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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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把傅真送到裴府就走了,到處是巡邏的將士,即使他們有特權(quán),也不宜放肆。 傅真目送他倆遠(yuǎn)去,還在門楣下站著。 月光并不亮,隔著薄霧照來,像夢一樣。 腳尖轉(zhuǎn)了方向,身后卻剛好傳來了馬蹄聲。 裴瞻帶著護(hù)衛(wèi)們停在跟前,板得跟冰塊一般的臉上綻露出一絲詫異。 “你站在這兒做什么?” “我剛回來?!备嫡娲蛄苛艘幌滤澳悴幌埋R嗎?” 裴瞻下了馬。 走到她跟前,指一指門內(nèi)道:“進(jìn)去吧?!?/br> 傅真信步跨門,廊下的燈光將他們倆一前一后的影子投射在前方,廡廊下除了門房與值夜的下人之外,已經(jīng)沒有人行走了,本來就不小的將軍府此刻顯得格外的空曠。 傅真的問話打破了寧靜:“你今日去哪兒了?” “哦,大營里臨時有事兒,我從宮里出來就出城去了?!?/br> “難怪了,大嫂二嫂派出來找你的人到處都找不見?!备嫡骓樖终哿艘桓ㄖ?,在月下轉(zhuǎn)身望著他。 她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容,恬淡的就像此刻的月光一樣。 裴瞻心緒沒來由的浮動。他左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側(cè)首去看院角搭起來的菊山,“她們怎么樣啊?身子骨還好吧?這一日你想必在那里過得很開心?” 梁寧的大嫂二嫂,裴瞻一直是稱呼為嬸母的,如果他能和傅真過一輩子,那這個稱謂就得改改了。 “開心是下次的事吧,今日這一面,實在是悲傷大過喜悅。”傅真繼續(xù)朝前走,她的話也沒停,“我這個人,從來不會輕易改變念頭的。 “被徐胤害了之后,我一直覺得自己救他沒錯,我只是做了一件在當(dāng)時誰碰到了都會做的事情。 “但今日在梁家看到她們,我卻涌上來萬般自責(zé)。 “不管我有多么充足的理由為自己正名,都抹滅不去因為我而使她們遭受了這樣一場悲傷。 “如果我當(dāng)年沒有把徐胤救下來,后來又沒有把他留在身邊,我不敢說朝堂上這些事情全都不會發(fā)生,但至少我的家人不會遭受這樣一番痛苦?!?/br> 裴瞻配合著她的步伐,緩慢地跟在她的身后:“可是情義都是相互的,你大哥二哥的遺骨,是你親自護(hù)送回來的。 “你沒有讓他們在半路遭受半點閃失,你的兩位嫂嫂,還有少旸少淵都是感激你的。 “你之所以讓這么多人喜愛,不正是因為你善良又熱情,對身邊所有人都可以舍命相待嗎? “所以你也不用自責(zé),我相信對他們來說,為你做再多也是值得的?!?/br> 傅真略感意外,“你怎么會想得這么細(xì)膩?” “你真當(dāng)我是大老粗???”裴瞻將她手上的花插在她的發(fā)鬢上,“你的心思,我就算不全知,也知曉個七八分啊?!?/br> 傅真笑了,她順勢在花壇邊緣上坐下來?!澳憬袢杖チ颂炖??” “去了?!迸嵴霸谑A上坐下,“碼頭上打斗的人不是榮王父子的人。外祖父的死看起來的確跟他們沒關(guān)系?!?/br> “是么?!?/br> 這個結(jié)果在傅真意料之中?!安皇撬麄?,那連冗的問題就更大了。不管怎么說,他能得到那么多的消息就很不簡單?!?/br> “后來我又去問過一次鐵英,他說的確不曾聽說過連冗這個人。不能確定他跟連家有沒有關(guān)系。不過連家家族龐大,而且如今連煬手下的人還有不少,不見得個個他都見過?!?/br> 傅真聽到這里問道:“如今那個大月王,當(dāng)真只是碰巧提供破城線索而立功上位的嗎?” 裴瞻顯然聽懂了她的意思。他擰著眉頭說:“本來是再三確定無疑的。如今怎么著也該再去查一查?!?/br> 傅真點頭。 大月那邊屬實有點奇怪。 亡國是確實亡國了。畢竟都城都攻破了。他們的王和王室都被滅了。 但徐胤和連冗的暴露,卻讓人覺得戰(zhàn)事結(jié)束后這半年里,還是顯露出了死灰復(fù)燃的跡象。 原本就算有些漏網(wǎng)之魚也不算什么。畢竟那已經(jīng)是他們關(guān)起門來爭權(quán)奪位的斗爭。 但是連冗身上的疑點卻與皇長子和寧老爺子聯(lián)系在一起,這就不能不正視了。 想到這里傅真問了一句:“皇上病情如何?” “暫時應(yīng)該是穩(wěn)住了。但是將來誰知道呢?” 裴瞻說完,略頓了一下又看向她:“楊蘸今日還交代了一件事。他說根據(jù)他們的線索,皇長子多年前曾經(jīng)去過西北?!?/br> 傅真跟著頓了一下:“他怎么會去西北?他去西北做什么?” 楊奕消失在建國之前兩年。那個時候還沒西北什么事,當(dāng)時呼應(yīng)皇帝攻打西北的也是程家,不在義軍主力的覆蓋范圍。 他帶著兩個護(hù)衛(wèi)出城之后,也沒有理由不聲不響跑去西北。 “楊蘸說他不但去過西北,而且,他還說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他說,皇上和皇后分別派了一批人出去查找皇長子??墒腔噬系娜藚s不知道有皇后的人?!?/br> 傅真隔著薄霧看過去,腦子里也想塞了一團(tuán)云霧?!澳愕囊馑际牵瑢m中派了兩批人出去,皇上那批人是相對公開的,皇后那批則是完全隱蔽的?” “我也覺得匪夷所思?!迸嵴澳抗馍钌?,“皇上和皇后明明都盼著與皇長子早日重逢,他們是皇長子的親生父母,按理說他們應(yīng)該擰成一股繩,可娘娘的舉動讓人看不懂。” 傅真心思立刻跳到了印象中的帝后身上。 對于開國皇帝和皇后,滿朝上下,不管是不是一路跟過來的功臣老臣,沒有一個人否認(rèn)這對伉儷的情份。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每逢皇帝犯病之時,他都會讓皇后代他翻折子。 皇后也是。定國之后,她就讓家里父兄交了兵權(quán),然后前往廣西衛(wèi)國守邊去了。 后宮里事實上還有三位妃嬪,當(dāng)初皇帝龍體安康之時,皇后都是主動安排妃嬪侍寢。 只是皇帝忙于國事,終究疏忽了后宮,以至于也沒有再生下兒女。 如果不是有著相當(dāng)信任,彼此都做不到這一步。 再者,大周從建國到如今幾番波折,又因為大月擾邊而再度陷于水火,若他們夫妻不同心,當(dāng)時一點根基都沒建立起來的大周根本就扛不住。 “是不是楊蘸弄錯了?”傅真皺眉,“那家伙向來就不靠譜?!?/br> “也沒準(zhǔn)。” 裴瞻這么說。 因為今日在牢里聽到的那席話,實在是讓人想要當(dāng)面斥他是不是犯了癲癥? 而僅憑他這一兩句話,就動搖對帝后情份的信心,也實為不智。 “天色不早了,”傅真站了起來,“回房吧。” 裴瞻抬頭,眼底微微地有著星光。“再坐會兒吧。”說完他拍了拍旁邊空余的位置。 傅真微訝。 打量兩眼之后她走到裴瞻身旁坐下來。 然后看向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打從他先前一出現(xiàn),他情緒好像就不怎么高。先前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緒里,倒是不曾留意。 裴瞻沉氣側(cè)首:“徐胤被捉之后,你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吧?” 傅真抱著膝蓋:“我本來事情也不多?!?/br> 裴瞻點頭,扯斷了身旁一枝菊花?!凹热蝗绱?,那就來談?wù)勗蹅儌z的事兒吧?!?/br> 聽到這里,傅真身子微頓,緩慢的朝他看去。 “當(dāng)初你我說好,咱們成親就是為了幫你報仇,現(xiàn)在仇報完了,你有什么打算?” 傅真一顆心沉了沉。 拖拖拉了這么多日,這個問題到底還是被拎到眼前來了。 怎么說呢,當(dāng)初制定這個約定的時候,她的確是定得斬釘截鐵,一絲一毫的情分都不帶——這玩意兒在她和裴瞻之間本來也沒有。 但人心也是rou長的,前后這幾個月,裴瞻處處幫她,隨傳隨到,毫無怨言。 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她絕對不可能這么快把徐胤拿下馬。 如今雖然還是扯不到兒女情長的份上,可是讓她還那么斬釘截鐵地把白紙黑字的條約說出口,卻說不出來了。 當(dāng)時說是說讓她幫著打理裴家的中饋當(dāng)做回報,可是裴家的管家和下人都很能干,裴瞻也很老練,根本就沒有她多少用武之地。 按照約定來說的話,她的付出遠(yuǎn)遠(yuǎn)抵不上裴瞻為她所做的。 如果這個時候提出來脫離關(guān)系,那她活脫脫就成了過河拆橋。 因此一直拖到今日也沒有提過。 此刻裴瞻卻主動提起來…… 想想當(dāng)初他處心積慮地“騙婚”,難道是想要說服她改變主意? 裴瞻做到了當(dāng)初他答應(yīng)的一切。成親到如今,傅真擁有無比的自由,也受盡了不知內(nèi)情的裴昱和裴夫人的關(guān)愛。 在這樣的家庭里生活一輩子,傅真十分樂意。 但她不能心安理得地一直占便宜,且一場婚姻里如果只有單戀維持,那對付出的這個人來說多么不公平。 還是該放他去尋找屬于他的幸福! 傅真遂道:“我們既有約定在先,那就,那就……總之我有愧于你,還請你原諒我。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只管說就是!” 硬著頭皮說出來,她把頭埋了下去。 “好?!?/br> 哪知道頭才剛垂下,裴瞻的響應(yīng)就痛快地吐出來了。 他把身子往后一靠,兩手枕在腦后,懶洋洋抵住了身后的玉欄桿:“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照章辦事。趁著前往潭州押解余犯的人還未到京,這兩日我有空,咱倆就先把這事給辦了。 “和離書我會讓人寫好,明日早上讓人送過來給你簽字,然后拿去官府里畫個押,這事就成了。” 傅真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澳阏f什么?” “我說,”裴瞻瞇眼仰望著天空,即使夜色朦朧,他的眼底也浮動著一層幽光?!拔业拇蛩愀愕拇蛩阋粯印!?/br> 傅真訥然相望,他能這么痛快答應(yīng),當(dāng)然省去了許多麻煩,可他這個速度,卻快到讓人有點難以想象! 當(dāng)時他可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就這門親事,還挨了梁郴幾拳!現(xiàn)在這么利索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