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栗子！糖炒栗子！噴噴香的糖炒栗子！”

    “臘rou！熏魚！自家做的絕頂美味！逢年過節(jié)、走親訪友都少不了它??！”

    ………………

    市場很熱鬧，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小商小販叫賣的吆喝聲，也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好靜的黎錦聽了，被震得腦仁兒都疼，耳朵里更是嗡嗡響。

    想到自己將來怕是得天天來這種地方，黎錦的內(nèi)心里就由衷地感到一陣絕望。

    她心說自己真是最怕吵鬧，但事到如今，也沒條件嬌慣自己了。

    罷了罷了，什么事情不都得想法子適應(yīng)。

    自己從前還是當(dāng)將軍的呢。雖然幸或不幸地沒趕上戰(zhàn)爭，但若真有戰(zhàn)爭，還不是得一馬當(dāng)先、奮戰(zhàn)在前。

    戰(zhàn)場上的廝殺不比市場上的叫賣吵鬧十倍百倍，難道僅僅因為害怕吵鬧就能退縮嗎？

    這樣鼓勵了自己一番，黎錦總算安定了一些。也許是被震得麻木了，也不覺得市場上的叫賣聲吵得讓自己難以忍受了。

    黎錦現(xiàn)在的新感覺，就是自己餓壞了。

    她這一路上，都沒怎么吃東西。

    阿誠倒是隨身帶了些干糧，是加鹽的烤餅。

    這東西剛烤出來的時候，倒很酥脆好吃。一旦涼了，吃起來就又硬又咸。

    路上沒條件燒熱水，她和阿誠喝的都是水囊里裝的冷開水。這種水喝幾口還可以，用來送那種冷烤餅，就簡直難以下咽。

    黎錦并不怎么追求奢華之物，生活方式也是十分淡泊。

    但她卻是很難吃下粗糲的飯食，就算餓極了，為了求生也是只能艱難吞咽幾口而已。

    這個毛病，真不是黎錦想克服就能克服的。粗糲的食物，一旦勉強自己多吃幾口，她忍不住的時候，就會當(dāng)場吐出來，還不如不吃更能節(jié)省些體力。

    不知為何，阿誠雖然是流民出身，卻和黎錦有著相似的毛病。

    真是少爺身子隨從命，黎錦想著這話，對阿誠有些心疼。

    難道隨從也會在毛病上隨了主人嗎？這一點黎錦也很疑惑，但事情就是這樣。

    兩人剛回到京城的時候，黎錦由于心情焦躁，倒是一時不覺得饑餓。

    見到父親黎老將軍后，黎錦的心定下來了一些。這會兒她再跑到市場上散心外加收集靈感，聽見叫賣聲都與吃食有關(guān)，黎錦就覺得自己餓得死去活來。

    想必阿誠也同自己一樣餓壞了吧。

    若是在罷官之前，饑餓的黎錦見到這么多誘人的美食，肯定會大肆采購一番。

    就算是丟了官職，如果黎氏將軍府不是突然落魄，也不至于影響黎錦想買什么就買什么的心情。

    但現(xiàn)在不行，家里已經(jīng)窮得叮當(dāng)響了。黎錦就連浪費一文錢都會心神不寧。

    身上雖然還有幾個錢，但這些錢都是她指望用來錢生錢的資本，黎錦一絲一毫都不敢放松。

    最后，黎錦花了五文錢買了十個白面饅頭。當(dāng)場分了阿誠三個，自己吃三個，剩下四個打算帶給父親。

    有餡兒的素餡包子是一文錢一個，rou餡包子是三文錢兩個?？衫桢\連素餡包子都舍不得買。

    黎錦當(dāng)然也舍不得買些咸菜之類就著饅頭吃。

    好在剛出鍋的饅頭熱騰騰的，空口吃也很香甜。

    黎錦知道自己的肚子里空得難受，吃得急了，恐怕傷胃。就強迫自己細嚼慢咽，小口小口地嚼爛了再吃。

    她覺得自己好久沒吃到這么熱氣騰騰的饅頭了。

    在路上風(fēng)餐露宿暫且不提，之前在軍營里，也經(jīng)常只有冷饅頭可吃。

    所以此時能吃到這個，對黎錦來說，就像在吃點心一般。

    黎錦緩慢地吃著饅頭，一邊吃一邊思索著眼下和將來的事情。

    她到現(xiàn)在對這些依然想不太清楚，總覺得漸漸有頭緒了，但這頭緒具體是什么，卻又一時捕捉不到。

    黎錦的胃口，在女子里算是大的。但雖然胃口大又挨著餓，她吃到第三個饅頭的時候依然沒吃完。

    倒不是這家的饅頭有多大多實惠，主要是因為黎錦心情差得影響了飯量。

    這剩下的少半個饅頭，黎錦自然也是舍不得丟棄的。她吃不下去，就攥在手里，想等自己餓了的時候再吃。

    “將軍吃飽了嗎？”阿誠突然問道。

    “嗯。”黎錦點點頭。她腦子里全在想諸多煩心的事情，不愿意多說話。

    “這個賞給我吃吧?！卑⒄\可憐巴巴地望著黎錦。

    “嗯?！崩桢\仍然怔怔地在想事情，隨手把那少半個饅頭遞給了阿誠。

    阿誠接過來，急急忙忙就給吃完了。他應(yīng)該確實是餓壞了，但黎錦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關(guān)心阿誠了。

    “不逛了。買點米就回家吧。”黎錦依然覺得自己有什么好像要想通的東西，卡在腦子里就是出不來。

    黎錦花了五文錢，買了兩斤白米。

    回去大雜院后，徐媽設(shè)法給黎錦收拾出了一間極小的屋子。

    至于阿誠，只能委屈他先和其他下人一起住了。阿誠表示沒有意見。

    黎錦在父親的屋子里，借用爐子煮了一鍋白粥。

    這鍋粥量也不大，只夠兩三人食用。黎錦偷偷招呼阿誠也來吃。

    實在是因為讓大家都喝米粥，黎錦擔(dān)心自己供養(yǎng)不起。

    這些大雜院的下人們?nèi)绱酥倚墓⒐ⅲ枋蠈④姼⒘硕紱]離開，自己卻連饅頭米粥這樣的東西都要背著他們吃。

    想到這里，黎錦覺得很難過，幾顆眼淚都滾落在粥碗里。

    她心酸了一會兒，又暗暗立志，將來一定要好生供養(yǎng)起這一大家子人。

    黎父問道：“小魚怎么哭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會直。眼下雖然有困難，總有辦法度過的?！?/br>
    黎錦搖搖頭，擦了擦眼淚，并不多說。

    這鍋粥也是白水煮的粥，連鹽都沒放。倒是熬得很濃，帶著一股甜甜的米香。

    黎錦用湯匙一匙匙地往自己嘴里——邊吹邊吃的時候，突然有種福至心靈的感覺涌現(xiàn)出來。

    她好像想清楚，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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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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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錦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個呆子。

    擺在眼前的事情都看不到，反而舍近求遠，想些大而遙遠的事情。

    人人都有吃的需要。

    黎錦自己就特別挑剔吃食，不可口的食物吃不下去。

    在市場上閑逛的時候，看到的聽到的，也多是叫賣各種吃食的聲音。

    這就可以看得出，賣吃食的這一行，掙錢更容易些。

    黎錦自忖，普通的小商小販都可以靠賣吃食掙錢，她應(yīng)該也可以吧。

    黎錦雖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神機妙算足智多謀的能耐，但她清楚自己并不笨。她只是欠缺經(jīng)驗，尤其是欠缺經(jīng)商這一行業(yè)上的經(jīng)驗罷了。

    因為生活經(jīng)歷比較簡單，黎錦沒什么機會展現(xiàn)她熟讀兵書學(xué)來的計謀，反而常被人視為紙上談兵的繡花枕頭。

    但黎錦知道自己雖然不算極好頂尖的人才，也絕對不像傳聞中那么差勁。她只是不愿意為自己辯白而已，隨別人怎樣說吧，與己何干？

    黎錦是個性情爽快單純的人，她只關(guān)心自己想關(guān)心的事情。比方說，如何解決眼前的麻煩。

    她一旦關(guān)心起這種事來，非但流言蜚語全都忘在腦后，就連一旁的人在說什么，都能全然聽不見。

    黎錦現(xiàn)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在市場上經(jīng)營食品的這件事。

    她的思路跳躍轉(zhuǎn)換得很快。決定了要往這條路上發(fā)展后，猶豫馬上就消失了，只是接著思索更細的計劃。

    她應(yīng)該賣什么食品才好呢？

    首先要考慮到的是，不能與別人重復(fù)。

    像是饅頭、餛飩、糖炒栗子、臘rou、熏魚這類食品，都要首先排除。

    現(xiàn)在沒有條件到遠處做買賣，只能在離大雜院近的市場經(jīng)營。

    上述那些食品，在黎錦與阿誠去過的市場上，都已經(jīng)有人在銷售了。需要買這些東西的顧客，肯定更愿意在自己熟悉的商人處購買。

    黎錦剛到這市場做買賣，自然是初來乍到、不受人信任的生面孔。不賣些別家沒有的東西，生意難免會慘淡不堪。

    其二，這樣?xùn)|西不能是現(xiàn)做的。

    那些賣現(xiàn)做食物的商販，要么是自己有個或大或小的商鋪，要么是帶著一輛極寬大極齊整的車。

    這種車名喚餐車，又叫小吃車。寬敞巨大如一座小房子，各種家什食材都可以擺放在里面，人在里面烹飪食物，無懼風(fēng)吹雨淋，做好后順著窗口遞出去，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即可。

    無論是想要商鋪還是餐車，都需要花費不少錢。

    眼下黎錦雖然窮了，倒不至于連這個也買不起。她只是不愿意還沒掙著錢，就把錢花出去罷了。

    而且，當(dāng)場烹飪食物雖然更加新鮮誘人，但cao作過程就會被別人看見。

    圍觀者中說不定就有聰明的人，琢磨出來黎錦經(jīng)營的食物做法，學(xué)會了自己也做起來。

    若只是顧客學(xué)會了，倒還問題不大。

    怕的就是別的商販學(xué)會了，也經(jīng)營同樣的東西，跟黎錦搶生意。黎錦雖然不見得搶不過他們，但能避免的麻煩，還是盡量避免為好。

    所以，這樣?xùn)|西，一定要是能在自己住的地方偷偷做好了，再弄到市場上去賣的東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