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府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非得把人家的王妃殺了不可？

    對方又是如何厲害的身手，不但在王府殺了人，而且還能全身而退？

    這些議論之下，當(dāng)然也有害怕的成分在，只是越是如此，輿論就更加停止不下來。

    傅真在園子里坐了一上晌，就聽了一上晌梁瑄的轉(zhuǎn)述。

    這小子為了賴在裴家住，還真沒閑著，一大早起來就發(fā)動各家各戶的小伙伴四處搜羅消息。

    朝中權(quán)貴們很多相互之間都是有姻親，許多人家跟榮王府也有間接的關(guān)系，有些是同窗，有些是故交，這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小家伙們的消息渠道還真就不馬虎。

    一上晌的時間，傅真幾乎把榮王府的情況摸的差不多了。

    裴瞻回來的時候，傅真獎勵了梁瑄一把銀制的彈弓，把他打發(fā)走了，然后問裴瞻：“你怎么這么早回來？”

    裴瞻順勢在她躺過的搖椅里躺下：“皇上傳旨，讓我和少旸還有明謙他們下場進宮敘話，我就提前回來了?！?/br>
    傅真便道：“宮里好像還沒有人去王府吊喪，也不知道回頭派誰去？”

    “只能是太子?！迸嵴岸似鹗诌叺牟?，“宮里就那么幾個人，嬪妃們都不是正位，派她們?nèi)ゲ缓隙Y制。娘娘自然不可紓尊降貴，三皇子有疾，多少年沒出過門了，獨有太子身份合適，又顯體面?！?/br>
    傅真沉吟：“及冠大典之后不是說要續(xù)太子妃嗎？還沒定好？”說完看到他已經(jīng)把茶遞到嘴邊，伸手就拍過去：“這是我喝過的茶！”

    裴瞻側(cè)著身子，不管不顧地把茶灌下喉，然后道：“有譜了。是鴻臚寺少卿郭子耀的長女。欽天監(jiān)才看過黃道吉日，據(jù)說大婚之日定在八月初八?！?/br>
    說到這里他又想起來：“郭氏你認得嗎？”

    傅真回想了一下：“可是那個從小會說外族話的郭茴？”

    “正是她。”

    傅真便說了一聲“怪不得”。

    郭子耀一直在鴻臚寺就職，他的父親算得上是皇帝的嫡系。

    鴻臚寺這個衙門負責(zé)與外邦打交道，所以郭子耀會說外邦話，長女小小年紀(jì)就伶牙俐齒，聰慧多才，尤其是跟著他父親學(xué)的一口外邦語，在京中頗有名氣。

    就憑這一點，難怪會被帝后選上了。

    東宮有個家世清白又不缺家底的太子妃坐鎮(zhèn)，也是一件好事。

    不過想到這里她又道：“娘娘從前并不主張從朝中權(quán)貴府上挑選妃嬪，此番倒是又改變了主意？”

    “還不是因為余側(cè)妃那件事？余側(cè)妃是典型的寒門女子，按娘娘的設(shè)想她應(yīng)該是個本分之人，最后卻還是按捺不住欲望跟永平勾結(jié)在一起?？梢娂沂狼遑毰c否，跟作不作妖是沒有必然關(guān)系的?！?/br>
    “你們兩口子聊什么聊的這么火熱呢？”

    話剛說到這里，杜明謙的聲音就從門外傳進來，和他在一起的竟然還有梁郴和程持仁。

    除了梁郴，他們都面帶著揶揄。

    裴瞻道：“不是下晌才進宮嗎？你們怎么這就過來了？”

    “我們聽說寧伯母送了兩個廚子給你們，我們特地早點過來蹭飯吃！”

    “還真是不客氣！……”

    傅真看著他們言語往來了幾句，然后說：“我去給你們備茶?！比缓蟾撼皇沽搜凵?。

    姑侄倆一前一后到了隔壁的院子。傅真問：“徐胤那邊有消息嗎？”

    “據(jù)說一早徐家的人到過禇家，如今看來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br>
    傅真冷笑：“徐家的人在我家門外盯了有好幾天了呢！姓徐的早已經(jīng)懷疑上我們了?！?/br>
    梁郴琢磨：“你說他會不會把這事兒告訴給榮王？”

    傅真沉吟，搖了搖頭：“不好說。因為我至今不知道他這么努力的往上爬，到底有什么目的?！?/br>
    梁郴插腰沉氣：“宮里也不是很太平。”

    “宮里怎么了？”

    “上晌我去了趟顧太傅那里，聽他說，皇上身子骨時好時壞，娘娘很著急?！?/br>
    傅真聞言嘆氣：“生老病死是必經(jīng)之事，真到了那一天，又無可奈何。娘娘還是要想開點兒。至少日后還有三皇子陪在她身邊呢?！?/br>
    三皇子楊蕭其實已經(jīng)封了為燕王，只是大家都習(xí)慣了像小時候一樣這么叫他。

    楊蕭身子骨不太好，小時候更厲害，也是踏過好幾次鬼門關(guān)的人了，所以原本年滿十六歲就要就藩，皇帝卻特赦他留在京師建府。

    反正宗室里人也不多，如今太子一輩，就只有他們親兄弟倆，還有一個榮王府的楊蘸。

    這里簡短說了幾句，梁郴就被叫走了，傅真惦記著榮王府那邊的動靜，一面打發(fā)了人去廚下安排酒菜，一面就去找梁瑄。

    到了門下一問，卻說梁瑄剛才被程家小子拉著出府了……

    程持仁的兒子程之煥跟梁瑄是同年的，兩人平日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既然程持仁到裴家來了，那么梁瑄被程之煥給拉走也不奇怪。

    反正這些混小子在京城早就已經(jīng)混慣了，不必擔(dān)心。

    裴瞻他們一起用了午膳，就駕馬進宮。為了避開皇帝午歇的時間，他們特地慢吞吞的走，到了干清宮外時，剛剛好午時末刻。

    這大熱的天，皇帝清瘦的身子還套著春秋的袍服，比起早些年，的確有了些弱不勝衣的味道。

    “都坐。”賜了座之后，皇帝道：“傳你們過來，是因為榮王府的事。西北戰(zhàn)事平定之后，本以為天下大定，沒想到京城之中，反倒接二連三的出變故。

    “榮王府遭遇夜襲，不能等閑視之。這不是一家之事，行兇之人如此猖狂，關(guān)系到京城百姓的安危。容易出亂子。你們幾個人都是年輕干將，從今日起，就由敏之和少旸牽頭負責(zé)，各自調(diào)兵守住四道城門?！?/br>
    眾人領(lǐng)旨。

    皇帝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掠過，又說道：“事發(fā)在榮王府內(nèi)部，由于榮王妃舉喪得有七七四十九日，期中人來人往，難保不會出別的亂子。

    “朕打算再調(diào)一支人馬進駐榮王府，你們誰去？”

    程持仁和杜明謙齊齊環(huán)視著同伴，隨后拱手：“但憑皇上調(diào)派！臣遵旨行事，不敢有誤！”

    皇帝微微點頭，目光移向了裴瞻：“那就敏之去?！?/br>
    裴瞻撩袍跪下：“臣遵旨！”

    “具體事宜，回頭去找黃門郎要?！?/br>
    裴瞻再次領(lǐng)旨，才站起來。

    君臣之間又說了一些話，梁郴見太醫(yī)已經(jīng)在門外等候，擔(dān)心皇帝cao勞太久，便主動起身告退。

    皇帝揮了揮手允他們出去，便坐在榻上看起了他們的背影來。

    皇后自簾子后方走出來，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兩眼，然后道：“敏之這孩子謹慎又機敏，應(yīng)該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皇帝微微吸氣，又緩慢地把這口氣沉下來：“但愿如此?！?/br>
    皇后又說道：“皇上想開些。倘若連他們幾個都辦不成的事情，放眼朝堂，怕是也沒有人能夠辦到了?！?/br>
    皇帝把臉側(cè)轉(zhuǎn)過來，幽幽地望著她說道：“梓童讓我想開些，那梓童這些年，自己想開了嗎？”

    皇后深深望著他，然后低嘆了一口氣，目光垂下來。“你呀，還是那么厲害，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br>
    皇帝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都老夫老妻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嗎？”

    皇后張口待言，皇帝又說道：“朕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只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夠看到一個結(jié)果。如果盡力之后得非所愿，至少也沒那么多的遺憾?！?/br>
    皇后深吸氣：“你這說的是什么傻話？行了，不提這些了，太醫(yī)在外邊等著請平安脈，先叫他進來吧?！?/br>
    說完她站起來。

    背過身的時候，早有了滄桑痕跡的雙眼已經(jīng)掩飾不住發(fā)紅。

    第288章 我不想象她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裴瞻他們出了干清宮，便折去黃門郎那里領(lǐng)任務(wù)。

    皇帝顯然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諭旨早就擺在了案上。裴瞻拿在手里看完之后，只見杜明謙他們都在旁側(cè)領(lǐng)他們的任務(wù)，便問黃門郎道：“皇上可還有別的話要交代？”

    黃門郎恭謹?shù)馗┫律碜樱骸盎噬蠒簺]有別的旨意。”

    裴瞻張了張嘴，本來還想問點什么，想了想又不再說了。

    這邊梁郴他們也都拿到了諭旨，幾個人結(jié)伴出宮。

    傅真在園子里聽梁瑄回話。

    “程家小子帶你出去干嘛？”

    “他不知道哪里聽來的消息，說榮王府昨天夜里后門內(nèi)抬進了許多口棺材，然后今天天亮之前又抬了出去，他一個人不敢去驗真?zhèn)危桶盐医o拉上了。”

    “那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是真的。棺材就停在南城八方寺后頭，一共十一口，我都數(shù)過了。”

    傅真琢磨了一下，這么多的死人，也只可能是那天夜里在榮王府里拼殺時戰(zhàn)死的人了。便喝著羊乳羹道：“為什么停在八方寺？不抬去埋了？”

    “不知道哇！”梁瑄在大嚼rou干的空隙里攤手，“負責(zé)安排那些棺材的是章士誠，他好像還叫人守著的。不過好像過兩天也是要拿去埋了的?！?/br>
    別的話倒罷了，王府里頭戰(zhàn)死了這么多人，從今日起，來來往往的人必定多，看到之后八成又要生出不少猜疑。

    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背后還有家人父母，榮王府再強悍，也得好生安撫，還沒有安排好后事的話先抬出去是對的。

    倒是章士誠的消息有些日子沒聽到了。

    “怎么會是他負責(zé)？”傅真捧著碗說，“我記得榮王還有幾個庶子，他們一點活都不干？”

    榮王府里正式冊封的側(cè)妃有三位，其中兩位各生一位庶子，都已經(jīng)成年了。其余一位未有所出。

    兩個庶子年滿十歲，宮里就按照規(guī)制給他們封了郡王。

    早前說過，幾位側(cè)妃都是定國之后納進來的，家世都不弱，在母族輔佐之下，兩個郡王當(dāng)然也不會是泛泛之輩。

    只不過榮王妃身居正位，帝后又規(guī)矩嚴(yán)明，嚴(yán)格尊重皇室正統(tǒng)，加上榮王也沒那么胡涂，這么多年來庶出的兩個郡王注定不會有太多存在感。

    但是在當(dāng)下這種事情上，他們出來幫忙料理嫡母的后事，簡直天經(jīng)地義。

    而且他們到底是榮王的親生兒子，一定程度上代表著榮王府的勢力，榮王怎么會棄他們不用，反而還是倚重著兒媳婦的娘家人？

    傅真知道喪事的主掌著是章氏，也知道章氏是有多么的想要把娘家扶持起來，可正因為知道她不是馬虎之人，才更讓人不相信這種時候她還會把愚蠢無用的章大麻子拉出來給榮王府辦這種事！

    再說了，就算是章氏的主意，也得榮王面前過得去。

    換句話說，榮王對這個安排是沒意見。

    那兩個郡王，哪個不比章大麻子辦事靠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