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福王不允許閑雜人等進來,允她丈夫、父母來探望已是格外開恩。 “求的公孫大娘跟福王討的情。”解小菲說。 花露嗔怪他,“你又搶我的話,害我沒話和阿凝說。” “你說嘛,我不說了?!苯庑》拼策叾紫聛?。 花露揉揉眼睛,“阿凝,我學會蒸包子了,你早點好起來,我蒸包子給你吃?!?/br> 李纖凝一笑,“好啊,不過我恢復的這段時間,你要把自己重新養(yǎng)的白白胖胖?!?/br> “放心吧小姐,我天天給她吃點心,一個月就養(yǎng)回來了?!?/br> 花露又被解小菲搶了話,心里著急,一時想不出話題,只好圍著食物打轉(zhuǎn),“阿凝喜歡吃什么餡的包子?” “什么餡都好。” “那吃赤豆餡吧,我最喜歡了,阿凝也一定喜歡?!?/br> “小姐才不會喜歡,依我說,還是青韭羊rou餡最好吃。” 花露一臉嫌棄,“青韭味道重,阿凝才不會喜歡?!?/br> “你以為小姐和你一樣,挑挑揀揀。這也嫌味道重那也嫌味道重?!?/br> “你……你擠兌我!” 解小菲對花露做了個鬼臉。 李纖凝看他們拌嘴,只覺前所未有溫馨,日子又恢復平靜了,真好。 后面櫻燭進來給李纖凝換藥,解小菲避出去了。李纖凝叫花露也出去,花露不肯,躲在簾帳后面偷偷看櫻燭換藥。 沒一會兒,抹著眼淚出來。 “怎么了?”解小菲問她。 “阿凝胸口的傷疤好猙獰好恐怖?!被冻橐?。 “有點傷疤算什么,好歹命撿回來了。” “怎么辦,仇縣丞會不會不要她,會不會冷落她。阿凝今后的日子會不會很難過?”花露替李纖凝的未來擔憂。 “什么嘛。” “男人很在意女人身體的,有一點小小的瑕疵就要嫌棄。還記得那年碧月背上起了疹子,客人便嫌她。阿凝身上那么大一塊疤,仇縣丞難保不嫌棄,將來冷落她?!?/br> “又是你們幽蘭坊的那一套,仇縣丞才不敢嫌棄小姐,你少cao那份沒用的心?!?/br>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那假如是我……”花露低頭弄衣帶,“假如我有傷疤,你會嫌棄我嗎?” “不會呀?!?/br> “傷疤在臉上呢?” 解小菲嘿嘿一笑,問:“你還記得王婆買菘菜嗎?” 花露不理解解小菲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懵懂點點頭。 “王婆買菘菜,挑三揀四,菘菜葉子要綠如翡翠,幫子要白如玉,水份足,新鮮,支棱,不能有蟲眼兒。輪到自家菜圃的菘菜,滿菜心蟲眼兒她也只當沒瞧見,誰說她的菜不好,她還要罵街?!?/br> 說著執(zhí)起花露的手,“你就是我菜圃里的菘菜,縱算你給蟲子蛀出無數(shù)個蟲眼兒,破破爛爛,也還是我的寶貝菘菜?!?/br> 花露此刻又忘記之前的問題了,仰頭問解小菲,“你干嘛叫蟲子蛀我,你不會替我捉蟲子嗎?” “呃……”解小菲呆了呆,“你說的對,我會替你捉蟲子。” 花露嬌憨一笑。 陸槐受審當日,仇璋作為證人,在大堂一壁之隔的耳室等候傳喚,旁聽了審訊全程。 福王雖代任京兆府尹,審訊流程不及仇少尹熟悉,反居陪席。仇少尹居中而坐做主審。 審訊開始,陸槐被帶上來,他身著囚服,頸上頭上纏著紗布,樣子有幾分怪異。雙眸桀驁,環(huán)視一遍堂上諸官,似有藐視之意。 仇少尹最瞧不得他這樣,驚堂木一拍,嚇得人心突突。 “大膽案犯,膽敢藐視公堂,來人,給我拖下去,重責十杖?!?/br> 陸槐被拖下去,復拖上來,眼神沒變。反挑釁似的問仇少尹,“大人還打嗎?” 仇少尹當然有心打,只是擔心打重了還得給他醫(yī)治,沒的耽誤審訊,恨恨道:“公堂之上,由得你發(fā)問,跪下。” 陸槐從容跪下。 仇少尹列舉了他二十年間犯下的二十樁案子,由文吏一一宣讀。讀畢,問他:“陸槐,以上罪行你可承認?” 陸槐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tài),“有些認,有些不認?!?/br> 仇少尹氣煞,認便皆認,怎么還有的不認。公堂之上,少不得壓著性子問訊:“哪些認,哪些不認,你且說與本官聽聽。” 陸槐一一列舉了包括最近發(fā)生的五起案子以及光德坊連環(huán)兇殺案、牛武案等在內(nèi)的十三起案子。 仇少尹回顧卷宗,注意到他承認的案子盡數(shù)發(fā)生在寶歷三年及寶歷三年以后,寶歷三年以前便只光德坊案一樁。 仇少尹嚴聲道:“陸槐,本官問你,你可承認你是天仙子?” “我承認?!标懟焙敛华q豫。 “既承認,如何否認竹郎幾起案子是你的手筆?” “不是我做的我當然否認。” “誰不知這幾起案子出自天仙子之手,你既承認自己是天仙子,怎敢說案子不是你做的人不是你殺的?” “誰說天仙子只有一人?” 此言一出,群情動容,莫非還有漏網(wǎng)之魚? 耳室內(nèi)的仇璋心臟隨之一緊。 “你的意思是天仙子不止一人?”過得半晌,仇少尹接上話茬。 “沒錯?!?/br> “寶歷三年之前的案子是另一個天仙子做的?” “又說對了。” “他叫什么名字,現(xiàn)居各處?”仇少尹不覺拔高了聲音。 “城南,亂葬崗?!?/br> “你是說他死了?!?/br> “死在了寶歷三年?!?/br>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br> “不知道?” “不知道,很奇怪嗎?” 仇少尹氣極惱極,“不知道名字,樣貌、年齡總該知道罷,與你是何關系,速速交待!” “樣貌嘛……鵝蛋臉、杏仁眼,翹鼻頭,唇若桃心,是個……”陸槐有意一頓,“普通的老伯。” 眾人聽他前面形容,還道是個佳人,不料轉(zhuǎn)折出個老伯,一時面面相覷。均感這小子真是邪門。 仇少尹鼻孔里哼了兩聲,“哪里是普通老伯,分明是個俏老伯,從實道來,你與此人是何關系?” 陸槐仰頭,呆望大堂上方藻井。正當仇少尹等的不耐煩之際,他忽然幽幽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br> 陸槐交待,元和十四年官府上門逮捕他,是那位神秘的老伯及時知會他,救下他一命。 老伯當然不是平白無故救下他,實際上他另有目的。 他深知自己時日無多,沒幾年活頭了,預備培養(yǎng)陸槐成為他的接替者。那時候陸槐方才知道,救他的老伯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天仙子。他問老伯天仙子不是專門獵殺兇手么,為什么不殺他,反而救下他,還要培養(yǎng)他成為接替者? 老伯說正因為他是兇手,他才選擇他。只有兇手最了解兇手,最是知道對手的致命弱點在哪里,對峙時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陸槐問他,為什么做這種事,為什么專殺兇手?懲惡揚善?抑或?qū)俑粷M?老伯回答他,因為普通人無法滿足他,宰一只兔子有什么意思,獵狼才能帶給他快感。狩獵獵人,享受令人顫栗的快感,是他活著的意義。 陸槐也是追求刺激之人,老伯說法吸引了他,他決定加入。 此后六年,老伯每天抽出幾天時間訓練他,偶爾也帶他一起出去捕獵。陸槐迅速成長為一匹暗夜中的孤狼,月下的勾魂使。寶歷三年,老伯死后,陸槐取代他成為了新一代天仙子。 “從這一點上看,他也算是我?guī)煾?。”最終陸槐這樣說, “你卻把你的師父丟在了亂葬崗。” “啊,我沒說嗎?”陸槐故作驚訝,“是我殺了他?!?/br> 聞者悚然。 “他也算死得其所了,各位大人,你們說是不是?” 陸槐猖狂大笑。 背后的刑獄公人上前給了他一棒子,“老實點?!?/br> 陸槐一個轉(zhuǎn)頭,眸光與刑獄公人對上,刑獄公人脊背如爬蛇,涼颼颼。 來自頂級掠食者的壓迫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案件龐雜,合計分七天審理,陸槐細致交待了作案過程。被問如何精準投毒時,陸槐答:“這沒什么,大人當伙夫往牢房送幾個月飯自然曉得了。” “說清楚些。” “我們把飯桶搬進牢房,獄卒負責分配,獄卒們各不相同,分配飯食的順序也各不盡相同,有的喜歡由遠及近,有的喜歡由近及遠,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單從一側(cè),兩側(cè)一起,各有各的習慣。只要掌握了每個獄卒的性情和習慣,便可精準把控飯桶的去向。我這么說大人明白了嗎?” 語氣仿佛在教導,仇少尹氣的直瞪眼。 “對了,褚獄卒沒事吧,他著實不知情,白白受了一頓酷刑,大人可得好好補償人家喲?!?/br> 仇少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問他毒藥來源,以及他如何知道天仙子有毒。 陸槐回答毒藥是老伯留下的,他久已發(fā)現(xiàn)天仙子之毒,摘花炮制毒藥,以備需要。 仇少尹又問他為何綁架仇璋,似有針對李纖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