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回到木屋里,指著李花二人,“你們兩個,過來。” 李纖凝和花露對視一眼,踟躕著上前。 張子小嫌她們慢吞吞,罵罵咧咧催促。 一時走到槐樹蔭下。梅婆婆指著她們兩個說:“這兩個可還入得了閣下法眼?” 她這聲“閣下”暗含譏諷之意,男人混不放心上,凝神端詳花李。 李纖凝也端詳他。男人的左眼奇奇怪怪,皮rou像是長在了一起。李纖凝心里暗想,不曉得割開能不能看見眼珠。 三只眼睛對上,男人一眼相中,“這女孩子不賴。” 聲音慢吞吞,還真像個老爺爺。 “價錢也不賴?!泵菲牌疟强壮臁?/br> “敢問何價?” 梅婆婆賴的說話,伸出一只巴掌。 男人明白,緩緩從懷中掏出五張價值百兩的銀票。撫平了邊角,放在石桌上。 “噯喲!”梅婆婆大叫著站起來,指著兩個兒子罵,“沒眼力勁兒的蠢貨,大熱天的,怎么不請大爺進(jìn)屋喝盞酸梅湯?” 男人道:“不必了,錢貨兩訖,在下告辭?!?/br> 不待梅婆婆虛客套兩句,花露見那男人欲帶李纖凝走,哇的一聲哭出來,撲到李纖凝身上抱著不撒手,“我不要和阿凝分開,嗚嗚嗚,阿凝去哪我去哪,我死也不和阿凝分開……” “您看看,這怎么好?!泵菲牌虐筒坏冒鸦渡訋еu出去,虛拉了兩把,“這孩子離不開她jiejie,您看這模樣也標(biāo)致,皮膚也白凈,要不您一道帶走得了?!?/br> 男人道:“年紀(jì)略小了些,身量也沒長開?!?/br> “噯喲,您別看她年紀(jì)小,什么活都會做,你盡管支使。” 男人不說話,不是很樂意收的模樣?;队忠晃兜乇е罾w凝哭。 “您看看,實在拆分不開,一百兩銀子,我吃點虧,您發(fā)發(fā)善心,把她撿走,好過她們姐倆兒骨rou分離?!?/br> 男人駝著背,眼睛盯著地面,猶豫不決。 “這丫頭底子好著呢,就是年紀(jì)小了點,過個一二年,身量拔長就好了。二百兩也嫌少,一百兩權(quán)當(dāng)我做個順?biāo)饲??!?/br> 男人略略抬頭,審視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花露,見她雖然小小一只,臉上身上皆是rourou的,很是圓潤,忽然問李纖凝,“你呢,愿意我?guī)е龁幔俊?/br> 李纖凝摟著哭泣的花露,男人的目光令她感到不自在,直覺想要拒絕,奈何花露哭的實在兇,只得道:“我和我meimei絕不分開?!?/br> 男人了然,對梅婆婆說:“五百兩,兩個丫頭我全帶走,您不答應(yīng),一個也不要了?!?/br> 梅婆婆沒料到?jīng)]捎出去反而白搭進(jìn)去,臉色轉(zhuǎn)陰,一番討價還價沒能還下價錢,又不甘心叫到嘴的鴨子飛了,只得同意。 花露兀自雀躍能和李纖凝一處,殊不知噩夢悄然降臨。 第46章 蛾眉月篇(其九)竹郎 梅婆婆問用不用找兩條繩子把人捆綁了,省得路上跑掉。男人搖頭表示不用,一手牽著一個自顧去了。 梅婆婆后頭緊跟著喊,“半途跑了,概不負(fù)責(zé)!” 男人不回頭不應(yīng)聲,也不知聽見沒聽見。 梅婆婆的話提點了李纖凝,此時此刻確實是個逃跑的絕佳機(jī)會,可是……她抬頭望了望踽踽而行的男人,自己的手被他攥在手里,看似松散無力的握著,其實時時刻刻都在戒備吧?李纖凝往后掙了掙,果然,那手倏然收緊。順帶瞥了她一眼,暗含警告之意。 李纖凝心臟沒來由的一突突,男人的氣場和她平時所見之人有些不同呢。故作可憐地說:“大叔,您行行好,放過我們吧,我們其實是被姓梅的老太婆抓來的,您送我們回家,我叫我爹給你雙倍的銀子?!?/br> 花露原本傻乎乎走著路,聞李纖凝求情,也跟著求,“是呀老爺爺,你心腸好放我們回家吧,我想公孫姨娘了,還有院子里的jiejie們?!?/br> 男人沒應(yīng)聲,踏著石頭涉過淺溪,來至對岸,對岸松樹下拴著一輛驢拉的簡陋木板車。男人先將李纖凝抱上去,不容她有什么動作,打懷中掏出一小瓶藥水灌下去,李纖凝立時人事不省?;犊吹嚼罾w凝暈倒,慌張叫了起來,轉(zhuǎn)眼也被藥暈。一塊兒放車板子上,蓋上幾捆青草,趕著驢車,慢悠悠去了。 行了約有半個時辰,驢車進(jìn)入竹林,穿過竹林,雜花生樹的坡地上聳立著一座竹屋。驢車停在竹屋前。 院子里擺放著許多竹器,竹筐、竹簍、竹席,還有編到一半的竹夫人。男人把李纖凝與花露一左一右夾到腋下,送進(jìn)屋里。須臾出來,解下毛驢送到石槽邊飲水,自己也打了一盆水,洗去糊在眼睛上的魚膠,扯去背上軟墊。簡單收拾一下,定睛再看,哪里還是方才形象佝僂的中年男子,分明是挺拔如松的青年。 男人拾掇停當(dāng),取來編到一半的竹夫人,坐在門廊下繼續(xù)編。男人以售賣竹器為生,附近的人呼之竹郎,竹郎的十根手指又纖長又靈巧,當(dāng)真稱得上骨節(jié)分明,看不清他如何動作,只見竹夫人一點點變化,好似美人兒初具雛形。 竹郎編竹夫人的當(dāng)兒,李纖凝在密室中醒來。 她緩緩睜開眼睛,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一幕,猛地坐起身子,接著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被關(guān)在籠子里。 籠子是竹編的,異常結(jié)實,李纖凝掙了幾下,竹籠紋絲不動。 “花露,花露……” 李纖凝忽然想起花露,好在花露和她一起,躺在她身后酣睡呢。李纖凝舒了一口氣。 密室里不只有她們兩個,隔壁的籠子里還關(guān)著一個女孩,女孩年紀(jì)和她相仿,抱著雙膝坐在角落里,時不時偷瞄她們。 李纖凝發(fā)現(xiàn)了她,問她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女孩一句不答,形同啞巴。 李纖凝不再問,抱膝而坐。密室里昏暗無光,僅有一盞油燈照亮,李纖凝盯著那油燈,心想這下子完蛋了。 須臾花露醒來,也驚訝了一番眼前的處境??吹礁舯诘呐ⅲ餐f了幾句話,不管她怎樣熱情,女孩就是不應(yīng)?;吨缓瞄]嘴,重新過來偎著李纖凝,心想還是我的阿凝好。 密室中不清楚時辰,不知過了幾時,外面天黑著白著,密室的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打開,隨后是腳踩梯子的嘎吱聲。 隨著來人下到下面,燈光照亮了他的面龐,李纖凝看到是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手里提著食盒。 他先是走到隔壁女孩的籠子前,籠子做的機(jī)巧,下方預(yù)留了送飯的小口兒。竹郎把飯送進(jìn)去,轉(zhuǎn)而來到她們這邊。 李纖凝盯著竹郎問:“你叫什么名字?這里是哪里?” 竹郎不說話,默默將飯送進(jìn)去。 李纖凝繼續(xù)問:“你為什么關(guān)著我們,你究竟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纖凝的活潑引起了竹郎的興趣,借著燈光,他細(xì)細(xì)打量她,嘴角微微翹起,竟?fàn)柭冻鲆唤z愉悅的笑容。 李纖凝毛骨悚然。 “不用急,你很快就會知道?!敝窭闪粝逻@樣一句話,仍舊上去了。 李纖凝活這么大,從來不知害怕為何物,剛剛從男人的眼神里,她第一次領(lǐng)會了名為恐懼的東西。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花露看到李纖凝不說話,心里慌慌的,“阿凝……” 李纖凝回過神,看向面前的兩份飯。裝在竹筒里,竹筍燉雞?;锸潮热素溩幽抢锏暮?。李纖凝端一碗給花露,“先吃飯吧?!?/br> 給沒筷子,僅有一根竹簽,插在竹筒里,花露先喝了湯,再用竹簽扎雞rou吃。黑黑的眼睛閃著大大的疑惑,“是這個阿叔劫了我們來么,買我們的老爺爺去了哪里?他會來救咱們嗎?” 李纖凝咽下嘴里的rou,吼花露,“你傻呀,他就是那個瞎眼駝背的老頭子!” “不是呀,那個老爺爺瞎了一只眼睛,還駝背。這個是個好看的阿叔?!?/br> “他好看?你眼瞎??!” 花露委屈屈。 “出了狼窩進(jìn)虎窩,倒霉死了??斐燥?,吃飽了才有力氣逃出去?!?/br> 花露不敢再言語了,乖乖吃飯。 竹郎還算有良心,燈燭給換過新的,可以通宵燃燒。 缺點是分不清白晝與黑夜。永遠(yuǎn)一個樣。 李纖凝不知道自己和花露被關(guān)進(jìn)來多久了,在這里時間變得很慢很慢,也可能很快很快,無論快慢,她們通通無法感知。 花露摟著李纖凝。 “阿凝,你想家人嗎?” “想?!?/br> “阿凝有哪些家人?” “爹、娘,哥哥。舅舅、外祖父、外祖母,還有幾個表哥表妹?!?/br> “阿凝真幸福,有這么多家人。他們此刻也一定想著阿凝呢。” 花露的話叫李纖凝陷入了惆悵,是啊,她的家人們此刻一定在想著她,還有青梅竹馬的文璨哥哥,得知她失蹤,他不知道會有多著急。想到他們,心口疼得不行,假設(shè)她回不去了,她不敢想象他們有多傷心。 “阿凝……” “怎么了?” 花露湊到李纖凝耳朵旁,“我想尿尿。” 李纖凝之前有注意到隔壁女孩如廁,角落里有一塊活動的木板,拉開來下面有恭桶。想必她們的籠子里也有,找了出來叫花露蹲上去小便。 花露尿完,臉上火燒火燎,“阿凝……” “又怎么了?” “我想屙屎……” “屙吧?!边@也要告訴她。 “可是……會很臭……” “臭就臭吧。”難道她還能叫她憋著? 過會兒,拉完了。 “阿凝……” 李纖凝無力轉(zhuǎn)頭。 “沒紙……” 李纖凝心想這確實是個大事。四下踅摸踅摸,見籠子近旁有個竹編的小匣子,叫她打開看看。 匣子固定在壁上,花露手伸出去,打開匣子,果見里面裝著廁紙,取來擦了。 木板回歸原位。花露這會兒也不敢粘著李纖凝了,怕她嫌她臭??桃夂退3志嚯x。李纖凝樂得自在。 盡管有木板阻隔,到底是密閉的室內(nèi),臭味兒逸出來。花露愈發(fā)不好意思,問李纖凝,“臭不臭?” 李纖凝當(dāng)然嫌臭了,她活這么大何曾遭過這種罪??紤]到花露的自尊心,回說:“不臭,睡吧。” 花露睡不著,隔上一會兒問,“很臭吧?” 一連問了好幾次,李纖凝實在受不了,爬起來也去屙了一泡屎。心想這回這死丫頭總不至于問個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