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張了張嘴，對上吳蔚的目光終是沒再言語，一步一回頭地走了，吳蔚調(diào)整好扁擔(dān)，剛直起膝蓋就疼的直咧嘴。

    別看人家繡娘挑著不吃力的樣子，這兩桶水所形成壓力作用在吳蔚的肩頭，那滋味和受刑差不多。

    “咣當(dāng)”木桶落到地上，井水搖晃著濺了出來。

    吳蔚齜著牙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抽出扁擔(dān)丟到一邊，雙手提著一桶水朝家的方向走去，繡娘之前已經(jīng)挑了幾趟，加上這兩桶，水缸幾乎滿了。

    吳蔚抓住還打算干活的繡娘，和抓小雞一樣把人捉到了屋里。

    “拖鞋，上炕！我給你講一節(jié)養(yǎng)生課。”

    “……好。”繡娘脫了鞋子坐到床上，吳蔚拽過被子蓋住了繡娘的腿，自己也脫下鞋子坐到了炕上。

    “你看看你的手。”吳蔚說道。

    “關(guān)節(jié)都紅了是吧？還有你的腳，疼不疼，麻不麻？”

    “……嗯，有一些?！?/br>
    “你看你，連一件棉衣都沒有，大病初愈，穿得這么單薄跑出去挑水，鞋都濕了吧？”

    “……嗯。”

    “你這樣會生病的，你的手明年可能會生凍瘡，又疼又癢，而且這個凍瘡一旦出了，可能以后每年都出！還有你這個腿……等你老了，不，用不了幾年你就會腳趾疼，腳踝疼，膝蓋疼，一到下雨天就疼，然后關(guān)節(jié)變形，行路不便，一輩子都治不好！”

    繡娘咬著嘴唇，一雙手搭在膝蓋上，抓著上面的被子，不做聲。

    見狀，吳蔚也于心不忍，放軟了語氣繼續(xù)說道：“我知道咱們現(xiàn)在的條件艱苦，有些事兒……不得不做，可咱也要講究方式方法，比如說：省著點兒吃水，挑一個暖和的天氣去挑水，等地上的積雪都化了再去，最不濟也挑在一天當(dāng)中最暖和的時辰去，咱們既然沒有御寒的衣裳，就順著來，總不能和天氣對著干吧？再說家里現(xiàn)在是兩個人，你大可以叫上我，我們一起去，少走兩趟也是好的?！?/br>
    繡娘哪里會讓吳蔚做這些粗活呢？可這些話她不敢說，只能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你千萬不要覺得自己年紀(jì)還小，就不把自己的身體當(dāng)回事兒，女孩子不一樣的，不然光是每個月的痛……嗯、就是說，不管發(fā)生了什么，身體總歸是自己的，知道么？”

    “嗯，鍋里我燜了……”繡娘的話被一陣吵嚷聲打斷，這坐落義莊的城郊之地，從未如此“熱鬧”。

    “我去看看，可能是往義莊送尸體的，你待在房里別出來?！?/br>
    “嗯。”

    走到門口，吳蔚聽到幾個刺耳的字眼，她意識到事情或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拿起匕首揣到了懷里，再三囑咐繡娘不要出來，才出去。

    小院已經(jīng)被人半包圍了，院墻外面站了好多手持棍棒，面色不善的壯漢，吳蔚定睛一瞧竟然還有人專門拿來兩個豬籠……

    結(jié)合適才在屋里隱約聽到的“jian夫□□”“不堪入目”等字眼，吳蔚徹底明白了，合著……這幫人是來捉j(luò)ian的么？

    吳蔚心中冷笑，且不說自己是女子，就算自己是個男的，這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算“jian夫□□”了？繡娘都分家出來了，做了這一家之主，難道連終身大事都不能決定了？

    呵，人多勢眾，氣勢洶洶，連豬籠都帶來一對兒，是想當(dāng)場發(fā)落了自己和繡娘呢？

    吳蔚的出現(xiàn)，掀起軒然大波，人群叫囂著，謾罵著，揮舞著手中的棍棒。

    吳蔚出了院門，與人群保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朝著場中的一位看起來就像話事人的老者拱了拱手：“老人家……不知有何貴干？”

    老者輕咳一聲，場中瞬間安靜，他上下打量吳蔚一番，反問道：“你是外鄉(xiāng)人吧？這里是柳家的老宅，你怎么在這兒？”

    “我途徑至此，天冷路難行，是繡娘收留了我?！?/br>
    “果然是jian夫妊婦！”

    “無恥，太無恥了，里正，應(yīng)當(dāng)立刻發(fā)落了這對狗男女，以正視聽！”

    “抓起來！”

    又是一陣群情激奮，老者的面色也愈發(fā)深沉，但他到底是見過世面的里正，見吳蔚雖然穿著粗布衣裳，卻面皮白凈，談吐得體，被這么多人圍著也不見驚恐，說不定是有靠山的。

    “年輕人，自報家門吧?！?/br>
    “賤名不足掛齒，老先生是里正大人？”

    “正是！”

    “晚輩看老先生如此風(fēng)骨，想必此地定是個人杰地靈，乾坤浩然的寶地，名鄉(xiāng)?。　?/br>
    里正咳嗽了一聲，吳蔚又繼續(xù)說道：“里正大人在抓什么人呢？”吳蔚明知故問道。

    “我且問你，這柳家三娘子在不在里面？”

    “請里正大人恕罪，繡娘病了，臥床在家不能來給您老人請安。”

    繡娘就躲在門內(nèi)，欠著門縫隨時準(zhǔn)備沖出來，聽了這么久繡娘也聽明白了，這群人是來捉j(luò)ian的，繡娘覺得有些屈辱，又有些好笑，兩個女子……他們能捉什么呢？篤定了吳蔚不會有事，繡娘才沒立刻沖出去。

    “那就沒錯了，綁起來！”里正一揮手。

    “且慢！”吳蔚退后一步，一聲斷喝。

    “怎么？”

    “里正大人，我和繡娘在一起生活了有些時日了，我可以證明繡娘絕無和任何男子有過來往?！?/br>
    里正被氣笑，說道：“你不就是……”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吳蔚一把拉開了發(fā)帶，如瀑般的黑發(fā)披散下來：“我是女子……”說著吳蔚狠狠地在自己腰間的嫩rou上擰了一圈，鼻子一酸眼淚“唰”地一下就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