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崔玉珍伸出手將孟追歡牢牢拉住,歡娘,你不日便要青云,不必為我如此 我?guī)湍阋嗍菐臀易约?,你自幼失怙,我也從小喪母,如若我們?nèi)稳藬[弄,豈不是要被族里人生吞活剝了去?孟追歡拉住崔玉珍的手,他們吃下這么多地,卻不怕也有撐死的這一天。 孟追歡眼見馬球場上青白旗交織,此局已定,她拉崔玉珍下場,珍娘可愿與我再戰(zhàn)一局? 崔玉珍笑了笑,你從前都是贏的,我可不敢和你打。 從前那不是和李承玠一方,他那馬球打得,栓一條狗在上面都能贏。 崔玉珍捂嘴道,我可不許你這么說自己。 孟追歡與崔玉珍在馬球場上鏖戰(zhàn)之時,李承玠正入了浴堂殿聽事,那殿中龍涎香不知燃了多久,沖得他腦袋發(fā)昏。他阿爺見了,命人將那香爐抬出去,又取了香盒與他看,二郎你看,這是什么? 龍涎香? 我剛?cè)腴L安時,城中人都以為他是龍的口水,可我卻知道,那是鯨魚拉的粑粑 龍涎香是抹香鯨大腸末端的分泌物,本質(zhì)上不是屎,但李憂民見識有限,將他誤認(rèn)為屎。實際上唐朝初年是沒有龍涎香的,當(dāng)時龍涎香被稱作是阿末香,主要由大食人進行貿(mào)易,唐朝末年才開始將阿末香稱之為龍涎香。 李憂民拍了拍李承玠的肩膀,所以說兒子,長安的貴族子弟有什么了不起,竟將糞便奉若珍寶。 李憂民盒上香盒的蓋子,這才開始說正事,昨日你帶明光軍巡捕曲江,可有嚇壞那些成日宴飲的世家子?抓著誰了? 李承玠沉思了片刻,方撲倒在地,兒子無能,昨日暈船了。 你暈船?李憂民從案前起身,你老子我那是干水賊起家的,你跟我說你暈船? 李憂民見他還跪著,又呸了一口道,你以后可別回泉州祭祖,祖宗丟不起你這個人。 咱家不是李耳后人嗎? 這你都信?那不是打天下要裝裝樣子,咱家祖上就是賣魚的! 說完李憂民將他拉起身,香盒一拋就到了李承玠手里,賞你點粑粑回去點著玩吧! 李承玠緩步邁入回廊,如今他所居住的秦王府,是十幾年前他與母親所居的舊宅院修繕而成的。 那時他阿爺與哥哥七年前的魏王與魏王世子,往河北道就藩,他與母親卻被扣在了長安,留在長安城中入崇文館與諸皇子一同念學(xué)。 他永遠(yuǎn)記得剛?cè)氤缥酿^的那段日子,分來的永業(yè)田她阿娘竟拿去牧馬;他阿娘連漢話都說不清,李云琮笑話他的口音里有股膻味;他知道了長安城的貴人過冬不會將羊皮穿在外面,那樣會被叫放羊鄉(xiāng)巴佬;他知道了什么是光明蝦炙、什么是箸頭春,天天抱著羊腿啃的是茹毛飲血的野人。 李承玠總以為孟追歡是不同的,他自發(fā)地為記憶中的孟追歡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其實孟追歡與其它人做得并無不同,她也會在他誦書的時候掩嘴偷笑,她也會因為聞到羊膻味低低皺眉,她也曾在崇文館中羞辱過他。 那天夜里月朗星稀,他坐在宅院的角門外,一如從前與她偷偷溜出去玩時一般。他打開香盒問她,歡娘你看,這是什么? 孟追歡撲倒在他身上,龍涎香啊,照夜白,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他正想嘲笑她一番,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過是誤認(rèn)糞便為珍寶。 可他只是輕輕地抱著她,撫摸過她被汗水浸濕了的衣衫,他說,那我改日再為歡娘多尋一些來。 第20章 :齊士誰憐管仲才 因著孟追歡畏寒,一夜里李承玠往銅暖爐里加了好幾次炭火,將整個屋子燒得熱氣融融,她倒睡香了,李承玠卻一夜發(fā)了好幾層汗。 外面早已雄雞報曉,李承玠喚了好幾聲,孟追歡卻一點醒來的意思都沒有。 他從前聽赤豆說她家娘子冬日里賴床,要丫鬟給她將衣裳在被窩里穿好,將洗面、漱口的物什都拿到床頭了,她才肯動一點身。 李承玠嘆了一口氣,偏偏他宅中沒一個近身的丫鬟婆子,他挽起袖口,感嘆自己遇上她真是天生賤命。 孟追歡待李承玠替她將臉都擦了,她才將眼睛睜開,這是什么水,這么冰? 李承玠伸進盆中試了試,這是溫的啊? 孟追歡撅起了嘴,本想發(fā)作一番,又想到他大少爺估計也是第一次伺候人,這才道,下次要燒熱一點。 孟追歡眼看著上值要遲了,只往嘴里塞了幾口胡麻餅就騎馬走了。 為了孟追歡上值方便,昨日孟追歡、李承玠二人未宿在堂屋后的正寢內(nèi),而是選了東回廊外的第二間院子。 他又領(lǐng)著二平去庫房里選了好些家具,好將這院子里半新不舊的物什換掉。 他在外行軍這七年,就算是露天搭個棚子他都能睡著,如今卻對著這些臥具挑揀起來,我記得先前高祖賞下過一張壺門床,那床的壺門腳和床板間專門挖了個隔層放炭盆,那床可還在? 府中管庫房的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三順,那人答道,還在還在,從前王妃皇后娘娘嫌那床不鋪睡褥也能把人熱處一身汗來,就著人收了起來,可是要搬到正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