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的是朗姆手下幾名下屬的資料，看完了記得銷毀?！鄙限y說，“諸伏警官的這兩個名字順著查最后應(yīng)該能摸到皮斯克手里的一條軍火交易線；松田警官這邊……我不太清楚你有什么需要的，所以從黑市那邊收集了一下這兩年新出現(xiàn)的爆炸物的圖紙。”

    諸伏：“……好的，我之后會處理好的。”

    松田：“這真是奇怪的禮物，不過謝了?！?/br>
    降谷：“……你都已經(jīng)查到了，還是直接叫我的真名吧——降谷就可以?！?/br>
    三個人的內(nèi)心在這一刻達成了一致——從禮物上來看上辻祐希還真不愧是標準的危險分子??！送的東西都是又危險又實用的品種！

    唯一一個被落下的萩原研二茫然了一瞬：“……誒，我的呢？”

    紫色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他，上辻恍惚間有點撐不住。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神情又緊張起來。

    “——我沒給你準備禮物。”他僵硬地仿佛在背一份之前寫好的演講稿，“我給他們都準備了，但是你沒有?！?/br>
    萩原研二：？？？

    黑色中長發(fā)的警官大受打擊了幾秒鐘，然后突然醒悟過來：“等等，小祐?！阍摬粫恰X得我會因為這種區(qū)別對待而生氣，會有點討厭你？你想達成這樣的目標？”

    在背景克制不住的噴笑聲中，被說中心思的上辻祐希rou眼可見地露出心虛的表情。

    萩原研二幽幽道：“上辻君，你是小學(xué)生嗎?！?/br>
    ——雖然他一瞬間理解了這是因為上辻祐希很在意他，但是三個同期都有禮物就他沒有還是很郁悶??！

    *

    被迫保證之后會補上這份禮物后，上辻終于被放過了。

    他還是有些不習(xí)慣，但警官先生們之間的氣氛還算融洽，也會在聊天時間或插一兩個他能跟得上的話題。

    電視臺上播放著紅白歌會，被爐桌上擺放著蕎麥面、天婦羅和酒。之前曾經(jīng)自薦過可以負責(zé)廚房工作的諸伏景光真的擁有一手很不錯的廚藝。唯一的未成年犯罪分子被勒令只能喝罐裝的葡萄汁。

    ——還蠻奇怪的。

    這種非常放松又輕快的氣氛。

    ——是很久很久、可能在上輩子有機會感受到過的東西。

    “在想什么？”

    萩原研二把裝著天婦羅的盤子遞過來，讓上辻夾一只蝦：“突然安靜下來了？”

    上辻克服心理障礙，咬了一口夾起來的蝦：“……就是，我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br>
    真心話脫口而出，他又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可、可能有但我不記得了？”

    萩原研二注視了他幾秒鐘：“小祐希是真的很不希望被同情?！?/br>
    “因為歸根究底，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鄙限y垂下眼，“聽起來我好像別無選擇……但也并不完全是這樣。”

    ——我總有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這個選擇。

    萩原研二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從被爐里爬出來，挪到上辻身邊，盤腿坐下：“不過小祐希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上辻：“……嗯?！?/br>
    他的理智還在提醒他別和這個人靠得太近，身體已經(jīng)本能地往萩原的方向挪了半個位置。

    就像是嗅聞到了無法拒絕的甘美的食物，他在萩原研二的面前總是很難控制好自己。

    “我沒辦法評價你做的選擇是正確還是錯誤?！比c原把自己的手按在小朋友握緊了的拳頭上，感受著他一點點放松，然后順從地接受十指相扣的動作，“但對我來說——我很高興能認識你?！?/br>
    從交握的手上傳遞過來的溫度。

    眼前這個人溫和的聲音。

    還有他臉上的微笑。

    上辻感覺自己的大腦被驟然切開成了兩個部分：一半被熾熱的情感所支配，一半維持著冰冷的理智。

    理智的那一半漸漸占據(jù)上風(fēng)，他試圖把手抽出來，萩原卻趕在這之前用另一只手按住了他。

    “今天都過來一起跨年了，就不要想擅自跑掉了?！焙诎l(fā)的警官依舊在微笑，聲音卻變得不容置疑起來，“想跑的話大家都會幫忙攔住你的?！?/br>
    上辻：“……”

    剛才的糾結(jié)情緒瞬間消失。他看了一眼波……降谷和諸伏，再看了眼似乎有些躍躍欲試的松田陣平。

    “——你們四個一起上也攔不住我的?！彼麑嵤虑笫乔覠o情地回答。

    “是嗎？”松田仿佛很好學(xué)地舉手提問，“如果算上你不會下狠手、但我們下狠手也不會真的傷到你呢？”

    他這么問完，也真的從被爐里跳了出來，臉上露出頗有些興奮的表情：“別的不說，我可是真的等這個機會很久了?！?/br>
    上辻盯著他那副非常標準的拳擊預(yù)備姿勢，嘆了口氣：“松田警官……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我平時對敵都是能放水就放水的了嗎？”

    他被按住的那只手驟然發(fā)力，萩原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整個人向后掀翻——但沒摔到地上——上辻發(fā)力到一半，單手拎住了他的衣領(lǐng)，保證他不會腦袋真的撞到榻榻米上。

    “我面對過很棘手的敵人。我沒有下死手的習(xí)慣。但我活到了今天?！彼聪蛩商?，“我以為這真的很能證明什么了?！?/br>
    坐在諸伏景光身邊的降谷看起來有些想嘗試，諸伏景光本人則是安然地捧著酒杯不動如山。

    “嗚哇?！辈畈欢啾幌屏藗€跟頭的萩原研二爬起來，發(fā)出一聲驚嘆，“小諸伏，你是不是早就猜到這個后果了？”

    諸伏景光若無其事：“畢竟上辻君教導(dǎo)過我的近身格斗?！?/br>
    之前又被揍了一次的降谷零：“……啊，真可怕。”

    他的眼神里還透露著不服輸。

    上辻輕輕咂舌：“真的打就算了。我還不想破壞這邊的家具……如果你很好奇，下次可以在基地試試……不過我在明面上和實際上真的都很討厭朗姆，不可能在別人面前太留手。”

    降谷：“嘖。”

    松田發(fā)出了同樣的咂嘴聲，然后坐回被爐里，重新把目光轉(zhuǎn)回到了電視上。

    上辻：“……”

    ——放棄得好快。

    他有些困惑地重新坐回自己的板凳上。

    而萩原重新坐直身體，嘴角微微上揚——剛剛確實動了逃避的心思的上辻祐希，現(xiàn)在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把這件事拋之腦后了。

    他彎起自己細長的眼睛：“天婦羅，還要再來一塊嗎？”

    *

    上辻其實是吃過晚飯再過來的。

    他對美食缺乏太多的興趣，對諸伏景光制作的炸物也只是抱著淺嘗輒止的心態(tài)——奈何萩原研二好像突然開始覺得投喂他是個很有意思的游戲，隔幾分鐘就要從桌上扒拉一點什么東西問他要不要吃。

    他拒絕了幾次之后態(tài)度就慢慢軟化下來，最后干脆防線崩塌來者不拒。

    降谷零還是第一次見識這個場景。他回憶了一下組織里對馬爾貝克的整體評價、朗姆曾經(jīng)抱著惡意講述的故事、以及之前那個任務(wù)中動手利落毫不留情的人——

    “……萩原他真的沒學(xué)過蜂蜜陷阱相關(guān)的課程嗎。”他低聲對諸伏吐槽。

    結(jié)果接口的居然是上辻。

    “一看就沒有吧?！鄙限y比先前又放松了一點，這會兒坐在那里時的脊背沒再挺得筆直，腦袋也保持著輕微偏向萩原方向的角度，“萩原警官笑起來的樣子很真誠，和波……降谷先生你在基地內(nèi)一看就不一樣啊?！?/br>
    被評價為笑容不夠真誠的降谷若有所思：“……你還是第一個這么評價我的人?！彪m然他確實是有意在組織內(nèi)表現(xiàn)出表里不一的黑市情報販子出身的形象，但更多的人并不是從他的笑容里看出來的。

    上辻停頓了一下。

    這會兒坐在室內(nèi)的四名警官顯然注意力都不全在紅白歌會上。明明是休假，他們聊著聊著還是會不經(jīng)意間聊到工作上的事情。

    ——可以說是十分敬業(yè)了。

    ——不過，既然他們也沒打算專心看電視……

    上辻祐希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后露出一個微笑。

    并不是他之前曾經(jīng)展露出來的、那種遇到朋友、或者遇到值得高興的事情時的真心微笑，而是一個極其真誠的、仿佛來自十九歲的天真大學(xué)生的無憂無慮的微笑。

    他身上穿著和之前相同的衣服，但這個瞬間，看向他的成年人們集體恍惚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他們真心覺得面前的人就是個普通的在校大學(xué)生。

    上辻迅速收斂起表情，放下手：“你那個樣子面對普通人是夠用了，但是如果放在足夠敏銳的人眼里就會有些浮夸。要做到這種程度才行?！?/br>
    降谷陷入沉思，而萩原則興致勃勃地詢問：“還能做出別的樣子嗎？”

    上辻眨了眨眼，這次露出一個——看起來有些缺心眼的傻笑。

    他在這個瞬間稍微改變了少許坐姿，雙腳的腳尖向外挪了挪，整個人稍稍向后傾斜，手臂撐在后方——看起來活潑中透著少許神經(jīng)大條。

    松田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突然：“我收回前言。”

    “誒？”

    “你不做發(fā)明家可惜了——不當演員也可惜了?！?/br>
    “……演員可是要在鏡頭下表演的。我不習(xí)慣被別人看著。”上辻回到自己的狀態(tài)，“唔，畢竟我是做情報的，就要有面對什么人就表露出什么臉的能力。”

    他垂下頭：“……而且我對當發(fā)明家和演員都沒興趣就是了。”

    “那你小時候想過未來要做什么嗎？”萩原問。

    ——小時候。

    ——這輩子從最一開始，他就沒什么選擇。

    ——而上輩子的夢想，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如果是指他真正還是個小孩子的那個時間點，多半不是科學(xué)家、老師就是宇航員這樣很大眾的選擇吧。

    他輕輕眨眼：“——我沒想過。那你們呢，都是從小就開始想當警察的嗎？”

    第63章 file.063

    上辻祐希是在轉(zhuǎn)移話題。

    但在場的四個成年人只是默契地接了下去。

    “我是最一開始就決定好的。”諸伏景光第一個開口，“因為有必須要抓住的犯人?！?/br>
    上辻瞥了他一眼，沒能察覺到那種目標未達成的執(zhí)著，猜他已經(jīng)在這之前成功抓住了自己的目標。

    “啊，我也差不多吧。”降谷說，“是為了找一位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女性?！?/br>
    ——他的眼底還有著執(zhí)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