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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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秀眼底一熱。在說最后一句話時她幾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氣,話音未落就感到喉間泛起濃重的血腥氣,隨后五感漸失,先是天地沒了顏色,接著徹底聽不到風聲和落雪聲。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恍惚看到了馮小滿的身影。 她平靜地想:或許自己注定要因龍妖而死,這是如何掙扎也擺脫不了的命數(shù)。 …… 馮小滿背著劍,正要隨千靈山其余人去往靜海崖圍殺妖神。宋明山留下沈相川就是要他在南秀失去控制前誅殺她,知道他鐵面無私,才將重任托付給他,又命馮小滿送來一張殺符。 滅崇鈴陣如今只是將南秀困在此地,等到真正開啟之時,哪怕上古妖獸也會在頃刻間碎成粉末。疊加殺符,無非是更穩(wěn)妥而已。 南秀此時就無聲無息地蜷縮在這殺陣之中,等待著被收割性命。 馮小滿只看一眼就紅了眼眶,遲疑著走向沈相川,用力握緊手中符紙。 “師父……”她咬緊唇,遲遲交不出符紙。 “師姐殺妖獸有功,何其無辜,怎么能、怎么能死在同門手上?何況她愛慕……”愛慕您多年。 馮小滿抬眼見沈相川雙眸黑沉沉的,沒由來的有些害怕,不知是不是在怕他竟真能做到如此無情。沒說完的話也不敢繼續(xù)說下去了。 “去吧。”沈相川道。 下山的事耽擱不得,馮小滿被他點醒,飛快將符紙交到他手上,眼淚也在同一時刻滴落。若論生死,他們千靈山一行人今日也都抱著必死的心,她哪里還有時間逗留在此地矯情?于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抹了淚迅速跑下山。 然而在馮小滿走后,沈相川面無表情地將殺符團在手中,再展開手掌時,只余一灘灰燼緩慢隨風散落在雪地里。 第97章 師徒文炮灰女配(完) 靜海崖下海浪如同被煮沸了的一鍋水, 正在汩汩冒著熱氣和濃重刺鼻的腥氣。 妖神本就蔑視天地,如今又帶著怨怒, 那股滿攜殺意的威壓已經洶涌地彌漫開了,壓制住了幾乎所有人近半的修為??梢娙羲娴膹突睿厝皇且粓鰵鞙绲氐暮平?。 以千靈山為首的各大仙門剛在此地與癆獸經歷了一場惡戰(zhàn)。癆獸因為多了妖神相助,更加殘暴,仙門傷亡慘重卻仍沒能阻攔它主動為妖神獻祭,若是龍妖再來…… 人群中逐漸開始有些躁動和絕望。 宋明山捂著肩頭滲血的猙獰傷口,試探到自己與殺符的感應消失, 失神片刻, 紅著雙目高聲道:“殺符已用,龍妖被仙尊誅殺了, 妖神不足為懼!” 他的聲音蕩開,傳遍崖底每一個角落,也成功鼓舞了士氣。 癆獸流盡妖血的獻祭于妖神來說不過是小小貢品。妖神要的, 自始至終都是有著自己烙印, 可彼此相融, 助它真正復生的龍妖。 聽到師父的話,靈晚與蕭鶴對視時眼中都蒙上了淚意。而其余人的表情有放松,有難過,有震動,也更多了些絕望后卷土重來的希望。 蕭鶴本是最怕死的, 如今印證了師姐的死亡后, 他赤紅著眼睛望向妖神所在之處, 痛苦地嗚咽了一聲, 死死握住劍柄,咬牙切齒道:“今日就是死在這里, 也誓要滅妖神,為南師姐報仇雪恨。”他恨自己太過弱小,能做的實在有限,其實現(xiàn)在所有的希望僅壓在沈長英一人身上。 假如他封印失敗,此地所有人,都會死于妖神的報復。 好在如今妖神失了龍妖的助力,就有了再度封印它的可能,所有視線一齊匯聚到了沈長英身上。 眾望所歸。 …… 沈長英正與妖神蒼韞相對而立。 他抬手設陣,預備著與蒼韞的最后一戰(zhàn)。 蒼韞對這個舊識既敬服又痛恨,如此相似的場景重現(xiàn),它已是成竹在胸,忽然笑起來,示意沈長英抬頭看:“她來了?!?/br> 下一刻震天動地的龍吟聲響徹云霄,隨即一道混沌的金光由遠及近落入靜海崖上空,盤踞在層層疊疊的烏云之間。漫天紛卷飄落的雪花在一瞬間凝成碎冰,周遭寒氣透骨,如同化作鋒刃。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向天上看去。 起初有人還在不解地問:“那是什么?” 直到有人顫聲答:“好像是……是龍!” 待宋明山看清后也臉色大變,幾乎站立不穩(wěn),不及作出反應,很快又見他再信任不過的沈相川正一步步踏上長階, 慢慢走進眾人視野之內。 宋明山險些被氣得吐血,快步迎上前,驚怒交加地質問他:“你沒殺她?” 馮小滿立馬跑到沈相川身邊??吹酵T向師父投來不敢置信的目光,再看長老們對他的失望憤怒,心緒紛亂又忐忑不安,但還是忍不住替他辯解道:“龍妖受妖神召喚,師父他或許是阻攔不了,并非有意——” 沈相川卻坦白道:“是我不愿殺她?!?/br> 馮小滿慌張打斷:“師父!” 他抬起眼,再說了一遍:“我不愿殺她。” “你——”宋明山猛然提劍指向他。 有長老上前一步攔下暴怒的宋明山,仔細端詳著沈相川,緊接著似乎是不愿相信,表情變得驚痛且疑惑,而后擰眉沉聲道:“他入魔了?!?/br> 四周人嘩然。 馮小滿更是不愿相信,用力握住沈相川的手臂,驚得說不出話來。她身體顫抖,死死盯住自己一直仰慕著的師父。 而沈相川沒有反駁。 天之驕子,千靈山萬人敬仰的仙尊沈相川,竟真的在此刻入魔了。 正僵持間,卻有人忽然大聲喊道:“南秀師姐她——好像在助長英師叔!” …… 南秀像是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夢境。 小時候學劍,她總是要出錯。師父恨鐵不成鋼地責備她說:“你若有你長英師叔小時候萬分之一努力,何至于練成這般一塌糊涂的樣子!” 七歲的她氣不過,決定去瞧瞧這個長英師叔到底是何方神圣,明明自己已經很努力了,他總不至于比她多生兩條胳膊兩條腿吧! 別的山頭都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法陣攔路,寒山峰卻沒有,因此她一個小豆丁也暢通無阻,當自家后山一樣大搖大擺地跑上來了。 她仗著自己經常爬樹,泥猴子一樣七手八腳地爬上高高的墻頭,又信心滿滿地去抱墻邊的大樹,誰知腳下沒能踩穩(wěn)從樹上跌下來,還在半空便嚇得緊緊閉上眼,卻沒感覺到預料中的疼痛,只覺得脖子一緊,再睜眼時見一個穿著紫袍的大哥哥正提著她的衣領。 大哥哥個子極高,皮膚比她生得還要白,還將她往高提了一些,歪頭望向她,眉眼當真像畫兒一般好看,笑瞇瞇問她:“你是哪家的?” 美色當前,小南秀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呆呆回道:“天云峰的?!?/br> “哦,天云峰的南秀。” 小南秀受寵若驚:“你認得我?” “師兄說他——收了個很笨的徒弟?!?/br> 小南秀漲紅了臉,在他手中張牙舞爪地掙扎起來:“我才不是笨蛋!” 她氣急敗壞,早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了。 “師父說我天賦過人!比、比我那個長英師叔還要厲害!” “是嗎?”面前人笑意更深,“小仙師竟這般厲害,幸會幸會?!?/br> 后來得知面前這人便是沈長英,羞愧后她愈發(fā)刻苦練功。 待學成以后初次下山,謀財害命的邪修被她利落地斬殺于劍下,也因此救下了整個村莊的百姓。劫后余生的眾人滿眼感激,圍在她四周,介紹自己身份時她握劍的手都有些顫抖,還要盡力裝出一副深沉穩(wěn)重的樣子。 那時沈長英已經陷入了沉睡,但留在南秀心上的震動卻久久難消。萬生萬物,一草一木,我千靈山弟子誓要護衛(wèi)蒼生,懲jian除惡,縱死無悔。 這也是師父一字一字教她念過的。 天際間黑云似墨,風如擂鼓,依然能聽到來自心底的召喚聲。南秀緩緩睜開眼,居高臨下地凝望著海浪上浮起的妖神魂體。 符文像是以刀深深刻在它的臉上,脖頸,肩頭,四肢,而它半透明的魂體之下,像是有什么正要掙破這萬道岌岌可危的封印鉆出來。 蒼韞已經迫不及待了。 而出乎它意料的是,沈長英看到已經化龍的南秀卻并不見驚慌。 蒼韞只當他是強裝鎮(zhèn)定。凡人之身,就算修行百年千年,又怎么能兩次封印身為妖神的自己?從前沈長英拼上一條命,也不過勉強封印它十數(shù)年而已。 可當金光自高空落下時,出現(xiàn)在崖上的卻不是理應臣服在它腳下、心甘情愿來為它獻祭的巨龍,而是已經又恢復成原本模樣的南秀。看到這樣一個纖細蒼白的小姑娘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蒼韞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后神情轉冷,滿目不悅。 這時南秀聽心底那聲音又問了一遍:“可愿獻祭?” 她慢慢抬眼,眼神異常堅毅:“我不愿?!?/br> 鮮血從她嘴角、耳中流下。體內躁動的龍妖力量終于漸漸歸于沉寂,如同被馴服一般乖順地選擇與她骨血相融。眉間金光隱沒,蜿蜒在側臉上駭人的龍鱗紋路也在一瞬間盡數(shù)消失不見了。 她緊緊盯著蒼韞,又一字字重復道:“我不愿意。” 隨后五指虛空一握,劍隨心動,竟能憑空化出。她提劍飛身而起,雙手握劍,傾力朝著蒼韞斬去。這一劍劈斬下去,好似能與封印相融,不破封紋,蒼韞的魂體卻被她劃出了一道巨大猙獰的裂口,打在魂體上的痛感遠比在血rou之軀上更劇烈萬倍。 一開始蒼韞還不屑抵擋,似乎是沒料到她真能傷了自己,冷漠的神色一震,隨即又咬牙贊道:“怪不得龍妖要選你。非但能撐到現(xiàn)在不被吞噬,竟還有本事將力量化為己用?!?/br> 又怪笑道:“能得你獻祭,榮幸之至?!?/br> 聞言,南秀頂著面上的斑斑血跡,輕蔑地笑了笑:“獻祭?我是來、殺你的。” 蒼韞嗤笑:“不自量力?!?/br> 然而它只能嘴上逞英雄了。沈長英以身鎖陣,它非但進退不能,周身的符文也在不斷收束,簡直成了南秀的活靶子。他又痛又怒,狂亂的妖力四泄,傷人又傷己。 不過一刻功夫,南秀便如同從血河里撈出來一樣。可她像是不知道痛,一心要徹底誅殺妖神。 她與沈長英從未聯(lián)手過,這一日卻前所未有的默契。 少了龍妖獻祭的蒼韞始終受制于二人,幾番掙扎,破碎的封印依然在不斷被修補著,蠶食著它最后的生機,令它痛苦不堪,而兩個凡人修士分明傷痕累累卻始終打不服,打不死,周而復始,使它終于絕望,便想要與這天地眾生同歸于盡。 既然它不能復生,就讓這天地間所有生靈一同為它殉葬。 然而比它更快的,是沈長英啟陣的手。 南秀以劍支撐著身體,踉蹌一步,又站穩(wěn)了,慢慢挺直背脊。 沈長英才剛握上她的手腕想要趁最后機會送她離開,就感到一道輕柔又堅定的術法將兩人的手纏繞在一起。 沈長英一怔,垂眸去看。 再抬眼,見南秀正在朝他笑,語氣微帶得意:“困龍索,我新學會的?!?/br> 他有些晃神,啞聲道:“為何要來,又為何不肯走?” 南秀看著他,只是問:“你又要死了么?” 沈長英略一頓,坦然回:“是?!?/br> “會疼嗎?” 他語氣溫和:“怕疼還敢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