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國前傳(2)血洗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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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4月1日 2、血洗滿城 吉文元攻占了獅子山上的閱江樓,親自帶隊,沿著北城的城基,去探神策門的虛實。 很顯然,他并不像洪宣嬌那么幸運,在神策門下遇到了清兵的激烈抵抗,損傷過半,不得已又退回儀鳳門的缺口。 不過這么一來,也并非全無好處,至少沒能讓清兵重新把城墻的缺口填補起來。 洪宣嬌拴著陸建瀛的人頭回到獅子山下和吉文元會合,二人一合計,料定自己勢單力薄,只能暫且退出江寧,和林鳳翔的大隊人馬碰頭。 此時,林鳳翔已經(jīng)在壕溝里等得心急如焚,一見滿身是血的洪宣嬌回來,急忙拉著她的手道:「宣嬌,你沒事吧?」 洪宣嬌被血漬染得黏煳煳的雙手感覺到從林鳳翔掌心里傳遞過來的溫熱,心頭不由跟著一暖,害羞地道:「我沒事,倒是吉丞相,折損了百余名圣兵!」 另一邊,陳宗揚見到愛妻謝滿妹,也是一陣噓寒問暖。 正騎著馬到處傳遞東王千歲軍令的傅學(xué)賢,就在吉文元和洪宣嬌殺進江寧城里去的時候,也在林鳳翔的壕溝邊安生下來。 他看著那兩對情侶,臉上的表情很是僵硬。 他是楊秀清最死忠的部下,為了東王的一句號令,幾乎可以拼上自己的性命。 天國的男女戒令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但此時正值兩軍交戰(zhàn)的緊要關(guān)頭,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冷冷地問道:「西王娘,城內(nèi)情況如何?」 洪宣嬌急忙掙開林鳳翔的手,答道:「外城的清妖大多被調(diào)入內(nèi)城之中,兩江總督陸建瀛已被我斬首,料想奪取外墻,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在內(nèi)城,免不了要一場血戰(zhàn)!」 傅學(xué)賢恃著東王的權(quán)勢,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包括天王的御妹洪宣嬌和太平軍的前鋒林鳳翔,聽了這話,目視著林鳳翔道:「既如此,為何還不殺進城里?」 林鳳翔躍出戰(zhàn)壕,高舉長刀,喊道:「天父在上!太平天國的兄弟姐妹們,跟我一起殺進江寧,屠凈滿狗!」 太平軍的陣地上,忽然齊齊地發(fā)出一聲吶喊,數(shù)不清的裹著紅巾的圣兵爬出壕溝,如蟻群一般沖向缺口。 江寧滿城,西華門城樓上。 一名身高丈余的旗人將軍,正腰挎戰(zhàn)刀,手按城垛,朝著西北方向瞭望。 他正是已經(jīng)被冊封為新的兩江總督的祥厚。 雖然圣旨還在路上,但他儼然已將自己視為江南的大吏,不僅撤下了外墻的守軍,調(diào)入內(nèi)城協(xié)防,還對陸建瀛見死不救,拒絕開門接納。 在他的眼中看來,任何漢人的命都不及滿人的命來得重要,即便那個人是咸豐的帝師。 他痛恨陸建瀛連失江防,使江寧陷入被動的局面,眼下唯一的辦法,便是守住內(nèi)城,等到向榮的援軍到來。 根據(jù)探子的報告,向榮的水師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只要祥厚能在內(nèi)城守上兩三天,一定會化險為夷。 屆時,里應(yīng)外合,把江寧變成一個巨大的甕城,給那些可惡的長毛來一個甕中捉鱉。 「將軍,」 一名生得同樣魁梧的旗人將軍急匆匆地趕來,「下官已令城內(nèi)的婦孺老弱皆盡登城,每人配發(fā)長槍一桿,戰(zhàn)刀一柄,協(xié)助官兵守城!」 這人是江寧提督福珠洪阿,祥厚麾下最勇武的將軍。 「好!」 祥厚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雖然里應(yīng)外合的策略在理論上能夠行得通,可一旦開戰(zhàn),戰(zhàn)局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會打成什么樣子。 這位自負的旗人將軍心中也沒有底,憑著城里的這兩萬精兵和臨時湊起來的婦孺,能不能抵抗得住長毛的猛烈攻擊。 就在兩人商議對策之際,忽然遠處一陣炮響。 祥厚抬頭望去,卻見漢西門、水西門出,烽煙驟起,數(shù)十條黑色的煙柱直沖云霄。 副都統(tǒng)霍隆武來報,長毛大軍已經(jīng)攻進儀鳳門,打開了漢西、水西等門,屯在城外的各處叛軍已經(jīng)蜂擁而入。 「各部聽令,」 祥厚緊握著雙拳道,「城下十丈,不得見活口!無論長毛還是良民,一律格殺勿論!」 江寧城內(nèi)。 李開芳、朱錫琨等人的大軍也殺進了城門,外城的守軍此時也聽聞總督陸建瀛授首的消息,軍心大亂,哪里還有抵抗的意思,全都作鳥獸散盡。 披著長發(fā),裹著紅巾的太平軍高舉戰(zhàn)刀,穿過城門,隨著城內(nèi)街巷道路,頓時分成數(shù)十股,朝著各處殺去。 一時間,人喊馬嘶,殺聲鼎沸。 洪宣嬌帶著謝滿妹,一路殺到朝天宮。 雖然陸建瀛一死,清兵士氣不振,但還是有人為了活命,在和太平軍拼死廝殺。 她一路砍翻了十余人,鮮血浸透了戰(zhàn)袍。 在她的身后,手執(zhí)東王大旗的傅學(xué)賢又策馬而過,大聲吶喊:「太平天國東王千歲有令,旗人為妖,肆虐華夏兩百余載。今圣兵天降,掃蕩妖氛,誅盡滿狗。漢家子民,皆閉戶不出,有違令者,以滿狗論處!天國圣兵,凡遇滿狗,不論老幼,一律屠凈!」 聽他這么一喊,太平軍士氣愈發(fā)大振。 太平天國自金田起義,與清廷勢不 兩立。 所過之處,盡屠旗人,但是從廣西一路順江東下,所克州縣,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江寧這么大的滿城。 抱著和清妖勢同水火的仇恨,人人奮勇爭先。 「宣嬌!」 林鳳翔不知何時,已經(jīng)殺到了洪宣嬌的身后,拉了她一把道,「你還在這里干什么?快跟我一起去攻打滿城!」 「姊妹們,走!」 洪宣嬌振臂一揮,對女營的將士們喊道,「跟著我一起去滿城殺清妖!」 從殺進城里后立時被分成幾股的太平軍,沿著巷道,如水流一般,把整座江寧的角角落落都過了一遍,最終又匯聚在滿城墻基下。 第一個殺到這里的,不是林鳳翔,而是太平天國的另一員悍將李開芳。 李開芳的大營設(shè)在聚寶門之外,雖然不如朱錫琨朝陽門外的大營近,但由于江寧內(nèi)城和外城共用朝陽門作為大東門,而內(nèi)城尚未攻破,所以在朝陽門外的朱錫琨反而沒法第一時間兵臨內(nèi)城墻下。 五百年滄桑的大明內(nèi)城,城墻上已經(jīng)布滿了青苔,李開芳所部的圣兵正扛著天梯,蟻附登城。 城頭槍子如雨,被逼到了絕境的清兵正在做著最后的頑抗。 第一梯隊的圣兵身穿黃色馬褂,胸前繡著「沖鋒勇卒」 四個白底黑字,前赴后繼地向城頭攀登。 可剛爬到一半,城垛子上一排槍口白煙噴吐,又將他們齊刷刷地射了下來。 城墻下,尸體幾乎累積成山。 太平軍土營的將士已經(jīng)在城外的空地上壘起了簡易的石墻,讓沖上來的圣兵可以憑借這些壘石,躲避槍子。 可這依然遠遠不夠,要想攻下滿城,還差得很遠。 內(nèi)城深陷在外城的城廓之中,外城可以用xue地攻城法,在墻基埋放地雷,可到了內(nèi)城,只能硬碰硬地攻打。 「林丞相,西王娘,」 同樣是滿身血跡的李開芳見到了林鳳翔和洪宣嬌道,「城內(nèi)的清妖抵抗太頑強了,我已經(jīng)先后派了四五個梯隊的圣兵上去了,卻依然毫無進展!」 洪宣嬌看了看四周道:「為何沒有重炮攻城?」 李開芳顯得十分無奈,攤了攤雙手道:「我本以為,攻打江寧會如同攻打長沙時一般艱辛,沒有三五個月,是萬萬拿不下來的!因此,我將重炮全部設(shè)在了城外炮臺陣地上,一時之間無法挪動!」 林鳳翔道:「我這便讓吉文元去城外抬火炮進來!」 太平軍忙著去準備重炮,可是在滿城外的激戰(zhàn)卻沒有停下來。 這時,黃益蕓、朱錫琨的人馬也陸續(xù)感到滿城下集結(jié),就連翼王石達開的本部兵馬也前來助陣,整個江寧的東南角上,幾乎填滿了太平軍的身影。 「汪一中、江玉遵,你們的人馬替補李丞相所部,接著登城!」 林鳳翔指揮著麾下的兩員得力干將道。 「是!」 兩人應(yīng)答一聲,對身后的士兵們喊道,「天父在上!不怕死的兄弟們,跟我一起沖!」 數(shù)百名圣兵端著長槍,沖到了內(nèi)城墻下,可是城里的祥厚、福珠洪阿已經(jīng)把外城的重炮也調(diào)進了城里,此刻城頭一陣轟鳴。 白煙挾著炮子,如天花散花般落在太平軍的陣地上,眨眼之間,便將沖上去的圣兵炸得人仰馬翻,折損過半。 不得已,汪一中和江玉遵只好又退了下來。 傅學(xué)賢馳馬到了陣地上,斥問林鳳翔道:「林丞相,東王千歲下詔詢問,為何內(nèi)城遲遲未能拿下?」 林鳳翔道:「城內(nèi)清妖抵抗頑強,登城的將士已傷亡過半!」 傅學(xué)賢道:「殿下剛剛接到的戰(zhàn)報,向榮水師已過當涂,不日便能抵達江寧城下。若向榮水師一到,里外合計,戰(zhàn)局或有劇變!當速速取下內(nèi)城才是!」 就在此時,吉文元和吉金祥、蕭在人等抬著一門重炮到了城下,大喊道:「炮來了!」 林鳳翔一把推開傅學(xué)賢,對吉文元道:「快,找地方架設(shè)炮臺!」 傅學(xué)賢被林鳳翔無禮地搡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陰晴不定,但轉(zhuǎn)眼一看,自己身在前鋒營,若是和林鳳翔鬧起事來,自己只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只要暫且先按捺下這股怨氣。 「鳳翔,」 洪宣嬌攔住了林鳳翔道,「眼下城內(nèi)重炮緊缺,若安設(shè)炮臺,定點射擊,只怕起不了太大成效!不如將炮按在戰(zhàn)車上,有虎牌兵掩護,往前推進!」 「好!虎牌兵何在?」 林鳳翔一聲令下,十余名身披藤甲,手cao藤盾的漢子立時圍了上來,左右各五六人,用藤盾將炮車擋了起來。 緊接著,又是十余人手握長槍,躲在虎牌兵的身后。 四名炮手就位后,林鳳翔又是高喊一聲:「進!」 長槍手和炮手一起發(fā)力,推著沉重的炮車緩緩?fù)巴七M。 這時,內(nèi)城的城頭又射下來一輪槍子,好在前面的虎牌兵高舉藤盾,槍子落在盾上,砰砰作響。 這虎牌兵便是古時的藤甲兵,身上甲胄皆是用藤條在桐油之中浸泡旬余,編織而成,極具韌性,可防飛彈流矢。 「停!」 林鳳翔唯恐重炮有失,親自持長槍躲在藤盾之后指揮。 炮手們立時尋了一塊堅硬的去處,架好大炮,通條填彈。 有虎牌兵保護的重炮,就像一座用人rou和盔甲一起組成的移動堡壘,槍子飛矢概莫能破。 趁著炮手在填裝火藥炮子的時候,長槍手已突然長身立起,對著城頭,一輪槍子齊射。 隔著數(shù)十丈的距離,長槍手自然也不指望自己的槍子能夠命中敵人。 只是在密集的火槍齊射下,給對方造成強烈的壓迫感。 果然,一輪長槍齊射后,城頭上的清兵都被壓制到了城垛子后面。 林鳳翔急忙喊道:「射!」 攔在前面的虎牌兵就像一扇雙開的開門,隨著林鳳翔的令下,頓時朝著兩邊打開,露出炮車。 這時,炮管已經(jīng)對準了城頭,并且炮子已經(jīng)填裝完成。 轟!火光和白煙驟起,城頭石屑粉塵翻飛,在濃煙中,聽到有清兵像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剛開完一炮,虎牌兵用人體構(gòu)成的藤盾門又迅速地合攏起來。 在人墻后,槍手填裝槍子,炮手填裝炮子。 「進!」 「射!」 「進!」 藤甲堡壘艱難地一步步朝著城下移動。 配合默契的太平軍從陣地像城墻移動了數(shù)十丈,竟無一人傷亡。 眼看著快要推進到墻基,重炮又是一輪轟擊,實心的炮子讓這座五百年的皇城城垛炸開了一個缺。 「丞相,不好了,大炮陷進去了!」 在噼噼啪啪的槍聲中,林鳳翔聽到有人在他的耳邊大喊。 原來,城外的地面已經(jīng)被城里的火炮連番轟炸過,幾乎掘地三尺,路面皆盡糜爛。 太平軍的重炮就地反擊,巨大的后坐力竟讓半個炮身陷入了松軟的泥層之中。 「炮又來了!」 在林鳳翔的身后,吉文元正不停地從城外搬運火炮進城。 在西華門處,清兵雖然憑借著城墻固守,可城外的火力也逐漸不落下風(fēng)。 「太好了!兄弟們,攻城!」 林鳳翔振聲疾呼。 太平軍在重炮的掩護下,又開始發(fā)動了另一輪猛攻。 城外運抵的炮車越來越多,不停地轟擊城頭,雖然這還不足以讓內(nèi)城的城墻在炮火中坍塌,卻足夠壓制城頭的火力。 潮水般的人海涌到城墻下,云梯架得越來越多,太平軍又開始登城。 尸體在城外越積越多,幾乎已經(jīng)壘得很城墻一般高,已經(jīng)殺紅了眼的太平軍踏著自己兄弟姐妹的尸體,終于翻過了城墻。 「打開西華門,殺光城里的滿狗!」 林鳳翔棄了長槍,抽出戰(zhàn)刀,帶著十余名牌刀手,也踩著尸體,登上城樓。 西華門的門軸吱吱地轉(zhuǎn)動著,終于露出了一條縫。 不等里面的太平軍徹底將門打開,等在外面的圣兵已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了城外,沿著城里的道路,沖進內(nèi)城。 轉(zhuǎn)眼間,這座被清廷視為旗人專屬的滿城,此時卻變成了他們的墳?zāi)埂?/br> 江寧滿城是天下最大的滿城之一,僅次于北京滿城,城里的旗人經(jīng)過兩百余年的繁衍和遷入,如今已有三萬余人。 然而,城破的這一刻,本該是護衛(wèi)皇明故都的城墻,卻再也無法為這些胡人提供庇佑了。 「殺光滿狗,一個不留!」 太平軍瘋了似的高喊著,把北面的北安門也打開了,朱錫琨和黃益蕓的人馬隨即也殺入滿城,開始清算漢人兩百多年前的世仇。 春秋時,齊哀公因遭紀侯的讒言而被周夷王烹殺。 (蘋果手機使用 Safari 自帶瀏覽器,安卓手機使用 chre 谷歌瀏覽器) 九世之后,齊襄公滅紀復(fù)仇,曰:九世猶可以復(fù)仇乎?雖百世可也。 當年滿清南下,攻破廣州,屠盡七十余萬,尸山兩百年猶在。 更兼南雄、潮州之屠,亡魂逾百萬。 南明悍將李定國兩次出兵廣東,欲六合天下,卻飲恨而回。 然而,仇恨的種子在兩百年間,從未被泯滅過,反而逐漸萌芽,滋生。 正是那些幸存者的后代,被清廷稱為「粵匪」 的人,挾李定國將軍未竟之遺愿,白虹貫日,殺進南京,遍屠旗人。 說來也巧,當年崇禎、萬歷等皇帝篤信天主教,卻不免亡國之運,如今又是這幫信仰天主天父之人,重拾漢家威儀。 滿城之內(nèi),黃旗飄舞,太平軍挨家挨戶地搜殺滿人,果然不分男女老幼,從屋子里拖出來,不是被亂槍打死,便是被長矛戳死,一時間內(nèi)城血流成河。 「殺!殺!把長毛都趕出去!」 江寧將軍祥厚已身被數(shù)處刀傷,卻仍揮舞著戰(zhàn)刀大聲嘶吼著。 直到這時,他才忽然明白,即便彈劾了陸建瀛,兩江總督的美夢,依然和他有著十萬八千里之遙。 他這輩子或許直到盡頭,也盼不來那封能給他無限榮寵的圣旨了。 「將軍,長毛實在太多了!」 副都統(tǒng)霍隆武剛手刃了兩名太平軍的沖鋒勇卒,挨在祥厚的身邊道。 「福珠洪阿去了哪里?」 「不知道!」 「突圍!沖出去!」 盡管祥厚還是有些舍不得他的總督之職,可眼下的形勢他是再明白不過了,繼續(xù)再廝殺下去,下場只有死。 「往哪里突圍?到處都是人!」 霍隆武已經(jīng)有些絕望,就算他們真的能夠殺出滿城,可在江寧外圍,還屯著數(shù)不清的太平軍。 橫豎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管不了那么多了,殺出去要緊!」 祥厚又砍翻了兩名迎面撲上來的太平軍,拉起霍隆武就要往朝陽門的方向沖去。 不料,他竟發(fā)現(xiàn)霍隆武的身體沉重得緊,急忙回頭一看,只見霍隆武不知何時,已讓槍子射中胸口,血流不止,身體也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隆武!」 祥厚大叫一聲。 「大人,想必我今日是走不脫了的,」 霍隆武用沾血的手緊緊地抓著祥厚的胳膊道,「你休要顧我,趕緊去尋找福珠洪阿大人!」 「滿狗,想走?只怕沒那么容易!」 就在祥厚舉棋不定時,忽然身后響起了一聲吆喝,一個粗沉的嗓音有如天降驚雷,讓他的眼皮不由地跟著跳了起來。 他急忙抬頭望去,一名長相樸素,卻不失英俊的年輕人,正端著槍對準了他。 「林鳳翔!」 祥厚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 身為江寧將軍,雖然不像陸建瀛那樣需要四處堵截太平軍,卻也聽說過這位勇冠三軍的長毛悍將。 他曾經(jīng)發(fā)誓,一定要和林鳳翔在戰(zhàn)場上決出高下。 只是沒想到,他手中的這座固若金湯的滿城,還不到一天的光景,卻被太平軍攻破。 此時,祥厚與其說是憤怒,心中更多的卻是不甘和狂躁。 也沒多想,提起戰(zhàn)刀,朝著林鳳翔撲了過來。 已經(jīng)勝券在握的林鳳翔,自然不愿和祥厚作無謂的rou搏,還沒等他近前,手中的長槍已經(jīng)響了。 白色的煙塵和火光瞬間沖出槍口,像一道閃電,擊中祥厚,將他的身子像被無形的力量控制,硬生生地往后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在林鳳翔身后的陳宗揚急忙上前,填好火藥,把正要掙扎著起身,試圖從后面偷襲林鳳翔的霍隆武也是一槍擊斃。 隨即,他抽出戰(zhàn)刀,梟下霍隆武的首級,高舉過頭,喊道:「清妖頭霍隆武已經(jīng)授首!」 太平軍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旗人的,陳宗揚這么做,也并非想讓還在抵抗的清兵投降,只不過想借著斬殺霍隆武的余威,震懾清兵,令其失去斗志。 果然,陳宗揚的這一聲喊起到了不錯的效果,城內(nèi)的清兵聽了,愈發(fā)慌亂,紛紛成了太平軍的刀下之鬼。 「林鳳翔,我要跟你拼了!」 祥厚不屈地用長刀拄著地面,想要撐起自己的身子,繼續(xù)和林鳳翔拼命。 可是,身中槍擊的他感覺腳下正不停地發(fā)浮,怎么也站立不穩(wěn),努力了兩回,卻都又滑倒在地。 「你說什么?我可聽不清你那胡言胡語的滿狗京腔!」 林鳳翔道。 說實話,林鳳翔是廣西人,平時說的都是客家語。 自胡人入主中原后,偽造京腔,即便講的漢語,卷舌兒音,比比皆是,自然很難聽得懂祥厚在生死攸關(guān)之際說出的帶有滿音的話語。 「你……」 在祥厚聽來,這彷佛是林鳳翔對他的一種嘲諷,愈發(fā)怒火燒心,雙目圓睜,眼角幾近崩裂。 「罷了,有什么遺言,留著去跟閻王說吧!」 林鳳翔提起戰(zhàn)刀,走到祥厚的身邊,一腳踢開了他手中的武器,彎腰拎起他后腦上的辮子,一刀揮下。 「逆賊,福珠洪阿絕不會放過你……??!」 祥厚還在用他最后的骨氣痛斥著林鳳翔,可當?shù)度屑由?,冰冷的鋒口一點點地割開他的皮膚和肌rou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慘叫出來。 不過,他并沒有忍受太多痛苦,一眨眼的工夫,面前一黑,陷入了永夜。 祥厚還在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福珠洪阿和布政使祁宿藻的身上,可此時福珠洪阿已經(jīng)被洪宣嬌、謝滿妹等人纏住,也是脫不了身。 有江寧第一勇將之稱的提督福珠洪阿,已經(jīng)身陷在太平軍的人海之中,身邊的隨從越戰(zhàn)越少,此時他和陸建瀛臨死前的心境幾乎一模一樣,絕望、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在他眼中的那些大腳蠻婆,竟個個有如夜叉一般,令他左右無法支拙。 不一會兒工夫,已經(jīng)身中六七刃。 「陛下,臣今日為你盡忠了!」 在城頭上朝著北方京城大喊的人是祁宿藻,身為文官的他,自不會和武將一般到城下去殺敵,只能日夜盼望向榮的大軍能夠及時趕到。 可他望穿秋水,等來的卻是太平軍破城,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旗人喪命于屠刀之下,這比殺了他的父母還要令他難受痛心。 話未說完,噗的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城下,七八桿長矛一起扎進了福珠洪阿的身體,可福珠洪阿依然屹立不倒,聲嘶力竭地怒吼著,揮舞著戰(zhàn)刀還想著撲上來斬殺太平軍。 洪宣嬌見他大勢已去,便對謝滿妹道:「斬殺福珠洪阿的大功便讓給你了,我到城上,去殺了祁宿藻那清妖的走狗!」 謝滿妹聽了,當即上前,揚手便是一刀,干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可憐那江寧提督的腦袋,便如同皮球一般,骨碌碌地滾到了腳下。 洪宣嬌帶著幾十名女兵登上城樓,還不等她動手,那些女兵已經(jīng)蜂擁上前,將祁宿藻連同布政使鹽巡道涂文鈞、寧知府魏亨逵等人的腦袋也一并削了。 「西王娘!」 剛斬殺了福珠洪阿和祁宿藻,洪宣嬌和謝滿妹正要帶著人馬繼續(xù)在滿城里搜殺敵兵敵將,忽然從西華門處奔入一騎,跨坐在馬背上的是一名嬌滴滴的女子,也是身穿黃袍紅靴,只是頭上沒有裹巾帕,戴著一定亮閃閃的角帽,兩束紅纓掛在耳邊。 這人不僅長得清秀俊麗,而且嗓音也如鶯蹄般婉轉(zhuǎn),似乎和殺氣騰騰的戰(zhàn)場格格不入。 「九妹,你來此作甚?」 洪宣嬌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急忙將半個身子探出城墻,見是女營的后軍軍帥朱九妹,不禁疑惑地問道。 朱九妹雖然也是軍帥,但和別的女將不同,她總是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若要論上陣殺敵,自是不如其他女軍帥,但掌簿文書,卻頭頭是道。 如今,她既是女營的后軍軍帥,又是天王身邊的寵姬,只是不知她今日為何也上了戰(zhàn)場。 朱九妹展開手中的大旗,這也是一面黃底繡花大旗,只是和傅學(xué)賢手中的東王旗不同,四周俱是龍紋鑲邊,上銹「天父天兄太平天國天王洪」 幾個大字。 朱九妹道:「天王下詔,已令北王六千歲,翼王五千歲在秦淮河邊設(shè)下除妖臺,滿狗老幼,全部押往除妖臺處死!」 「好!九妹,我這就把俘虜押去除妖臺,你也盡快知會林丞相和李丞相!」 洪宣嬌答應(yīng)一聲。 秦淮河,江南貢院。 緊跟在先鋒營后面進入江寧的北王韋昌輝和翼王石達開等人,已經(jīng)在貢院前掃出一大片空地,柴薪堆得比山還要高。 被各營俘虜來的數(shù)千旗人,全都被趕到了一處,用柴薪圍了起來,他們痛哭著,哀求著,場面無比凄慘。 「將軍,我的孩子還小,求求你們,放過他吧!」 一名二十多歲的旗人少婦緊緊地拉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哭求道。 少年年紀雖小,卻已長得比成年人還要魁梧,白凈的臉蛋上,兩塊黑色的胎記異常引人注目。 胎記長在少年的左右眼袋上,彷佛生了四只眼睛一般,如同神魔在世,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他冷眼瞧了那母親一眼,抬起一腳,將那母子又踢會柴堆之中,罵道:「滿狗,當年你屠戮我漢人同胞,今日也算你們罪有應(yīng)得!」 圍在除妖臺旁邊的江寧百姓,一臉漠然,既沒有對那可憐的母子露出憐憫之意,也沒有對太平軍的血腥屠戮站出來指責。 雖然太平軍不分老幼婦孺,冷血地屠殺旗人,讓他們心感不適,可一想到旗人平日里對他們的欺壓,便也覺得報應(yīng)不爽。 天王、東王之所以沒有讓前鋒營的人在滿城里把所有旗人都殺光,而是押到外城的除妖臺上來,正是想讓江寧的百姓都看看,滿人皆可殺。 同時,也借此宣揚軍威,表明和清廷勢不兩立的決心。 北王韋昌輝長得又瘦又矮,形如猴子,但瞳孔里的殺氣,卻不比還在滿城里殺紅了眼的太平軍將士還要凌厲。 他站在除妖臺上,大旗一揮,喊道:「燒!」 數(shù)十名弓弩手拉上火箭,同時朝著柴堆上放了過去。 早已被灑滿了硫磺和火藥的柴薪一遇著明火,烈焰便轟的一聲沖天而起。 頓時,被圍在火中的旗人一片鬼哭狼嚎。 在獵獵的火聲中,有人在大喊:「今日束手是死,反抗亦是死,都沖出去,跟長毛拼了!」 這似乎提醒了正在等死的旗人,三三兩兩地冒著大火,開始朝著四面沖了出來。 可是圍在外面的太平軍早有準備,數(shù)百人同時端起長槍,對著火堆中間一頓亂射。 被槍子擊中倒地的人不計其數(shù),硬生生地又把意圖逃跑的旗人逼回到火堆之中。 很快,濃烈的黑煙中開始彌漫起皮rou燒焦的臭味,哭喊聲愈發(fā)撕心裂肺。 「玉成,你過來!」 洪宣嬌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那眼下長著兩塊胎記的少年身后,想用手去擋住他的眼睛。 畢竟,他的年紀還小,不該看到如此血腥殘忍的場面。 誰知,那少年竟撥開了洪宣嬌的手道:「西王娘,我將來是要成為太平天國中流砥柱的人,應(yīng)該開始習(xí)慣這種場面了!」 林鳳翔這時也走了過來,對洪宣嬌道:「宣嬌,你快跟去神策門!」 「去那做什么?」 「東王九千歲的鑾駕已經(jīng)從浦口渡江登岸,要從神策門進城。你我一道去迎他一下!」 洪宣嬌聽了,撇撇嘴道:「我不去 ,要去你自己去,我還是回女營,安頓一下將士們!」 林鳳翔沉默著,沒有作聲。 過了良久,才道:「這都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難道你還在耿耿于懷?」 洪宣嬌突然抬頭,盯著他道:「即便再過十年,我也永遠不會忘記他東王九千歲做過的齷齪事!」 永安建制時,天王稱萬歲,東王稱九千歲,借著天兄附體的蕭朝貴是西王八千歲。 雖然都是太平天國的兄弟,可這其中的關(guān)系,卻很是微妙。 因為蕭朝貴是帝婿,所以一心向著天王,乃洪秀全最忠心的左右手。 可楊秀清憑著自己九千歲的地位,且戰(zhàn)功赫赫,自成一系。 這種關(guān)系,在還沒打下江寧時,自然無傷大雅,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為日后埋下了禍根。 還是在去年,太平軍從永安突圍,兵臨長沙城下,日夜圍攻城池。 那次長沙之戰(zhàn),正是蕭朝貴指揮,林鳳翔和李開芳為副。 殊不料,長沙城高池深,太平軍連攻數(shù)日,竟不得下。 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機稍縱即逝,蕭朝貴不僅沒有叩開城門,反而等來了清廷的援兵。 一時之間,攻守易勢,太平軍陷入苦戰(zhàn)。 蕭朝貴乃是當世名將,在領(lǐng)兵打仗這方面,甚至要比石達開更加精明,他很快便意識到,戰(zhàn)局已逐漸于他不利,急忙派人向楊秀清求援。 彼時,天王洪秀全正與東王楊秀清在大帳之內(nèi)商議行軍對策,接到戰(zhàn)報,洪秀全欲率兵相救,卻被楊秀清阻撓道:「西王為人剛愎,且目中無人,此番受挫,正好消消他的銳氣!」 洪秀全道:「長沙城下,清妖援軍已至,西王身陷重圍,恐有不測!」 楊秀清道:「蕭朝貴有天兄護佑,必不致有失。讓他在長沙城下挫了銳氣,自己便會回來了!陛下無需擔憂!」 雖然洪秀全和洪宣嬌都是救西王心切,可無奈軍政大權(quán)俱在楊秀清之手,他不肯派兵去救,任誰也說服不了他。 原來,楊秀清早就意識到,蕭朝貴在娶了洪宣嬌為妻之后,儼然已和天王是一條心。 而且,他的戰(zhàn)功,不比楊秀清少,將來必會成為他在天國只手遮天的絆腳石,故而見死不救。 果然,第二天便傳來了蕭朝貴被炮子擊中,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 洪宣嬌雖然不是真心愛著蕭朝貴的,但和他成婚多年,且已生下了兩個孩子,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 得知丈夫的死訊,悲痛萬分。 想起昨日楊秀清的話語,便認定了是他害死蕭朝貴的,心中多了幾分怨氣。 林鳳翔最是明白洪宣嬌的心思,見她不愿去神策門迎接?xùn)|王的鑾駕,也不強迫她,只好嘆了一口氣,若有所失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