚷嚷的，他去問蕭總管發(fā)生了什么，蕭總管不肯說，林羨玉只能去求問看管后院北門的門房，門房告訴他：“昨天城外沖進來八個渡馬洲的災(zāi)民，官兵抓住七個，剩了一個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官兵正在滿大街地找呢。王妃，這兒風大，您快回去吧?！?/br>
    林羨玉思索著回到后院。

    阿南頂著一頭草屑，興沖沖地跑過來，林羨玉“咦”了一聲，連忙往后退，問道：“阿南你怎么把自己搞得這么臟？”

    “我在后院的倉房里看到一塊木料，正好可以用來給您做個躺椅，您來看看?！?/br>
    林羨玉本來不感興趣，但看阿南興致勃勃，便隨他去了一趟，兩個人鉆進倉房，林羨玉連忙用帕子捂住口鼻，阿南指著一塊快要比人還高的松木段，說：“您不是喜歡在院子里曬太陽嗎？就用這個木頭做只躺椅吧！”

    “會不會太麻煩了？”

    “不會的?！卑⒛险f著就要把木料抬出來，可木料比他想象中的重很多，四周又都是堆疊的舊物件，林羨玉幫不上忙，剛想喊人來，就聽見木料后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動靜聲。

    兩人同時僵住。

    “是、是老鼠嗎？”林羨玉顫聲問。

    阿南膽子大一些，也不怕蟲鼠，當即就鉆進木料后的狹窄縫隙里，探頭一看，然后驚聲道：“殿、殿下，這兒躺著一個人！”

    “什么？”林羨玉雙眼瞪得溜圓。

    阿南費力拉開一旁的雜物，騰出地方讓林羨玉探身進去，林羨玉用帕子掩著口鼻，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一低頭，果然看見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孩，臉上還沾了血，奄奄一息。

    他虛弱地睜開眼，只看了林羨玉一眼便昏迷過去。意識完全消失前他聽到一個清脆又急切的聲音說：“阿南，快叫郎中來！”

    ·

    赫連洲歸家時，納雷帶著西帳營的急報趕了回來，跟隨其后，“屬下才聽說昨日王府外的鬧劇，王爺準備如何處理？”

    “隨他們?nèi)グ??！?/br>
    “可是這口惡氣，該如何解？烏力罕今天天還沒亮就跑到我那里，罵太子罵了一早上?！?/br>
    “你也同他一樣？”

    納雷笑了笑，“屬下年長他十來歲，自然沒有那般少年意氣，屬下明白王爺?shù)南敕?，太子無品無德，一心弄權(quán)，視人命如草芥。他半年前能做出引外敵、害忠良的事，現(xiàn)在更是不可預(yù)測，再加上……王妃，他男替女嫁一事也暴露不得，現(xiàn)在您只能以不變應(yīng)萬變?！?/br>
    納雷嘆了口氣：“屬下只是不忍王爺受此污蔑，王爺為了百姓，百姓卻傷了王爺?shù)男摹！?/br>
    相較之下，赫連洲倒顯得平靜。

    走到主堂屋，遲遲不見蕭總管迎上來，前院一片安靜，西邊的罩房卻吵吵嚷嚷。

    赫連洲循聲走過去，只見幾名仆人從罩房的窄門里進進出出，赫連洲剛靠近，就聽見林羨玉的聲音：“你怎么可以被人收買，往懷陵王身上潑臟水？你太沒有良心了！”

    赫連洲腳步頓住。

    “你知不知道懷陵王為北境付出了多少？若不是看你年紀小，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頓！”

    赫連洲心想：他能揍誰？頂多揍葫蘆。

    “旱災(zāi)？旱災(zāi)又不是懷陵王造成的！”

    “你怎么可以把懷陵王和朝廷其他人混作一談？你們連他的十幾年的軍功都忘了嗎？”

    “不想救你了！哼！”

    林羨玉氣鼓鼓地跑出來，迎面撞上赫連洲，還沒站穩(wěn)，嘴角先往下撇。

    他總是一見到赫連洲就露出委屈的神態(tài)，赫連洲想不明白，明明這事與他無關(guān)。

    “有一個災(zāi)民躲在后院的倉房里，被我和阿南發(fā)現(xiàn)了，他餓暈過去了，”林羨玉繪聲繪色地講給赫連洲聽：“……官兵不僅不給他們吃飯，還說要把他們打死，他趁亂逃了出來。”

    林羨玉看著比赫連洲還生氣，“要不是看他只有十二歲，我根本不想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