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阿誠搖搖頭,道:“阿誠當然見過的。但是他們做的都不如將軍好吃?!?/br> 黎錦聽了感到羞澀,又有些無奈,道:“是嗎……” 阿誠道:“比如,將軍的廚藝,便比阿誠強多了?!?/br> 黎錦聽了心虛,苦笑道:“我廚藝好在哪里?能把黃瓜切成黃瓜墩子嗎?” 阿誠道:“刀工那種小細節(jié),原本不值一提。譬如阿誠的絲、片、塊切得再精細,做出的成品也總是不如將軍美味,不過勉強能入口罷了?!?/br> 阿誠雖然常常胡亂奉承,令黎錦聽得良心不安。但這次,他說的倒是實話,黎錦即使想要自謙,卻也真心如此認為。 阿誠確是極心靈手巧的人,又愛精致美食。 但不知為何,他烹飪菜肴時的味道,就是中規(guī)中矩、普普通通,并無出彩之處。 若是推斷說他只是在藏巧于拙,黎錦卻又思考不出個中動機。 黎錦甚至懷疑,阿誠一直待在自己身邊,不愿再謀出路,是因為貪戀自己的廚藝的關(guān)系。 但她怎么思索,都覺得這個疑慮太荒誕可笑了,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黎錦好奇道:“阿誠,你說……我那么笨手笨腳,做的菜也挺好吃的是吧。為什么你那樣心靈手巧的人,做菜反而卻不那么鮮香美味呢?” 阿誠道:“萬事萬物皆有其道。烹飪也有道、法、術(shù)、器四個階段,將軍不過是在‘術(shù)’上落了下乘罷了。但將軍有‘烹飪之道’,這是阿誠所不能及的?!?/br> 黎錦道:“什么是‘烹飪之道’?” 阿誠聽了,略一苦笑,道:“阿誠若是知道什么是‘烹飪之道’,或許做菜的手藝,早已更上一層樓了?!?/br> 黎錦有些失望,道:“這樣啊……” 黎錦還真心想搞清楚,這到底是什么原理呢。既然問不出,也便罷了。 阿誠道:“阿誠所知,并不全面。阿誠覺得,硬要阿誠說一些解釋的話,可能是‘五味調(diào)和得當’吧?!?/br> 黎錦聽了,倒覺得有些福至心靈之意味,道:“就是這個嗎?” 阿誠道:“應(yīng)該還有‘火候’的掌控之力?!?/br> 黎錦想了想,正要說話,阿誠卻又再說了下去。 他道:“不過,阿誠瞧將軍也不怎么關(guān)心火候,所以,這應(yīng)該只是錦上添花上的‘花’罷了?!?/br> 黎錦點點頭,道:“對啊。我其實根本就不怎么在意火候的事情。畢竟,柴火用作燃料的話,生的火就那個樣子,再怎么想控制也只能隨緣……” 阿誠道:“阿誠又想了想,‘五味調(diào)和得當’與‘火候’,都不算是‘烹飪之道’,只能算是‘烹飪之法’吧?!?/br> 黎錦道:“這些原來不算是‘烹飪之道’嗎?那‘烹飪之道’又是什么呢?” 阿誠道:“阿誠認為是‘思想’?!?/br> 黎錦奇道:“烹飪還能有什么思想?” 阿誠道:“尋常人做菜,都只能照虎畫貓,或是照貓畫虎。好一些的,照虎畫虎,照貓畫貓罷了。但是將軍不論畫虎畫貓,均不需照著模仿,憑空便能思索出貓虎一類東西的模樣。將軍這一本領(lǐng),十分難得,阿誠認為,也許這才是‘烹飪之道’?!?/br> 阿誠的話,黎錦想了想,或許也有些道理。但她一向慣于自謙,不善洋洋得意,想了一會兒,便又立刻放下了。 黎錦道:“阿誠說得很好。阿誠雖是不愛說話,有時講起話來卻是實在頗具水準,是我不能比的了,我很羨慕?!?/br> 阿誠道:“阿誠并非是真的不愛說話。阿誠是愛說值得說的,不愛說沒甚意義用處的。與將軍聊些閑話清談,阿誠覺得有趣,便是很喜歡的?!?/br> 黎錦聽了阿誠贊美自己的話,也很是喜歡,不由得嫣然一笑。 她的笑容,在阿誠看來,或許極為嫵媚動人,因此臉上又紅了。他微微低下頭,不再說話。 黎錦道:“不說這些了,先吃飯吧。” 阿誠仍然低著頭,道:“阿誠知道了?!?/br> 剛做好的拌黃瓜與炸雞蛋,均用鍍銀的新碗盛著。 黎錦今天吃早飯的時候,是從行李里拿出了自己用慣的那一套銀制餐具的。 之前,黎錦不愿意用這套自己用慣了的餐具,是因為心情憂郁,覺得不合時宜。 明明處境不好,但卻用著銀筷銀碗,這種行為,會讓她有種自己頭上戴著金釵在討飯的詭異之感。 而“紫竹小院”的環(huán)境卻寬敞明朗、清靜風(fēng)雅。住在里面,便是用銀制餐具,也絲毫不顯得突兀。 但住在這里,只是眼睛、耳朵、身體舒坦而已。手里始終缺錢這件事,依然讓黎錦覺得很是不安。 “紫竹小院”的名字倒是風(fēng)雅,但此刻的主人,卻是為生活奔波,不能安定,也是可嘆。 黎錦輕嘆一聲,用湯匙舀起了熱粥。 這粥熬得極為黏稠醇厚,厚厚一層“粥油”,浮在米粒之上。 阿誠說自己的手藝“不過勉強能入口罷了”,其實只有一點點是事實,實際還是謙虛居多。 阿誠雖然不善做菜,但無論熬粥、燜飯還是蒸饅頭,舉凡常見的主食,做得都還算不錯。 不過,可能是因為黎錦不善做面食的關(guān)系,評價才會格外高些吧。 黎錦有時也想學(xué)做面食,但她實在是討厭揉面這個步驟。每次勉強自己揉過面,她都會至少幾十天再不想動做面食的念頭。 雖然并不比一般人懶惰,但不足夠勤快,卻是黎錦的缺點之一。 阿誠做事卻是極為耐煩,黎錦自認比不了。 所以,認識阿誠之后,黎錦便越來越不愿和面揉面了。雖然說來臉皮便顯得太厚,但拜托阿誠便能做的事情,實在不想自己動手。 粥油是熬粥久了,浮在最上方的那一層濃厚的米湯。而阿誠熬出來的這層粥油,又是極其黏稠,格外香甜可口。 俗話說,“粥油賽參湯”。 聽說,這粥油乃是大補之物,若吃慣了,面容白皙、膚色潤澤、神采奕奕。 黎錦覺得這才是真正應(yīng)常吃的補品,比什么燕窩之類強太多了。 粥中的米粒,也是極為酥軟,幾乎一碰便會破碎的狀態(tài)。 但熬制、盛出的時候,卻又粒粒皆是完好無損的,也不知為何能夠如此,黎錦感到頗為佩服。 -------------------- 感謝在2023-12-01 17:51:12~2023-12-02 11:58: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貓 3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3章 ==================== 吃下米粒、含在嘴里的時候,有一種融化在唇齒間的口感,像全然不膩人的奶油一般。 也不知是米的品質(zhì)精良,還是阿誠的手藝出色,這米粥,倒還真有一股奇異的奶香與甜味。 這絕不是加糖加奶之后的味道。 加糖出來的甜味,與米的甜味明顯不同,不夠自然。加奶的話,又會有些膻味。而這米粥里,卻一絲異味也沒有。 黎錦不由得道:“阿誠熬粥的手藝真是出色,我可比不上了?!?/br> 阿誠道:“熬粥原是只費功夫和燃料的事情,哪里有什么技術(shù)可言?將軍過謙了。” 黎錦道:“我本來就是服氣阿誠的耐心嘛?!?/br> 阿誠搖搖頭,什么都沒說,低頭吃飯了。 炸雞蛋本來是非常油膩的食物,但搭配上白粥卻剛剛好,并不讓人望而卻步。 吸油后蓬松、飽滿、鼓脹的雞蛋,內(nèi)部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孔洞,松軟而又富有彈性。 只要用筷子撕下一塊送進嘴里,濃香醇厚的感覺便布滿了舌頭。 因為煎炸的時間很長,雞蛋雖然內(nèi)部有著充滿彈性的柔軟,外面卻又帶有些焦脆的感覺。 咀嚼起來時,竟然還會產(chǎn)生很有嚼頭的感覺。這炸雞蛋,倒有一種類似于油豆腐的口感。 咸淡適宜的調(diào)味,剛好可以襯托、卻又不會掩蓋,雞蛋的油香味道。 黃瓜加了醬油、香醋與炸雞蛋剩下的油,吃起來便從清爽變成了柔和醇厚的風(fēng)味。 脆中又有些厚實的綿軟,軟中又帶著些爽快的清脆。 既不像新鮮黃瓜那樣脆而微澀,又不像腌黃瓜那樣軟得毫無脆嫩感。 黃瓜的澀味被調(diào)味完全蓋住,熱油則激發(fā)并強調(diào)了黃瓜的清甜。 炸雞蛋或拌黃瓜,本來都很適宜搭配白粥。 但若是只有其中一種便略顯單調(diào),兩種一起搭配,便既有清爽的開胃感,又有明艷的油香味。 搭配阿誠精心熬制的粥一起吃,黎錦便不由得感到十分愉快。 兩人默默無話地吃完了早餐,又一同洗了碗。 當然了,黎錦在這種勞動中,基本都只能充當添頭。 洗了鍋碗、收拾了廚房之后,黎錦先坐了下來,神色迷茫地開始想事情。 她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想說起的事情。 應(yīng)該是一件自己不太知道,想問問阿誠,如果他知道最好,若是他也不知道,便算了的事情。 是一件不算很重要,卻也稍微介懷的事情。 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黎錦深吸一口氣,搜索枯腸,努力地回憶著。 好像是某件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想到的事情。然后,由于賴床而感到羞愧,之后又做了早餐的配菜……經(jīng)歷了一些瑣事,竟然便不記得了。 黎錦深感郁悶,很是不自在。 這件事告訴她一個道理,若是有想說的事情,一定要當時、或者第一時間說出來才行。拖延下去的話,搞不好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若是時機不對而無法開口,就此擱置。雖然不甘心,倒也能接受。就怕是自己現(xiàn)在這種情況,根本連記都不記得,該怎么說才好?至少要記住自己本來是想說什么的啊。 黎錦又仔細回憶了一下,突然想通了,說道:“阿誠,你見過‘絲瓜藤’嗎?” 阿誠聽了,很疑惑地道:“這個是極為常見的東西,阿誠自然是見過的。為什么將軍要問阿誠這個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