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誠笑道：“既然都用辣椒當(dāng)配菜了，還計較這些做什么。將軍若是嫌麻煩，不洗鍋直接用來煮粥，阿誠也不在乎?！?/br>
    黎錦想了想，道：“這可是阿誠說的，那我真的不洗鍋了？”

    阿誠依然笑道：“阿誠真的沒關(guān)系的?！?/br>
    黎錦道：“你若是這么說，我可要當(dāng)真了？”

    阿誠道：“當(dāng)真最好。阿誠最擔(dān)心將軍不把阿誠說的話當(dāng)真心話呢?！?/br>
    黎錦笑道：“我還能認(rèn)為阿誠在騙我嗎？我是說，我真的會這么省事了呀?！?/br>
    說罷，黎錦真的把洗過的大米與井水一起放進了鍋里。

    黎錦熬出來的粥，就沒有阿誠那么講究了。

    她只是簡單地把水米放在鍋里而已，然后蓋上鍋蓋，便熬制了起來。

    阿誠熬上一鍋粥，也許要花費一兩個時辰。但黎錦簡單熬制的粥，只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而已。

    這樣一來，米便煮得不夠爛、不夠融化。但確實熟了，食用肯定沒有問題。

    這明明是懶人的熬粥方式，糊弄罷了。

    黎錦卻覺得，自己是即使這樣還要自欺欺人地硬著頭皮，假裝這沒熬化的粥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的虛偽之人。

    阿誠倒不嫌棄。黎錦糊弄著熬出來的粥，他看來也真的吃得很香的樣子。

    阿誠的態(tài)度，又讓黎錦不由得有些疑惑和好奇，莫非自己就算把粥熬成了黑糊糊的東西，他也能照樣吃得很香？

    不過黎錦也只是想想而已，把米粥熬成黑糊這種事，她也干不出來。

    一來，黎錦心疼阿誠，怎么狠得下心，讓他憑白為了她的好奇心吃苦呢。

    二來，黎錦向來敬天惜物，連洗過米的水都要拿來洗頭發(fā)，洗過菜的水若不算臟，也要拿來先洗一次衣服才肯倒掉。若是失手不慎做壞了，倒也罷了，存心把好端端的糧食拿來糟蹋，這種事黎錦真的下不去手。

    雖然可能是自欺欺人的心理，但把速成的白粥盛到碗里吃的時候，黎錦其實感覺真的還好。

    新做好的米粥就像新煮好或沖泡的茶一樣，只要是新的、熱的，就不會太難喝。

    雖然潔白的米粒遠(yuǎn)沒有到快要融化的程度，但也十分舒展蓬松，吃到嘴里也是甜甜的。

    因為之前煎炒過辣椒沒有洗鍋的關(guān)系，米粥里有一些似有似無的辣味。

    但即使是不算嗜辣的黎錦，也覺得這點辣味不注意根本嘗不出來。她心里默默想著，希望阿誠不會介意這點辣味吧。

    但黎錦又仔細(xì)想想，米粥里那點辣味不算什么，雞蛋面糊煎辣椒才是真的挑戰(zhàn)。

    蛋糊煎辣椒，是在碎辣椒之外包裹著雞蛋糊煎炒出來的菜肴。

    辣椒是那種薄皮、個頭中等的青綠色辣椒，辣度算是一般。

    切碎的辣椒，被雞蛋面糊包著，還保持著脆嫩的質(zhì)感，吃起來辛辣中帶點似有似無的甜味。但如果故意去注意這種甜味的話，便又只吃得出辣味，清甜的味道也一時感覺不到了。

    面粉與雞蛋混合起來的面糊，經(jīng)過油的煎炸之后變得非常酥脆香甜。胡椒粉的調(diào)味，也讓脆皮多了一重俏皮的味道。

    面糊包裹辣椒炸制出來的這道菜肴，應(yīng)該屬于，喜歡吃辣的或許覺得有些不過癮，但只是稍稍或比較喜歡吃辣的人，卻會感覺辛香開胃、鮮嫩可口的類型吧。

    即使是不愛吃辣的人，只要不至于到了一點辣味都不能吃的地步，應(yīng)該也能吃得下雞蛋面糊煎辣椒這道菜。

    因為黎錦是這么覺得的，所以她做菜之前，便自作主張，沒有問阿誠能不能吃辣便做了出來。

    但真的做好了，黎錦偏又對此沒了自信。她突然很擔(dān)心，阿誠如果不能吃辣該怎么辦呢？

    黎錦以前偶爾下廚的時候，也給阿誠做過加入辣椒做成的菜。

    但那些菜里，辣椒都是配角，是給主料提味用的調(diào)味品。

    仔細(xì)回憶一下，用辣椒作為主料做菜，這好像是黎錦的第一次嘗試。而烹飪方式，也是黎錦一時興起想出來的，能否被阿誠接受，黎錦自己也絲毫沒有底氣。

    早知道的話，應(yīng)該先問問阿誠“能不能接受用辣椒做主料的菜？”才對。想到這里，黎錦突然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做事欠缺考量。

    黎錦輕描淡寫地說道：“阿誠，你覺得‘雞蛋面糊煎辣椒’好吃嗎？”

    她故意裝作不太經(jīng)意地問出來的樣子，其實卻是十分忐忑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yīng)。

    會忐忑焦慮，當(dāng)然不是因為擔(dān)心阿誠不肯吃。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黎錦隱約懷疑，自己無論把食物做成什么樣子，阿誠都會吃得很香，或是裝作吃得很香的樣子；所以，反而更加不愿意，做出阿誠不喜歡的食物來了。

    如果做了阿誠討厭的食物出來，那在黎錦的感覺上，自己就像在刁難、欺壓對方似的。黎錦想象著對方的感受，便覺得格外不忍心了。

    阿誠很疑惑地抬起頭來，道：“將軍為什么要問阿誠這個問題？將軍做出來的菜，怎么會是不好吃的？”

    聽了阿誠沒來由又仿佛無所不在的恭維，黎錦不由得靦腆起來，她道：“這個真的好吃嗎？阿誠不會覺得太辣了，難以接受嗎？”

    阿誠搖搖頭，道：“沒有啊。阿誠覺得這個菜的辛辣程度也只算一般吧，應(yīng)該是不太能吃辣的人，也能稍微吃一些的那種辣味。而阿誠的感覺，就是剛剛好了，非常美味?！?/br>
    黎錦道：“說起來，關(guān)于這方面感覺的問題，我一直沒有問過阿誠呢。阿誠，你對辣椒和辣味食品怎么看？你喜歡吃辣嗎？”

    阿誠道：“阿誠在吃辣方面，應(yīng)該是普普通通的水平吧。純粹重口、挑戰(zhàn)人的忍耐力的那種辣味食品，阿誠應(yīng)該吃不了。但如果只是用辣椒調(diào)味，或是用辣得不算厲害的辣椒當(dāng)成主料的辣味菜肴，阿誠是可以吃的?！?/br>
    黎錦松了一口氣，道：“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雖然我不太偏好吃辣，但這種程度的辣味我通常不當(dāng)回事。所以也沒問問阿誠便擅自做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擔(dān)心阿誠吃不得辣，如果阿誠可以吃就太好了?！?/br>
    也許是因為黎錦的態(tài)度太過于誠懇與認(rèn)真，阿誠不由得移開了眼光，紅了臉。

    黎錦見阿誠的臉莫名紅了，又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懷疑他是被辣到了，又不愿對自己說所致。

    黎錦道：“阿誠可有什么‘忌口’么？若真有的話，不必瞞著我的，我也可以盡量配合你?！?/br>
    阿誠道：“阿誠又不是病人，哪來什么‘忌口’呢？將軍能吃的東西，阿誠自然都能吃?！?/br>
    黎錦搖搖頭，道：“不是只有病人才需要忌口。比如任何食材，或是酸、甜、麻、辣、咸、苦這一類的滋味，凡是阿誠不吃的，盡可以都告訴我，不要緊的?！?/br>
    阿誠道：“阿誠以前說過將軍‘五味調(diào)和得當(dāng)’的話，將軍還記得嗎？阿誠這么說，自然是覺得，無論什么味道，一經(jīng)將軍的手調(diào)配，都會變成美味佳肴的?！?/br>
    黎錦聽了，也不由得紅了臉，道：“若是你現(xiàn)在說的這種話，便是聽了多次，我也只會當(dāng)成客套吧？”

    阿誠搖搖頭，道：“阿誠真不是客套。阿誠知道將軍喜歡誠實真切的言語，當(dāng)然不會故意客套。難道阿誠說實話，將軍都不信嗎？”

    “嗯……”黎錦不由得用鼻音沉吟起來。

    黎錦總疑心，阿誠說的話，都是在想法設(shè)法地給她戴高帽子。他說的并不是實話，只是故意偽裝得像實話一般。

    黎錦在小時候，便聽過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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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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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覺得那個笑話很有趣的關(guān)系，黎錦對此印象深刻，一直未曾忘記。

    一個門生去拜訪自己老師，自述：“當(dāng)今世上，人人皆愛高帽子，若是逢人便送上一頂，事事便好辦了?！?/br>
    老師便很生氣地斥責(zé)道：“為人處世應(yīng)當(dāng)正直誠實才對，怎能如此虛偽呢？”

    門生道：“老師所言極是。但天下雖大，像老師這樣為人正直、不喜奉承者，已經(jīng)快絕跡了。學(xué)生如此，也是沒有辦法。”

    老師聽了高興，便道：“你說的話，倒也有些道理。”

    門生一出了老師家門，便對其他人說道：“我預(yù)備的高帽子，眼下已經(jīng)送出一頂了?！?/br>
    【按：這個小故事原是傳統(tǒng)笑話段子，措辭有一定更改?！?/br>
    正是因為黎錦聽過這個故事，知道看似不經(jīng)意的恭維與迎合，是最容易讓別人中招的，所以她才總會對這種事情保持極高的警惕，疑心阿誠聽來十分坦率的話語，也只不過是為她戴上的高帽子而已。

    別人委屈自己、迎合她這種事，黎錦真的不喜歡看到。

    阿誠見黎錦那副狐疑的樣子，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莫名有些委屈的感覺，輕嘆一聲，便站了起來，道：“將軍可還有事用的著阿誠嗎？阿誠要干活了?！?/br>
    黎錦愣了一下，道：“?。堪⒄\現(xiàn)在還能去干活兒嗎？今天不是下雨了嗎？”

    阿誠反倒疑惑道：“對啊。就是因為下雨了，所以才干活啊。”

    阿誠口中所說的因果關(guān)系，黎錦又是沒聽懂。

    黎錦疑惑道：“你干的這活兒……不需要在露天里進行嗎？”

    阿誠道：“不需要啊。隨便找個倉庫或是寬敞的空房間就可以了吧。”

    黎錦道：“那……那都是做什么呢？”

    阿誠道：“這個，阿誠倒也說不太明白。將軍若是確實感興趣的話，等會兒阿誠干活的時候，將軍可以搬一把椅子坐在那里看熱鬧，怎么樣？”

    黎錦想了想，覺得阿誠這個提議，對她而言很有誘惑力。

    “那很好啊。我拭目以待?！崩桢\充滿期待地說道。

    阿誠聽了，倒變得有些不安，他道：“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阿誠只是……不擅長用語言解釋、表達(dá)自己做的事情，才說將軍可以在阿誠做事的時候看看的。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黎錦卻是好像突然犯了傻一般，沒頭沒腦地說道：“阿誠心里所想的，真是這個意思嗎？我還以為你在干活兒的時候會覺得無聊，所以說了這話，是想教我陪著你呢?！?/br>
    黎錦話音落下，方才意識到自己所言不妥。

    她想要收回，卻又不知怎么說才好，便又沒頭沒腦地道：“我剛才是開玩笑呢。阿誠別放在心上了?！?/br>
    阿誠卻是先愣住了，然后搖搖頭，道：“將軍說得對。阿誠的確是覺得一個人做事無聊，想要將軍陪著阿誠，才說出這話的。”

    阿誠突然承認(rèn)了這番話，倒讓黎錦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有時，會突然不經(jīng)思考地說出些莫名其妙、自己都沒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話。等說完了，才發(fā)現(xiàn)說話的內(nèi)容很不對勁。

    此時，便是想要撤回前言，也往往為時已晚。

    但有趣的是，有時這些不從心、也不過腦子的話，卻是一語破的、言必有中。

    剛才那番話，可能就是這樣，歪打正著地說中了阿誠的心里話，他才會承認(rèn)吧。

    呆滯了片刻之后，黎錦又露出了明媚中帶著些天真的笑容。

    她道：“那很好啊。這種下雨天，反正也沒事可做。若是阿誠真的一個人去干活了，我自己待著橫豎也是無聊，還不如跟過去看阿誠干活兒有趣呢?！?/br>
    黎錦突然笑得很美的時候，通常都會惹得阿誠害羞起來。

    不過，這次阿誠卻沒有害羞，反而也露出了堪稱秀麗的笑容。

    但這笑容很淡，消失得也過分迅速，令人感到有些遺憾。

    黎錦有些出神地望向阿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