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節(jié)
“丫頭,你聽老者說。” “王迎娣不再畫畫之后,老者也曾給她寫過信,打過電話,但她從未回復(fù)過老者?!?/br> “那時候老者還想,徒弟出了國門就崇洋媚外了這還了得?老者可是親自跑了一趟花都。” “再見王迎娣那丫頭時,我就發(fā)現(xiàn)她變了,幾乎是另外一個人。而她自己也向老者承認她確實不是老者的徒弟?!?/br> “她……真向您承認了?”任妙安有點不敢置信。 “你看,人家都比你膽大,就你跟兔子似的,成天換窩?!?/br> 荀致遠揪起任妙安耳朵,“你別以為老者不知道你就是躲著老者?!?/br> “師傅饒命,師傅饒命?!比蚊畎岔槃荼ё∷觳睬箴垺?/br> 荀致遠笑一下,立馬板起臉來,“幸好你在外面展的畫不丟師傅的臉,不然老者死不瞑目!” “師傅!”任妙安跺跺腳,“您怎么又說這種話!趕緊呸掉!” “你的畫長進多了,你更有自己的風(fēng)格。老者該收回很久以前對你說過沒靈氣的話?!?/br> “你現(xiàn)在畫里的靈氣幾乎要溢出來……咳咳咳!” 荀致遠一口血吐在地上。 “師傅!” 任妙安抱住他胳膊,心慌盡數(shù)涌上。 荀致遠握住她的手重新坐直身體,“你能健健康康的長大,師傅再高興不過?!?/br> “師傅您別說了,您別說了?!?/br> 任妙安幾乎要跪在地上求他。 荀致遠一把拽著她站起來,“跟師傅最后去見一見這世界吧?!?/br> 新城有一座高山,他們師徒兩帶上干糧和手電筒在晚飯之后走上上山的路。 “別怕,這一路有師傅領(lǐng)著你?!?/br> 干枯的大掌牽著稚嫩的手,踩過野草枯枝,越過茂密樹林。 偶爾有小動物突然跑過驚嚇任妙安一跳,牽著她的大掌永遠沉著冷靜。 當(dāng)夜幕降下,手電筒的光為他們指引前路。 任妙安逐漸壯起膽子走到荀致遠前面,“師傅,你跟著我?!?/br> 她為荀致遠踢開枯枝,為他撇開兩道攔住人的樹枝和瘋長的野草。 鳥鳴,蟲躍,小動物跳動的黑影,還有宛若蛇爬過的沙沙聲。 任妙安感受到牽著的師傅的手,迸發(fā)出無限的勇氣。 她也能領(lǐng)著師傅走。 荀致遠望著她的堅定前行的背影欣慰點頭。 這是他最寶貝的徒弟啊。 當(dāng)黎明第一縷光照下,任妙安和荀致遠登上山頂迎著光。 “師傅!” 任妙安舉起雙手歡呼。 荀致遠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撐著手中粗長樹干找塊石頭坐下。 他同任妙安一同笑起來。 “這是老者小時候跟大家伙最喜歡爬的山,總是爬到一半,或者爬不到一半就得下山回家了,所以我們總以為這山高到云里去了?!?/br> 任妙安啊一聲,“難不成師傅您這是第一次登上山頂?” “不然你以為老者為什么要來爬山?”荀致遠反問。 “哈哈哈哈!原來師傅也是第一次!” 任妙安放聲大笑。 那些個過去的不安彷徨,那些個找不到方向的迷茫,所有的一切全都丟在上山的路上了。 此時只能感覺到無比的輕盈。 荀致遠喘勻氣站起來,任妙安扶著他站在山巔俯視。 一覽眾山小。 “原來是這個樣子啊?!?/br> 任妙安環(huán)視一周感嘆。 “好美哦?!?/br> 他們站在太陽正式出來。 荀致遠的背逐漸佝僂,臉上的生氣像是被太陽抽走似的。 “走吧丫頭。” 任妙安升起一股不安的預(yù)感,這股預(yù)感讓她抓住荀致遠的手不放。 “師傅,您會沒事的,對吧?” 荀致遠面帶笑容看著她。 沒有得到回答的任妙安心頭一緊,下山的路如同上山路一樣緩慢。 那時候,任妙安想這條山路再長點就好了。 “師傅,您是不是走不動了?回去的路就那么一截了,我背您吧。” 荀致遠輕嗯一聲。 任妙安背上荀致遠時,才覺得師傅輕的下一秒就要飄走了似的。 “師傅,現(xiàn)在有很多人喜歡我的畫,還有好多人邀請我參加他們這個活動,那個活動,我都沒去參加哦,但我想以后可以跟您一起去參加,跟他們說我是您教出來的……” 脖頸間的呼吸越來越輕,任妙安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 “師傅,我以后再也不亂跑了,我就回申城待在您身邊,我還沒畫的很好,還需要您的指導(dǎo),我還需要您……” 任妙安一路上沒有停住嘴巴,叨叨絮絮的跟荀致遠說了很多話。 走到招待所門口看見大哥站在門口時,任妙安舔舔嘴唇輕聲說。 “師傅,我們到了?!?/br> 老大向任妙安走過去,從她身后接過荀致遠。 任妙安發(fā)現(xiàn)師傅在這一截路上矮小了好多。 緊接著從招待所走出斯老師夫婦,還有一些任妙安沒見過也不認識的人。 然后她聽見他們的哭聲,她不知道他們在哭什么。 他們有什么好哭的,他們該為師傅高興才對,因為師傅對這一次的旅程很高興啊。 任妙安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她替師傅高興吧。 眼前浮現(xiàn)出熟悉的背影朝著一道光幕中前行,恰似他陳年舊照中的少年時,意氣風(fēng)發(fā)負手而行。 不再回頭看,決不走回頭路。 淚水朦朧任妙安眼簾,她笑著傾落眼淚,朝著那道背影揮手。 “師傅,走好?!?/br> 第五百六十三章 你愿意娶我嗎? 任妙安站在窗邊眺望前方的巷道。來來往往的人把巷道擠的極為狹小。 那里就是師傅的靈堂。 前來吊唁的人一批又一批,大部分是承過他師恩的學(xué)生。 她看見李旺旺也來了。 戴著的黑紗帽被風(fēng)吹起,李旺旺回頭踮起腳尖去抓飛到半空中的帽子。 風(fēng)在空中打了個旋,吹起任妙安眼前的窗簾,露出自己上半身。 一個俯視,一個仰頭,眼神不期而遇。 任妙安后退一步,躲開李旺旺的眼神。拉起窗簾遮住窗外所有的光,她爬回床上抱膝孤坐。 枕邊拆開的信紙被風(fēng)吹起沙沙聲,任妙安回頭扣住即將飛舞的信紙。 珍之又重地疊好塞進信封當(dāng)中。 這是師傅留給她的最后一封親筆信。 親生父母留給她的遺產(chǎn)被師父添了點數(shù)。這筆錢足夠她去國外上完整個大學(xué)。 信封里還夾著一張介紹信。 只要任妙安想,她可以再次得到唐老的青睞,得到業(yè)內(nèi)其他大拿的傾情推薦。 她甚至不一定要去花都,她可以去她想去的其他藝術(shù)高校。 任妙安腦袋里回響著不久前師傅對她說的話。 “別怕,師傅領(lǐng)著你走?!?/br> 在他生前的最后時刻,仍然高舉雙手推舉著她往前走。 只管大膽走,莫回頭。 任妙安抱緊雙膝,臉埋在腿上悶聲嗚咽。 老大從門口走進來,沒有打開房間的燈。徑直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攬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