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樹欲靜而風不止】
江城市市長黎國正緩緩放下電話,窗簾都被拉上,又沒有開燈,室內(nèi)的光線很暗,這樣的氛圍正適合黎國正此刻的心情,他只有皓輝這一個兒子,不知上天為何如此殘忍,偏偏讓兒子喜歡上了秦清,過度的執(zhí)著讓兒子一步一步走向瘋狂和毀滅,在皓輝開車撞死李振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失去了兒子,然而命運對他的折磨仍然沒有結(jié)束。 他不明白秦清為什么一定要選擇仕途,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秦清為何會在短短五年內(nèi)提升到如今的高位,全都是因為許常德,這個讓黎國正心頭滴血的人物親手制造了這一切,是他捧著秦清一步步走入政壇的中心,在得知許常德已經(jīng)確定成為平海省省長之后,外人的眼中黎國正理所當然的會接替他成為江城大佬,可是黎國正心里卻明明白白,自己的仕途之到此已經(jīng)完全止步,許常德不會給自己機會。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搭檔,自己的對手。 房門被輕輕敲響,黎國正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起身拉開了窗簾,午后的陽光暖融融的投射在他的身上,天氣真好,可是他內(nèi)心的世界卻依然黯淡。 敲門的是他的秘書王景亮,在獲準同意后,推門走了進來,他小心翼翼道:“黎市長,下午五點的飛機……” 黎國正皺了皺眉頭,嘴唇抿起然后蹦出兩個字:“取消!” 他的決定早已在王景亮的意料之中,王景亮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去辦!”在他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黎國正又叫住他:“幫我聯(lián)系許書記,看看他有沒有時間,我想和他見個面。” 王景亮點了點頭,正準備去辦的時候,黎國正卻又改變了主意:“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黎國正此時的心情是極度壓抑和沉重的,他之所以想讓王景亮去探,是因為以他對許常德的了解,現(xiàn)在許常德未必會見自己,可是他瞬間又改變了主意,因為兒子的瘋狂舉動,許常德在這件事情上已經(jīng)占盡了先機,他臨走之前,一定想要自己向低頭,黎國正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許常德睚眥必報的胸懷,考慮再三,他還是要給許常德這個機會。 果然不出黎國正的所料,許常德的電話關(guān)機了,在這種關(guān)鍵時候,他居然選擇關(guān)機,打給他辦公室,也被告知許書記不在市委辦公室,黎國正明白了,許書記臨走前還是要借著這件事掀起一些風浪的,黎市長猛然拉開窗戶,望著遠方的江城!忽然想起一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 對于黨校發(fā)生的這種事情,田慶龍表現(xiàn)出老辣的手腕和成熟的處理方式,在場所有圍觀的領(lǐng)導干部,全都被請到了黨校禮堂,田局長先是擲地有聲的曉以利害,然后又強調(diào)了這件事如果散布出去肯能在江城乃是省內(nèi)造成的惡劣影響,與會者全都明白,這件事涉及的方方面面實在太復雜,就算散播出去,也不可能有人會有勇氣站出來作證。 田慶龍想要的就是每個人都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讓每個人對這件事產(chǎn)生恐怖心理,讓他們寧愿自己沒在現(xiàn)場出現(xiàn)過,很多時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可是田慶龍也清楚,在場目睹全部過程的有二百多人,想要堵住悠悠之口,做到整個事件密不透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只要查無實證,這件事就算傳到社會上也只能作為流言處理,咱們黨的干部從不害怕流言蜚語。 安排完這一切,田慶龍才來到黨校的校長辦公事,市長夫人馮愛蓮坐在那里,她已經(jīng)恢復了平日的鎮(zhèn)定,身為江城制藥廠的董事長兼經(jīng)理,她的心理素質(zhì)超出常人,她并沒有陪同兒子黎皓輝前往精神病院,因為她意識到現(xiàn)在自己必須留在這里,黎國正敏感的身份讓他并不適合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所以一切的善后事宜都必須她來做。 黨校的幾名領(lǐng)導識趣的離開了辦公室。 田慶龍在馮愛蓮的身邊坐下,脫下警帽,低聲道:“嫂子,為什么你們不照顧好皓輝!”他的話中不無責怪的意,他并不擔心會引起馮愛蓮的反感,私下里他和黎國正一家的交情一直都很好,可是這并不妨礙他和許書記的關(guān)系,田慶龍此人看似粗獷豪放,可是那只是他刻意給別人營造的假象,如果沒有足夠的手腕和心機,他也不會擁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馮愛蓮嘆了一口氣:“慶龍,我們總不能一天到晚看著他,而且這孩子從春節(jié)回家之后,整個人變得好多了,看起來跟正常人沒有任何的分別,我和老黎還在高興呢,誰知道他又會突然發(fā)病……”她掏出紙巾,輕輕擦去眼角的淚痕,雖然保養(yǎng)得當,可是歲月仍然在她的眼角留下了細密的魚尾紋,馮愛蓮咬了咬嘴唇道:“都是那個狐貍精害得!” 田慶龍心中冷笑,對于秦清和黎市長家的恩怨他是心知肚明,在他看來黎皓輝落到今天的地步是罪有應(yīng)得,而作為黎皓輝的母親,馮愛蓮自然不會那么看,她把一切的責任都歸咎到秦清的身上。田慶龍低聲道:“這件事恐怕會有一些影響?!彼f得很委婉,黎皓輝精神上有問題不容置疑,可是問題的關(guān)鍵并不在于他的身上,他相信秦清也不會追究這件事,可是他很難摸準市委書記許常德的態(tài)度,江城每一個人都知道許常德對秦清的欣賞和回護,坊間也有不少不利于他們的言論傳出,可是田慶龍明白,許常德和秦清之間絕對是清清白白的,秦清對于外界的任何人和事都保持適當?shù)木嚯x,自從李振陽死后,她似乎已經(jīng)將自己的感情世界完全封閉起來,即使是她的敵對者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潔身自好,田慶龍更清楚,秦清只是一顆棋子,許書記是借著秦清給黎市長一個強勢的威壓,這次秦清出事,許常德不會放過教訓黎國正的機會,這是高手之間的博弈,田慶龍不想過問太多,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將這件事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的范圍內(nèi)。 馮愛蓮似乎意識到田慶龍話中的含義,她小聲提醒道:“我會讓皓輝在醫(yī)院好好接受治療?!?/br> 田慶龍聽出她話里推脫責任的意,淡淡笑了笑,他并沒有質(zhì)疑黎皓輝的精神狀況,不過作為必要的手續(xù),黎皓輝還需要做一個全面的精神鑒定,他低聲道:“秦清是團市委書記,嫂子是不是……” 馮愛蓮不等他說完便用力搖了搖頭道:“我永遠不可能向那個女人道歉!”她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激動道:“她根本就想害死我的兒子,假如她說一句軟話,哪怕是欺騙也好,今天的事情就不可能發(fā)生!” 田慶龍打心底嘆了一口氣,既然馮愛蓮的態(tài)度如此堅決,他也只能作罷,點了點頭道:“皓輝那里可能還需要做一個監(jiān)測,這件事我盡量處理?!?/br> 張揚和秦清兩人被救護車直接送往了相鄰的江城市第一人民醫(yī)院,張大官人有生以來還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過去都是他給別人檢查治療,頭一次輪到了自己。雖然他心里清楚自己沒事,可看到這樣的場面,還是選擇安于現(xiàn)狀,借此機會做個免費的體檢倒也不錯。 抽血化驗、X光胸片、CT核磁、外帶心電監(jiān)護,張揚和秦清受到最高規(guī)格的對待,做完檢查后,雖然沒有查出他們有什么毛病,可仍然把他們安排在VIP病房。 張揚穿著條紋病號服,身上帶著心電監(jiān)護,鼻子上插著氧氣管。 腦外科主任柳顯程親自來到張揚的床邊為他檢查了一下,然后拿起CT片仔細看了看。 張揚道:“我沒事兒!” 柳顯程點了點頭道:“沒事也要留院觀察,領(lǐng)導特別關(guān)照過,一定要確保你們兩人的安全。” 張揚笑了笑,這時候院長左擁軍在一幫醫(yī)院管理人員的簇擁下來到這里,他先是微笑著和張揚打了一個招呼。 因為知道左擁軍是左曉晴的父親,張揚對他明顯禮貌氣了許多,左擁軍這次過來也只不過是形式上的一個過場,探望之后,他們一群人走出了病房。 左擁軍低聲向柳顯程了解了一下張揚和秦清的病情。 柳顯程笑道:“各種檢查的結(jié)果都出來了,我們幾個主要科室的主任也會了診,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br> 左擁軍點了點頭道:“一定要給他們最好的照顧,確保沒有任何的事情發(fā)生!” 柳顯程道:“明天上午應(yīng)該可以出院?!?/br> 左擁軍皺了皺眉頭,他弟弟江城市新任副市長左援朝剛剛給他打過電話,提醒他這件事十分的敏感,在上級處理結(jié)果沒有出來之前,絕不可以讓他們兩人出院,左擁軍想到這里,重點指出:“出院的事情等等再說,市里的領(lǐng)導很可能會過來,一定要確保VIP病房的秩序,閑雜人等謝絕入內(nèi)!” 柳顯程點了點頭道:“左院長放心!” 左擁軍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院辦主任陳浩慌慌張張跑了過來,附在左擁軍的耳邊小聲道:“許書記來了!” 左擁軍并沒有想到市委書記許常德的反應(yīng)會這么快,他剛才接到弟弟電話的時候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看似平常的一件事,在左擁軍看來又有著不同的意義,左援朝升任江城市副市長并沒有得到許常德的全力支持,真正在左援朝升職問題上出力的是市長黎國正,也就是說許書記早已把左援朝劃到了黎市長的派別中,這是個不好的征兆,畢竟許常德馬上就要升任平海省省長,江城作為平海的轄市,許常德仍然擁有著絕對的影響力,在左擁軍看來,左援朝的這次升遷未必會是一件好事。 陪同許常德前來的是市委秘書長劉勁,許常德見到左擁軍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以私人身份過來探望小秦!不必要的事情能免則免!” 左擁軍笑著點了點頭,他陪同許常德向病房走去,醫(yī)院的那群跟班本想跟著前去,卻被左擁軍凌厲的眼神所制止,當跟班也得要層次,這幫人有資格當院長左擁軍的跟班,可是沒有資格充當許書記的跟班,那活兒是人家左院長的。 左擁軍將秦清和張揚的情況做了一個簡略的匯報,許常德的臉色始終陰沉著,來到秦清的門前,他抬起右手,示意其他人都留在門外,獨自一個人走了進去。 劉勁看了看左擁軍,兩人向遠離病房的走廊窗口走去,這是為了避嫌,許書記肯定不想讓他們聽到他在說什么。 秦清坐在床上收看新聞,看到許常德進來,慌忙想要下來,許常德制止了她,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采用任何的監(jiān)護措施:“就你一個人嗎?” 秦清淡淡笑了笑:“醫(yī)院專門給配了一個護士,幫我去打水了,剛才已經(jīng)全面體檢,沒什么事情,讓許書記擔心了?!?/br> 許常德點了點頭:“黎市長搞什么,明明知道他的兒子是瘋的,還讓他到處亂走!秦清啊,這件事讓你受委屈了?!彼目跉獬錆M了長輩對晚輩的關(guān)懷和憐憫。 秦清小聲道:“許書記,這件事我不會追究,算了,我只是希望以后能夠不再發(fā)生同樣的事情?!睆膭偛诺哪蔷湓捤呀?jīng)聽出,許常德也不想讓這件事情鬧大,在體制中混得越久,秦清越懂得其中微妙,在所有人的眼中,市委書記許常德無疑是她的貴人,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她不會在短短幾年內(nèi)提升的如此迅速,而秦清卻明白,許常德在利用自己,他通過對自己的提升而造成對黎國正的威壓,秦清并不清楚許常德為何會對這樣做,可是她有一點能夠肯定,許書記和黎市長的矛盾是不可調(diào)和的,在他即將前往省城任職之前,應(yīng)該是不會放過這個打壓黎國正的機會。自己看似這場事件的主角,可是秦清卻明白,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為許常德打壓黎國正的政治道具。事情雖然剛剛開始,可是對她卻意味著已經(jīng)結(jié)束。 許常德低聲道:“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我會處理!”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秦清道:“許書記,我想離開這里!” 許常德轉(zhuǎn)身露出一絲微笑:“明天吧,怎么也要等觀察期過去!” 許常德并沒有去看張揚,在他看來張揚根本就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物,無論他做了什么,這次的英雄行徑也不會被當成一個正面典型進行宣揚。 左擁軍把許常德送到樓下的停車場,正遇到剛剛抵達醫(yī)院的市長黎國正,黎國正和許常德的目光相遇,一切有些突然,一切卻又是在意料之中,兩人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黎國正熱情的招呼了一句許書記,許常德微笑著走了過去,熱情的拍了拍黎國正的肩膀:“黎市長怎么才過來?”一個才字婉轉(zhuǎn)的指出你身為當事人的父親,這反應(yīng)速度也太慢了一些吧。 黎國正并沒有提起剛才給許常德打電話關(guān)機的事情,他嘆了口氣道:“許書記,我正想跟你談點事兒?!?/br> 許常德指了指自己的紅旗車,兩人先后走入車內(nèi),在后座上坐下。 這兩位江城的風云人物都沒有吸煙的習慣,黎國正關(guān)切道:“小秦情緒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一個年輕女同志受到這樣的刺激,心理上難免會產(chǎn)生一些問題的,不過秦清還是很堅強的,休息休息應(yīng)該沒事?!?/br> 黎國正低聲道:“這種事情真的沒有想到?!?/br> 許常德用眼角的余光掃了黎國正一眼,他最反感的就是黎國正喜歡推卸責任的態(tài)度,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就不怕認錯,你兒子劫持了秦清,用一句真的沒想到來概括,難道就能夠把一切化解的干干凈凈?就算秦清愿意,老子也不會答應(yīng),許常德向后靠在椅背上:“皓輝的精神鑒定結(jié)果什么時候出來?” 黎國正沒來由一陣心驚rou跳,他敏銳的察覺到許常德這句話中赤裸裸的威脅含義,小聲咳嗽了一下道:“我以后一定會對他嚴加看管,杜絕同樣事情的發(fā)生?!边@句話等于間接向許常德請求諒解,希望他不要繼續(xù)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許常德的手指輕輕敲擊在座椅的邊緣:“國政啊,你知道的,這種事情傳出去對你的官聲會有些影響?!?/br> 黎國正心中暗罵,只怕我的官聲受到影響最高興的那個人是你,腹誹歸腹誹,話卻是不能明說的。 許常德道:“我在江城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總想要站好革命的最后一班崗,前些日子常委會的那個提議你覺著怎么樣?” 黎國正微微愣了愣,他忽然明白了,許常德要借著這次的機會繼續(xù)在江城經(jīng)營他的勢力,他雖然離開了江城,卻不想放手昔日的權(quán)力和影響,他是想在常務(wù)副市長上面繼續(xù)做文章啊。黎國正很容易就想到了左援朝,提請左援朝擔任常務(wù)副市長的是他,而且多數(shù)常委也傾向于他的這個提議,許常德之前一直也沒有針對這件事做過表態(tài),似乎已經(jīng)默認了他的提議,可現(xiàn)在發(fā)生秦清的事件之后,他突然把話題轉(zhuǎn)到這件事上,證明他并不滿意黎國正的提議,在他的眼中左援朝并不是未來常務(wù)副市長的合適人選。 黎國正此時的心情極其矛盾而復雜,重重跡象表明未來的江城市市委書記已經(jīng)確定為嵐山市的市長洪偉基,他對于洪偉基此人并沒有太多的了解,可是從側(cè)面上已經(jīng)打聽到,洪偉基和許常德之間的關(guān)系不錯,而且他們是同期中央黨校的同學,無疑在感情上更容易溝通,黎國正已經(jīng)看到自己暗淡的前景。他明白許常德正在利用自己的權(quán)力,在為洪偉基做著清理障礙的工作,許書記在把握一切可能的機會打壓自己在江城的影響力。 黎國正小心的問道:“許書記有什么看法?”腦子里已經(jīng)在盤算著幾名副市長的名字,他實在想象不出許常德究竟看中了哪一個?難道是新提升的李長宇和袁成錫之中的一個? 許常德笑道:“長宇同志不錯,有魄力有膽識,年齡也不算大,很有提升的空間?!?/br> 黎國正實在搞不清許常德為什么會看中李長宇,說實話李長宇在春陽的政績并不突出,春陽也是江城下屬六縣之中經(jīng)濟最為薄弱的一個,李長宇在任的三年工作也沒有見到太多的起色,過去也沒有聽許常德說過他和李長宇有什么特別的關(guān)系,黎國正也是近一年來才注意到這個人的,從縣委書記一躍成為江城市的常務(wù)副市長,這個提升不可謂不大,黎國正卻并不知道李長宇真正得到許常德的提升卻是因為洪偉基的關(guān)系,李長宇和洪偉基是大學的同學,在洪偉基確認要來江城擔任市委書記之后,他便暗示許常德希望能夠?qū)⒊?wù)副市長的職位落在自己同學的身上,這樣他上任之后就可以不著痕跡的削弱黎國正的權(quán)力,而又不落下任人唯親的嫌疑,政治上必須有高瞻遠矚的眼光。 黎國正很了解這位多年的搭檔,許常德是個機鋒深藏的人,即便是他最渴望做的事,也要假手于他人,他的心胸遠非表面上那樣坦然寬廣,黎國正始終認為他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他們的矛盾始于十五年前,那時候許常德還是江城機械廠的廠長兼黨委書記,黎國正卻已經(jīng)是鹽湖區(qū)的副區(qū)長,從那時候他們就悄然成了政治上的對手,為了打壓對方不惜一切手段,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斗爭越發(fā)變得風輕云淡,可是背后的殘忍和無情卻更加變本加厲起來,在斗爭的后期,許常德顯然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上風,黎國正雖然不甘心失敗,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現(xiàn)實。許常德卻并沒有勝利者的胸襟和大度,扶植秦清成為團市委書記,就是他報復黎國正的一個表現(xiàn),在黎家人的概念里,秦清是讓黎皓輝發(fā)瘋的根本原因所在,是她毀去了一個青年的大好前程。而秦清的突然從政,讓黎國正明白,秦清對黎家的仇恨應(yīng)該是同等的,他甚至可以推斷出,只要有合適的機會,秦清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報復他。許常德顯然看出了這一點,他如此關(guān)照秦清,就是讓黎國正如鯁在喉,寢食難安。 黎國正明白,許常德成為省長之后仍然不會放棄他對江城的掌控,有他當權(quán)之日,自己就可能永遠無法翻身,他緩緩點了點頭道:“我會提議長宇同志擔任常務(wù)副市長?!闭f完這句話,他的脊梁宛如被人猛然抽去,整個人無力的靠倒在座椅上。 許常德意味深長的笑道:“我馬上就要走了,以后管理江城的重擔要落在你們的肩上了?!?/br> 許常德走后,很長一段時間黎國正都沒有從低沉壓抑的情緒中解脫開來,他居然放棄了去探視秦清的打算,既然已經(jīng)達成了默契又何必去放低姿態(tài)向秦清道歉,他對許常德的讓步已經(jīng)是對這件事有了圓滿的交代。 田慶龍下午的時候才來到醫(yī)院,來此之前,他已經(jīng)了解了兩位大佬的態(tài)度,這件事肯定會不了了之,黎皓輝的精神鑒定結(jié)果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 田慶龍去探望秦清的時候,她已經(jīng)入睡,田慶龍并沒有打擾她,來到隔壁的病房,還沒有進門就聽到里面格格的歡笑聲,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望去,張揚正手舞足蹈的講著什么,那位負責看護他的小護士被逗得笑個不停,田慶龍唇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小兔崽子,這就惦記上泡妞了,他輕輕敲了敲房門。 張揚笑著抬起頭來:“田局長,您怎么大駕光臨了!”田慶龍笑了笑,身后司機把鮮花放在張揚的床頭柜上,田慶龍在床邊坐下道:“張揚,我雖然身在江城,可是聽說過不少你的事情!” 張揚直言不諱道:“您兒子田斌告訴你的吧!” 田慶龍哈哈大笑起來,張揚直來直去的爽直性格他十分喜歡,對人的第一眼印象很重要,張揚勇救秦清的場面留給在場所有江城警察的都是震撼,就算是他們之中最優(yōu)秀的特警也很難保證可以做到張揚這樣,作為一個老警察,田慶龍對于有勇氣的人從來都是欣賞的,這大概就是常說的英雄惜英雄吧,田慶龍向小護士看了一眼道:“小張,我想跟你單獨談兩句?!?/br> 小護士臉兒紅紅的向張揚看了一眼,這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田慶龍的司機出去后反手關(guān)上了房門,張揚從這一系列的動靜上已經(jīng)判斷出田慶龍想說的事情一定跟這件案子有關(guān),他微笑道:“田局是不是打算讓我封口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田慶龍詫異于這廝敏銳的洞察力,饒有興趣道:“你怎么知道?” 張揚笑道:“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五個小時,也沒人理會過,也沒人錄口供,只是把我關(guān)在這間病房里,我都有些糊涂了,自己究竟是救人英雄呢,還是一名囚犯,按理說被關(guān)押的應(yīng)該不是我?!?/br> 田慶龍笑道:“你以為呢?” 張揚道:“黎皓輝是黎市長的公子吧,秦清是團市委書記,這件事鬧出去肯定會造成很壞的社會影響,不過按理說也蓋不住,除非把這件事定性為流言蜚語。”他微笑道:“我無所謂,反正這事情的主角也不是我,只要秦書記同意這么處理,我權(quán)當這件事沒有發(fā)生過?!?/br> 田慶龍充滿欣賞的看著張揚,他忽然想起之前田斌在他面前的抱怨,按理說以田斌的性情本不應(yīng)該和這個年輕人成為敵人,他點了點頭道:“張揚,謝謝你的理解!”站起身,拿起筆在床頭柜的紙上寫下了一個電話:“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碧飸c龍這樣的行為不但但是對張揚的欣賞,而且意味著他承認自己欠張揚一個人情,田局長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這個人情他答應(yīng)還就一定會還。 張揚笑道:“你比田斌爽快!” 田慶龍笑道:“要不我怎么是他老子呢!” 田慶龍離開的時候卻在樓下遇到了徘徊的左曉晴,左曉晴看到他,快步迎了上來,小聲道:“姨夫!” 田慶龍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低聲道:“來看張揚?” 左曉晴點了點頭,卻又迅速搖了搖頭:“不是……剛好從這里經(jīng)過。” 田慶龍多少聽田斌說了一些左曉晴的事情,現(xiàn)在有些明白為何左曉晴會對這個春陽的基層鄉(xiāng)干部如此牽掛了,微笑道:“他沒事,要不要我?guī)氵^去看看?” 左曉晴慌忙搖了搖頭,田慶龍心中暗嘆,他這個小姨子蔣心慧是個頗有野心的女人,一直想把女兒嫁入名門,田慶龍私下并不贊成她的這種想法,須知侯門深似海,自己的親生骨rou是不舍得這樣對待的,他很疼左曉晴,也因為左曉晴的事情向妻子蔣心悅抱怨過,可畢竟左曉晴不是自己的女兒,他沒有太多的發(fā)言權(quán)。在田慶龍的意識里認為女人就應(yīng)該相夫教子,政治上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那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應(yīng)該遠遠躲開,更不應(yīng)該成為政治交換的籌碼。 左曉晴害怕田慶龍多想,輕聲道:“姨夫,我走了!” 田慶龍叫住左曉晴:“聽你三姨說,你畢業(yè)后準備去美國留學?” 左曉晴咬了咬嘴唇,然后頗為無奈的點了點頭,她的一切都是母親安排好的,唯一的一次偏離軌跡就是去了春陽縣人民醫(yī)院實習,可沒過多久,就已經(jīng)被她的母親拉回到既定的軌道中來了。 田慶龍道:“有時間多去我家轉(zhuǎn)轉(zhuǎn),你三姨整天都念叨你?!?/br> “噯!”左曉晴心不在焉的答應(yīng)了一聲,看到遠處父親在幾名醫(yī)院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來,慌忙和田慶龍告辭匆匆離去。 左擁軍看到田慶龍,停下和身邊人的說話,微笑著大步走了過來,他親熱的叫了聲姐夫,田慶龍點了點頭:“擁軍,剛才我遇到曉晴了,怎么一陣子不見,這丫頭瘦成這樣,你們做父母的不要對孩子太苛刻了。”他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 左擁軍苦笑道:“我工作太忙,很多時間顧及不了這孩子,都是心慧在照顧她?!?/br> 田慶龍道:“不是我說你,有些事情也不能都聽女人家的,娘們當家墻倒屋塌!” 左擁軍笑了起來。 “笑,就知道笑,我可告訴你,你們兩口子要是委屈了曉晴,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們!” 左擁軍道:“姐夫,你要是喜歡,我倒是很樂意把曉晴過繼給你?!?/br> “我倒是想,你問問你老婆她能答應(yīng)嗎?”田慶龍既然說了就不妨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他和左擁軍并肩向前走了兩步,低聲道:“我看曉晴未必喜歡你們的安排,感情上的事情,我看還是順其自然吧!” 左擁軍嘆了口氣道:“我雖然不贊同心慧的做法,可是也不能任憑這孩子胡來啊,現(xiàn)在的社會那么復雜,萬一她被人騙了該怎么辦?” 田慶龍點了點頭:“張揚那小子還算不錯!” 這次輪到左擁軍吃驚了:“張揚?你是說那個救秦書記的張揚?” 田慶龍瞇起雙目道:“你是真傻還是跟我裝傻,可不就是那小子嗎?” 張揚早已在病房中呆的不耐煩,可是醫(yī)院必須要他留院觀察24小時,本來張揚大可不去理會這件事,可是想到這件事的方方面面,已經(jīng)要當成一件政治事件來看了。張揚只能接受現(xiàn)實,反正在這里好吃好喝好住,有電視新聞可看,有小護士陪著聊天,倒也悠閑自得,傍晚的時候離開病房出門溜達溜達,醫(yī)院還是給了他一定的自由度,只要他不離開這層樓,并沒有其他人過問。 來到秦清的房門前,張揚正準備敲門,不想房門打開了,秦清穿著病號服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兩人目光相遇都顯得有些驚奇,然后同時露出一絲微笑,秦清道:“無聊得很,正打算去看看你呢!”說話的時候把張揚請了進去。 張揚笑道:“你沒什么事吧?” 秦清搖了搖頭:“你呢?”自從張揚冒著風險把她救下的那一刻,她對這個嬉皮笑臉的家伙已經(jīng)改變了印象。 張揚笑道:“沒什么大事,下面有氣墊,上面不是還有你秦書記頂著嘛!” 秦清臉上一熱,她聽出這廝言語中的挑逗意味,心中頓時警惕了起來,雖然他救了自己的性命,可是也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想到了這一層,秦清臉上的高傲和冷漠自然而然的又流露出了出來,張揚也察覺到她的變化,可腦子里卻想著在空中看到秦清裙內(nèi)的春光,張揚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是十分邪惡的,秦清表現(xiàn)的越是高傲,他心底就越是產(chǎn)生了一種占有欲,這廝在重生以后對美女的占有欲似乎比大隋朝那會兒還要強烈許多。 秦清低聲道:“小張,田局長找你談話了?” 張揚點了點頭,雖然秦清用領(lǐng)導的口吻跟他說話,讓他很不爽,可這畢竟是事實,人家是處級干部,自己卻是一個科員,兩人的差距那不是一般的大,人家有資格跟他這樣說話。 秦清道:“這次的事情要謝謝你了!” 張揚笑道:“怎樣謝?” 秦清微微一怔,她還真沒想到過這個問題,可秦清畢竟在體制上打拼了多年,頭腦的應(yīng)變能力非同一般,她淡然笑道:“也許你會得到一份滿意的結(jié)業(yè)評語?!痹瓉硭纱蛩阋褟垞P的違紀行為照實記錄下來的。 這樣的條件顯然不能讓張揚滿足,張揚道:“要不這么著吧,你請我吃頓飯!” 秦清沒想到他的條件竟然如此簡單,爽快的點了點頭道:“好?。〔贿^我可是兩袖清風,你不要抱著吃大戶的心理啊?!?/br> 張揚笑道:“對面有家新疆羊rou串不錯,秦書記不會吝惜這點錢吧?!?/br> 秦清微笑點頭道:“沒問題,時間由你定!” “就現(xiàn)在吧!” “現(xiàn)在?”秦清的神情顯得有些愕然。 張揚道:“再呆在這個地方,我都要氣悶死了,咱們出去走走,順便吃頓飯!” 秦清其實在這里呆的也很氣悶,不過她一向都是個堅守原則的人,其實體制中的人多數(shù)都是這樣,這讓她不免有些古板嚴肅之嫌。 張揚卻從來都不是一個老老實實循規(guī)蹈矩的人,這一點恰恰是秦清所欠缺的,也可以說秦清的周圍根本沒有這樣的人物。張揚道:“反正咱們也沒事,留在這里干什么,吃晚飯回來睡覺就是了,總不能什么都聽他們的。”看到秦清仍然無動于衷,忍不住道:“怎么?你害怕了?我就鬧不明白了,犯罪的是黎皓輝,怎么被關(guān)起來的倒是咱們兩個,大爺?shù)?,這世上還真沒有說道理的地方?!?/br> 秦清瞪了他一眼道:“注意你的言辭,身為一個國家干部,不要沾染社會上的那些不良風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