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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花盈紀在線閱讀 - 花盈紀(37)

花盈紀(37)

    2021年7月9日

    巫神女緩緩步向祭臺。

    四位巫侍分立于祭壇四角,盡皆面向于她,腰間的小鼓發(fā)出「咚咚」

    的有節(jié)奏的律響。

    巫神女赤足站在祭壇的中心,手執(zhí)青葉,一動不動。

    祭壇上沒有一絲微風,但巫神女身上的巫女裙卻無風自動。

    天上的月光,星星點點的揮灑在她身上。

    巫神女裸露在巫女裙之外的肌膚,像透著淡淡的瑩光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讓在場的每一個人皆瞧得無法移開眼睛。

    「咚!」

    當?shù)诰攀怕暪捻懧湎碌臅r候,巫神女終于動了。

    她輕輕地將手中的青葉往前平舉,接著像鳥兒展開雙翼一樣,伸展開她的兩

    只玉手。

    裙下那對仍舊潔白如雪,不染一絲纖塵的秀美玉足,同樣探伸出一道優(yōu)雅得

    難以形容的動作。

    祭祀開始了。

    巫神女正在以舞降神。

    她的動作十分輕緩。

    每一個舉止,都像蘊含著天地自然規(guī)律,配襯著她那美得無以形容的姿態(tài),

    圍繞在風雨祭臺四周數(shù)以萬計的楚國權貴們,全都看得靜至落針可聞。

    他們完全沉浸在巫神女那美麗至極的曼妙祭祀之舞中。

    與同為當世三大美人之一,舞天女徐未晚的舞姿不同。

    舞天女的舞,如天女散花一般美妙動人,叫人回味無窮。

    但巫神女的舞卻并不取悅于人,更不是為取悅何人而跳。

    她的舞與塵世間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一絲半點關系,她的舞,僅僅祈求于上

    蒼。

    也正是因為如此。

    巫神女的舞在某種程度上,比之舞天女更加妙不可言,不可言述。

    在場數(shù)以萬計的王公貴族們,皆看得如癡如醉。

    所有人全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連燕陵也不例外。

    這時,一個身著白色祭服的高瘦男子,從那一百多個巫廟侍衛(wèi)中越眾而出。

    此人的出現(xiàn),當即便令燕陵從沉醉之中驚醒過來。

    一股怒火,罕見地從他的眸眼之中迸現(xiàn)。

    燕陵怎么可能忘記這個人!這個越眾而出的,身著祭祀服的男人,赫然正是

    當初聯(lián)合三大劍手的年仲,夜襲他們父子二人罪魁禍首之一的那名巫廟祭司!燕

    陵冷冷的看著他。

    后者此刻手捧著一個刻著銘紋圖桉,通體呈綠玉狀的龜甲。

    他雙手恭恭敬敬的捧著,走向祭壇之上。

    而祭壇上的巫神女,那曼妙端麗的祭祀舞亦終于停下。

    待到那巫廟祭司步上祭壇,恭敬的屈膝跪在巫神女的跟前,將手中的龜甲高

    舉到頭上。

    巫神女伸出那對欺霜賽雪的美麗玉手,接過了對方呈上的龜甲。

    巫廟祭司低著頭,恭恭敬敬的退下。

    巫神女則轉過身去,輕抬起螓首,凝望著天空中一塵不染的夜色,將手中的

    青葉平放在龜甲內,接著舉起。

    鼓聲停止。

    整個風雨祭壇重回平靜。

    在場的數(shù)以萬計的王公貴族,盡皆目不轉睛的盯著祭壇之上的巫神女。

    絕大部分人都聽說過,巫廟歷代巫神女祭祀的大概流程。

    在祭祀舞結束之后,便輪到整個祭祀儀式的尾聲。

    在這個階段,巫神女會手捧以玉龜甲,迎接上蒼降下的甘霖。

    而此時身處風雨祭臺的所有人,抬首望天。

    此時的天際一片晴明,連一絲烏云也不見,人人愕然在心中盤問,當下的天

    象,試問上蒼如何降下甘霖?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天空不見絲毫變化。

    數(shù)以萬計的人群里,已有很多人開始了竊竊私議,一絲不安的sao動在暗生。

    但祭臺之上的巫神女,仍然虔誠的平舉著手中的龜甲,金色面具后的那張美

    得異乎尋常的面孔,不見一絲半點波動。

    就在祭壇下面最前方的池承君等王室中人,也越來越有些坐不住的時候。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飄現(xiàn)一片烏云。

    一陣涼風刮過。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快看,祭壇上下起了甘霖!」

    在數(shù)以萬計人群面前,驚人的一幕出現(xiàn)了。

    祭壇的正上空,飄下了甘霖。

    而祭壇之外的其他地方,卻不見一絲雨霧降下。

    巫神女手中的龜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正在迅速的滿溢著。

    這場甘霖來得快,去得也快。

    當結束的時候,巫神女手中的龜甲已經乘了小半甘霖。

    巫神女衣裙微濕,但她渾不在意,緩緩的步下祭壇。

    這時,早就已經等候在祭臺下的婢女,立即恭恭敬敬的迎上前去,接過巫神

    女手中的龜甲。

    立即有大批全副武裝的王宮侍衛(wèi),如臨大敵地護送著由巫神女為王上祈

    求而

    來的驅病甘霖,趕赴王宮。

    一切結束后,巫神女邁著晶瑩如玉的赤足,重新端坐回她的車輦。

    在無數(shù)人虔誠的目送之下,巫神女的車輦終于緩緩行離。

    燕陵深吸了一口氣。

    時隔一年多,再次見到曾經最心愛的前未婚妻。

    燕陵赫然發(fā)現(xiàn),身份已成尊貴巫神女的齊湘君,忽然之間似乎已變得有些陌

    生。

    比起燕陵曾經所認識的齊家小姐,現(xiàn)在的齊湘君,比以往更加高貴典雅,也

    更加高不可攀。

    而她當著數(shù)以萬計楚國權貴的面,當眾祭祀祈雨,成功祈求上蒼降下甘霖。

    巫神女用她的行動,證明她作為巫廟新一代巫神女不容置疑的尊貴地位。

    如今的她給人一種神女降臨于凡塵般高不可攀的感覺。

    即便是自認為現(xiàn)今完全有資格追求于她的燕陵,仍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種配不

    上她的錯覺。

    其他的人則更不用說了。

    燕陵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靜坐于車輦之內,那端秀美麗的身影。

    燕陵心頭不僅沒有打起退堂鼓,反而在今夜再度見到齊湘君,令他過去一年

    多的時間里,一直深藏在心中的洶涌愛意,再也壓制不住噴涌而出。

    突然之間,燕陵的心中涌起了無比強烈的渴望。

    他想要以他原本的面目,重返楚都,與他最心愛的齊湘君再次相見!車隊緩

    緩離開。

    巫神女已遠遠離去。

    但風雨祭臺周圍數(shù)以萬計的楚國權貴們,仍然沉浸在方才那震撼的一幕之中

    ,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巫神女那曼妙無雙的圣潔身影,仍然印在每個人的腦海里揮之不去,所有人

    都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返回客棧之后,秀璃等幾女的臉上亦都神情各異。

    連她們也顯然同樣沒有從剛剛的祭祀一事之中回味過來。

    秀璃輕輕舒出一口氣,「巫廟神女果然非同凡響?!?/br>
    「一直以來都有傳言,巫神女的精神可直抵上蒼,能夠溝通神靈,祈求神靈

    降下甘霖。我曾經就此事好奇詢問過主上,向他求證,當時主上答我確有其事,

    那個時候我還不太相信?!?/br>
    秀璃輕輕一嘆。

    素來較為寡言的她,罕見地感慨道,「神靈縹緲虛無,世人又怎能與神靈溝

    通呢?直至今夜親眼看到巫神女,我才知主上所言非虛?!?/br>
    「我和秀璃姐你不同,我們飛鷹族的先祖,曾親眼目睹過巫神女祈求的神跡

    ,一部分族人歷來都有信奉巫廟的傳統(tǒng)?!?/br>
    一旁的千卉,眸中帶著一絲虔誠之色,道:「因此我們族的人,都對巫神女

    的能力毫不懷疑的?!?/br>
    珊瑚坐在桌前,雪白的玉手支撐的下巴,美麗的眼眸正在回味著別的事。

    「巫神女真的很神異呢,明明赤著雙足,可一路走來她的雙足竟然纖塵不染

    ,潔白的沒有一絲雜質?!?/br>
    她好奇望向燕陵,「燕陵哥,巫神女以前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珊瑚的話把燕陵從沉思中扯回了回來。

    他思索著道,「湘君自幼就和其他的人不太一樣,在很小的時候,她身上就

    已經有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好像是……」

    燕陵皺著眉頭,像在沉思著該如何形容。

    直到他的目光與一臉純真無暇的珊瑚對視上。

    他不由脫口而出:「如果說珊瑚是純潔,那么湘君的身上自小就有一種圣潔

    的意味。」

    燕陵緊跟著一嘆。

    「但在成為巫神女之后,她的改變很大,大得讓我都有些不敢相認了?!?/br>
    珊瑚純真浪漫地問道:「燕陵哥,你說巫神女向上蒼祈求的甘霖,對你們大

    王的病有用嗎?」

    「肯定有用?!?/br>
    一旁的辛奇忍不住插口說。

    「我聽說歷代的巫神女,極少有向上蒼祈求甘霖的,可是一旦祭祀祈求,降

    下了甘霖,就一定能夠包治百病?!?/br>
    千卉也點頭表示同意。

    雖然出身于飛鷹族,有信仰巫廟傳統(tǒng)的兩人這么信誓旦旦。

    可燕陵也回答不了珊瑚這個問題。

    因他自己也不清楚,齊湘君祈求的甘霖是否真如傳言中的那般神奇?如若是

    的話,當初為何她不為去世的祖父祈求呢?燕陵聳了聳肩,「有沒有效果,過幾

    天該就清楚了?!?/br>
    巫神女的到來,令原本局勢混亂的楚都迎來了難得的平靜。

    僅僅距離巫神女在風雨祭臺為楚王祭祀去病的時間,過了兩日。

    一個驚人的消息,便旋風般的席卷了整個王都。

    兩年來一直身患重病,臥床在榻的楚王。

    自服下巫神女向上蒼祈求降下的甘霖之后,于翌日恢復了神志,第三日已能

    夠正常進食。

    消息傳

    出,整個楚國舉國歡騰。

    此前,儲君北臨君的突然暴斃,令整個楚都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但隨著楚王神志的恢復,短時間內將不會再出現(xiàn)任何動蕩。

    在楚國,楚留王有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倘若楚王當初沒有病重,剛戾自

    用如北陵君者,亦沒有膽子敢在楚王的眼皮子底下那般肆無忌憚。

    伴隨著楚王身體大幅好轉的消息傳遍王都,巫神女齊湘君的聲望也同時被推

    向了頂點。

    夜。

    姜氏府邸。

    燕陵于子時時分,悄悄來到了母親所在的書房。

    姜卿月已經在此等候愛兒了,但書房內并沒有見到燕離的身影。

    燕陵在來的時候,剛好看到祁青從母親所在的小樓離開,腳步匆匆。

    他心知肚明,母親現(xiàn)時與祁青之間正處于熱戀,眼下為時已晚,按照一般情

    形,祁青已經準備要在母親的小樓這里過夜了。

    他現(xiàn)在僅僅只是被姜卿月支開片刻而已。

    現(xiàn)今祁青與姜卿月的熱戀關系,以及前者夜夜在傾月樓內留宿過夜,已是整

    個姜氏一族上下皆知的事情。

    以至于燕陵近來,每次潛入家族里找爹娘商量事情的時候,多數(shù)情況下他都

    難以與爹娘同時碰面。

    母子倆見面之后,不可避免地談及到了楚王身體的事情。

    燕陵沉聲問道,「大王的病,真的好的那么快嗎?」

    「何止快,大王身體的恢復情況,比陵兒想象中的還要很好很多。雖然仍無

    法下床,但大王的神志已恢復如常,進食也正常。短時間里,王都想必不會再出

    現(xiàn)此前那場混亂的風波了?!?/br>
    姜卿月不由得感慨道,「巫神女祈求的甘霖,果如傳聞中的那樣可包治百病

    ,神異得叫人難以相信?!?/br>
    「王宮還決定在三日后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但凡有頭有臉的權貴都會參加。陵兒化名的王術也傳到了大王的耳里,大王聽聞有來自于殷地的行商,非常歡

    喜,如無意外,陵兒也將成為大王的座上賓之一?!?/br>
    燕陵不置可否。

    楚王手中的權力,雖遠不是北臨君之流可比。

    但他畢竟是重病之身,未來楚國的大權,仍然是要落在他的幾個兒子的手中。

    縱然他的這個身份受到楚王的看重,燕陵也不打算再用多久了。

    驅使燕陵做出這個決定的,還有另外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因!燕陵鄭重地向姜

    卿月提出,他想要以原來的身份重返楚都的決定!姜卿月聽罷,不由得一陣遲疑。

    她凝望著眼前神色堅定的愛兒,芳心一嘆。

    她心中清楚,巫神女的到來,對她愛兒造成了多么強烈的沖擊。

    他如今的大半精神,都已經給巫神女吸引了。

    雖然姜卿月認為,當下仍然還不到愛兒回來的最佳時機。

    可她也明白,燕陵對巫神女的愛意有多么的深。

    縱然她強烈反對,兒子看在她的面上或許會暫時打消這個念頭,可終究沒有

    辦法長久反對。

    遲疑了一會后,姜卿月這才回答道:「娘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情,娘沒有

    意見?!?/br>
    燕陵聽得松了一大口氣,:「謝謝娘親!」

    但這時,姜卿月卻是輕嘆。

    「娘雖然答應了你,但你也要答應娘另一件事情?!?/br>
    「娘,你說?!?/br>
    燕陵神色輕松的道。

    姜卿月凝神看著他,輕輕說道:「如果陵兒要以原本的身份回來,那么你跟

    公孫小姐的婚事,也必須提上日程?!?/br>
    燕陵臉上的喜色頓時微微一滯。

    今趟輪到他臉上露出猶豫與不決。

    姜卿月見兒子遲疑,不由得柔聲道。

    「公孫小姐的美貌在楚都同樣是出了名的,娘見過她,那是位知書達理,溫

    柔大方的美人兒。跟陵兒成婚之后,陵兒必定會喜歡上她。」

    燕陵皺著眉頭,輕輕一嘆,「娘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

    姜卿月握了握愛兒的手,柔聲道,「娘知道,你心里一直忘不了齊家小姐,

    這點娘也是非常清楚的?!?/br>
    「娘也并不是要反對你重新追求齊家小姐,相反,陵兒如今的身份乃劍圣大

    人的傳人,可說與巫神女之間門當戶對,不僅非是沒有機會,相反,比起其他人

    ,陵兒的機會比他們要大得多。」

    姜卿月耐心的解釋道,「但這件事情畢竟事關重大,牽連甚廣,必須慢慢來。」

    「娘跟你爹也早有參詳過此事,也都支持你重新追求齊家小姐,只是在這之

    前,你與公孫小姐之間的婚事也得盡早完成,也算是咱們姜氏給公孫府投桃報李

    的一個交待?!?/br>
    燕陵聽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姜卿月的話都已說到這份上,他也明白,巫神女現(xiàn)時的身份已不可同日而語。

    絕非說想追求便可追求的。

    姜卿月能夠支持他,可說已經是頂著很大的壓力了。

    「多謝娘理解孩兒的任性?!?/br>
    姜卿月展然一笑,握緊了燕陵的手,柔聲道。

    「你是娘的孩子,做娘的,當然要為自己的孩子考慮。實際上你沒有怪娘解

    除掉兩家的婚事,娘才應該謝陵兒的理解?!?/br>
    「事情就這么定了,待陵兒回來后,你與公孫小姐的婚事就在半個月內完成

    吧?!?/br>
    燕陵無言點頭。

    返回客棧。

    翌日。

    王宮的人便帶來了楚王的手諭,邀請燕陵兩日后參加王宮舉辦的宮廷宴會。

    對于這類盛宴,他素來沒有什么興趣。

    但既然姜卿月說了,此次宴會巫神女將是主客,燕陵絕不會錯過這個見到心

    中魂牽夢縈美人的機會。

    燕陵自然是欣然應下。

    后日傍晚,燕陵沒有帶隨從,一人輕裝赴宴。

    化名為王術的燕陵,在王都這里已不算是生面孔,守在王宮入口的宮廷侍者

    見到他,隨即高聲唱諾:「王術,王公子到?!?/br>
    接著便自有王宮的侍女將他引往主殿。

    此次宮廷晚宴,任何人的隨從全部必須留守于殿外,只有身份足夠的人,方

    有資格進入主殿。

    但饒是如此,在燕陵到來的時候,主殿里已經到滿了王公貴族,認識的或不

    認識的,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攀談,熱鬧不已。

    燕陵環(huán)目一掃,尚未看到他心中渴望見到的人。

    作為主人的楚王,此時自然也同樣還未現(xiàn)身。

    隨著時間推移,大殿里人越來越多,燕陵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臉孔。

    像他的兩位表兄長,還有曾經關系比較熟絡的一些王都世家子弟,不過他們

    的位置離他這里要稍遠一些。

    大殿里每位賓客所在的席位都有講究,距離王座最靠前的,自然是楚王的幾

    個兒子。

    往后一排,則是令少君車少君這些王室貴裔,再下一排才輪到司馬道這類大

    臣的位置,燕陵的母親姜卿月也在這一列中。

    令人比較意外的是,燕陵居然也被安排在了這一類席位的中間,可見楚王對

    王術這個假身份頗感興趣。

    姜卿月比他晚到一些,當她到來之時,毫不例外地吸引住了主殿里所有人的

    注意。

    殿內幾乎每位大臣都渴望上前與姜卿月攀談,但遺憾的是,姜卿月并非一個

    人來。

    她身邊除了一個邑上公子祁青作護花之人外,尚有一個身著鵝黃宮裝長裙的

    溫婉美人,正與她親密的手挽手,邊走邊在低聲說著悄悄話。

    姜卿月擺明著不想應酬,眾人自然知趣沒有過去。

    燕陵的目光落在與他母親并肩親熱交談的女子身上,微微一愣。

    那是一個年紀約在二十歲出頭,個兒高挑的溫婉麗人。

    對方生得花容月貌,容顏絕不再千卉與秀璃之下,她的身上更有著一股如詩

    如畫般的溫婉氣質,分外的動人。

    姜卿月一只手挽著她,與她親密交談著,不知是說道了什么有趣的事,逗得

    后者舉袖輕笑,那花枝輕顫的溫婉模樣,令人難以移開眼睛。

    能令姜卿月這般青睞,與她神狀這般親密的,自然非是一般的貴族小姐。

    這身著宮裝的溫婉美人燕陵認識,她便是眼下與他有著婚約之名的未婚妻公

    孫晴畫。

    憑心而論,這位公孫小姐不論容貌舉止,皆是萬中無一,無可挑剔。

    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絕不會拒絕這樣一位美麗溫柔的美人成為自己的妻子。

    但燕陵的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一直被巫神女齊湘君所占據(jù)。

    他不希望這樣一位獨特的美人兒,成為他心中另一個女人的替代。

    巫神女是獨一無二的,誰也無法替代。

    同樣的,這樣一位獨特的美人兒,嫁給自己僅是因為家族聯(lián)姻的關系,燕陵

    心中也并沒有任何成就感。

    就在這時,前方殿門傳來一陣sao動。

    巫神女到了。

    殿內的所有人全都停止了攀談,紛紛將目光投注過去。

    在兩名巫廟祭司的伴隨下,一身巫服的巫神女款款而來。

    巫神女今夜出現(xiàn),當然非是像上次那樣赤足而來。

    她裙下探伸出了一對潔白如雪的秀履,面上也終于沒有帶著面具,露出了她

    那傾色的玉容。

    殿內所有見到巫神女真面目的每個人,心中皆生出驚為天人之感。

    巫神女的真顏,竟如此之美!她精致靈巧的五官簡直世間難尋,一對眼眸清

    澈明亮,更如同天

    上高掛的星月。

    她的肌膚晶瑩如玉,彷佛滲透著一層淡淡的瑩光。

    殿內那些自詡肌膚白皙細膩的貴女們,在巫神女的面前,盡皆失去比擬的勇

    氣。

    巫神女行步邁來之間,動作落落大方。

    她嬌艷的紅唇微閉,予人一種如冰凋冷凝般的美麗。

    若說姜卿月的美,美得無懈可擊。

    那么巫神女的美,便非塵世之美,那種美,是異乎尋常的。

    場內貴女閨秀眾多,唯一能與巫神女分庭抗禮的,僅剩同為三大美人的月姬

    姜卿月一人。

    但相比于姜卿月,巫神女齊湘君的身上,有著前者所沒有的一絲圣潔與神秘。

    這是巫神女略勝于月姬半分的地方。

    她緩步而來,前方的人群全都自動分開了一條寬敞的通道,絕大多數(shù)大臣貴

    族皆用虔誠的目光微微垂首,以示對巫神女的恭敬。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

    巫神女見狀,款款邁步而來之時,那原本微閉的紅唇,微微朝著兩旁的眾人

    揚起一絲動人的弧線。

    一抹美麗的難以形容的微笑,浮現(xiàn)在她那不含一絲瑕疵的絕美玉顏上。

    這一抹微笑就像一道破開云層,投射在大地的月光。

    令到讓開路的這些王公大臣們,盡皆生出受寵若驚的驚艷之感。

    巫神女并不似人人所想像的那般高高在上。

    相反,她比所有人所想的更加平易近人。

    燕陵的一顆心,更是如同被大鼓瘋狂敲錘著一般,咚咚作響!隨著巫神女坐

    入她那單獨的座次,眾人方如夢初醒,紛紛入席。

    而楚王這時也在侍從的抬架下,艱難上座。

    自此,宴會終于開始。

    燕陵這才戀戀不舍地將目前從齊湘君身上收回來,望向上首處。

    楚王比燕陵過去見到的要蒼老得多。

    他的頭發(fā)已完全花白,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

    過往肥壯的身軀,業(yè)已瘦了極多。

    他坐在上方的王座上,由兩位御醫(yī)分伴左右,臉色蒼白,呼吸聲極其沉重。

    楚王的模樣,像一個行將就木的人。

    但實際上,他能夠出席宴會,代表他的身體已大有好轉,已無需像以前那樣

    終日躺在榻上,生不如死。

    燕陵本來還擔心,宴席上楚王會親自問他有關殷地的問題。

    現(xiàn)在看他這副模樣,心里放下心來。

    這場宴會的主人表面上是楚王,實際主持的人卻是楚王的四子申遙君。

    不僅是燕陵,在場的諸多王公也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點。

    燕陵非常的意外。

    非是由楚王的二子平陵君,又或三子池承君。

    而是四子申遙君主持這場有巫神女參與的盛大宴會,可說出乎了所有人的意

    料。

    每一個明眼人都清楚,這一幕的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那意味著此前王都那場混亂的風波中,楚王四子申遙君是最大的得益人!申

    遙君代表楚國王室,對巫神女以及其身后的巫廟,說了許多感謝的話,言語非常

    真誠。

    當著所有人的面,巫神女微笑地回答道。

    「湘君本身亦是楚國人,并不會因為巫神女這個身份而改變這一事實,儲君

    不幸離世令人扼腕,大王又身染重疾,湘君只是一盡綿薄之力,不足掛齒。」

    她的聲音輕柔悅耳,每個吐音皆珠圓字潤,彷如世間最動人的天籟。

    在座的諸多王公大臣,在陶醉之余,亦盡皆聽得面露崇敬之色。

    以巫神女超然于物外的身份地位,縱然沒有她祈求祭祀,令楚王的病情大幅

    好轉,單單就以她的身份,便是中原各國君主見了她,也要以貴賓之禮禮待于她。

    申遙君代表楚國王室對她萬般感激,巫神女也沒有必要這般認真回應。

    可巫神女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言語真摯的訴說她身為楚人,有為楚王祭祀

    驅災的理由。

    這一刻,別說是在場的諸多王公大臣們個個露出虔誠之色。

    就連桀驁如令少君,又或是車少君等一眾皇族貴裔,也都盡皆露出毫不掩飾

    的傾慕之色。

    甚至包括過往因為自己的原因,對齊湘君一直抱有成見的琳陽郡主商蝶,此

    時望向巫神女的目光里,也沒有了曾經的敵意。

    巫神女悲天憫人的胸懷,成功的征服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燕陵看得不由心中一嘆。

    巫神女越發(fā)圣潔完美,他想要重新追求于她,這條路就越發(fā)艱難。

    而在他未能接手過阿公手中的天隕劍之前,他劍圣傳人的身份,也仍未到公

    布的時候。

    想及于此,燕陵心頭不由一陣悵然。

    巫神女的平易近人,令整個宴會的氣氛變得無比熱烈起來。

    楚王說話艱難,一場宴會下來,前后說了不到三句話,大多數(shù)時候甚至連旁

    聽都做不到,坐于王座上昏昏欲睡。

    但這已足夠令在場的大臣們安心下來。

    而令在座諸人又驚又喜的是,作為主客的巫神女,在回應著賓客們的問候之

    時,她唇角含笑,令眾人皆有如沐春風之感。

    在座的一眾王臣貴族們,這才發(fā)現(xiàn),巫神女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樣高高在上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反而比他們想的更加的平易近人。

    唯與她熟悉的燕陵較為清楚,齊湘君就是這樣一個人。

    她的外表給人一種冷凝的美,彷佛一位冰冷美人。

    但當你與她熟悉之后便會發(fā)現(xiàn),她待人接物時典雅從容,親切自然,絕不像

    外表所表現(xiàn)的那般冷漠。

    整場宴會,他的目光大多數(shù)時間都落在他這曾經最心愛的未婚妻身上。

    實際上除了他,場內絕大多數(shù)人也都如此。

    特別是殿內一眾年輕貴族,他們的眼睛幾乎都難以離開巫神女半分。

    好色如令少君之流便不消說了,連在王室之中素來君子之風,聽聞從不流連

    于煙花之地的車少君,望向齊湘君的目光中也滿含著傾慕。

    巫神女優(yōu)雅從容地回應賓客們的問候。

    只有在這樣的場合里,燕陵才可以這般光明正大的大膽凝望齊湘君,而不用

    擔心被旁人認為是登徒子。

    看著成為整場宴會中心點的巫神女,燕陵心頭悵然之際,突然,前者一對曼

    妙的美眸倏地飄到他的臉上來。

    兩對眼睛,終于四目相對。

    巫神女的嘴角忽地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她用一種帶著深意的目光,深深看

    了燕陵一眼,才偏過頭去。

    燕陵一顆心如同巨錘重擊一般咚咚作響。

    如果不是有面具做遮掩,旁人定能發(fā)現(xiàn),他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些許汗水。

    巫神女方才飄往他臉上的那一眼,意味深長。

    那眼神燕陵并不陌生。

    他過往到齊府與她相見時,很多時候齊湘君望向他的目光,便一如方才。

    冷汗從燕陵的額頭微微滲出。

    齊湘君……該已不會認出他來了吧?這怎可能?燕陵心中暗自搖頭,認為這

    絕不可能。

    過后的時間里,巫神女也沒有向他這邊望來。

    令燕陵既松一口氣,又備感失落。

    終于捱到宴會結束,燕陵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跟隨著齊湘君同來的兩個巫廟祭司中那位貌美的女祭司,卻是在

    大殿之外攔住了燕陵。

    「王術公子,請留步?!?/br>
    燕陵神情一愣,停下腳步。

    女祭司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客氣的對他道,「巫神女一直對民風淳樸的殷

    地頗為向往,得知王術公子與殷地兩大氏族同時交好,她心中歡喜,特意囑我來

    邀請王術公子明日到巫園小坐。」

    女祭司毫不掩飾的話音落下。

    殿外周圍一眾王城貴族們,臉上都朝燕陵投去羨慕的神色。

    巫神女雖然抵達王都已有數(shù)日。

    可這幾日,能夠獲邀至王室專程為巫神女準備的下榻小院巫園的客人,可謂

    屈指可數(shù)。

    眼前的王術雖只是一個異國行商,身份地位遠不如他們這些權臣貴族。

    但他與眾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來自于那神秘的殷地,且與兩大氏族同時交好。

    這是他能夠得到巫神女令眼相看,并出言相邀的主因。

    燕陵聽得心頭劇跳。

    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巫神女出言邀請他,絕非旁人所想的那么簡單。

    他幾乎都有些懷疑,是否自己的身份被齊湘君發(fā)現(xiàn)了。

    燕陵暗自深吸了一口氣。

    面上客氣地答道:「巫神女有命,王術當然不敢推辭?!?/br>
    那名巫廟女祭司微笑著道:「如此,明日一早,我們會有專人前往客棧去接

    王術公子?!?/br>
    說罷,女祭司便回殿內向巫神女復命。

    燕陵返回客棧。

    當夜,他在床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終于熬到了翌日清晨。

    巫神女派出前來接他的人,在早膳過后便到了。

    巫神女刻下下榻的地方名喚巫園,后者實際上原是一片王室園林,是王宮專

    程安排給巫神女所用的居所。

    這片園林占地極其寬廣,足足逾四百多畝,比姜氏一族的府邸還要大,可見

    王室對于巫神女的鄭重。

    巫園距離王宮路程并不遠,僅隔了數(shù)條大街,沒過多久,車子便到了。

    燕陵下了馬車后,立即就有巫廟的侍者上前來,將他引入內。

    燕陵跟著那侍者穿園過林,走了不知多遠,終于在一間清幽的竹屋前停下。

    對方朝著燕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巫神女正在屋里等候公子。」

    燕陵的心里掠起奇異的感覺。

    他的耳目之聰靈,遠勝過往

    十倍。

    燕陵清楚的聽到,眼前的竹屋內只有一道幽幽細細的呼吸。

    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人。

    巫神女竟然單獨接見他。

    燕陵深吸了一口氣,舉步走進竹屋。

    齊湘君那熟悉的清麗悅耳聲音,送進了燕陵的耳中。

    「請進?!?/br>
    聲音是從里頭的內屋傳來的,燕陵再次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這間竹屋外在簡單,內里卻布置得非常的清雅。

    燕陵舉步走入內屋時,一身巫服的齊湘君正并膝跪坐在一張矮幾前。

    晶瑩如玉的一對芊手,正在優(yōu)雅地沏著一壺茶。

    屋子里充盈著茶香與齊湘君那熟悉而讓人魂牽夢縈的動人體香。

    時隔一年多,再次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相見,燕陵一顆心不爭氣的劇跳了幾

    下。

    他刻意用偽裝過的沙啞聲音,恭敬施禮,「見過巫神女?!?/br>
    聞言,齊湘君微微抬起螓首。

    一對如同星月般亮麗的美眸,用一種略帶嗔意的目光望著他。

    而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即讓燕陵渾身冷汗直冒。

    「你怎么扮成這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