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真心
最后一個音符拖著震顫的余音消失在空氣中時,安貞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架在肩上的琴擦了擦汗,不知不覺中,她額頭上已經(jīng)布滿了汗水。體力消耗得好像剛才不是在拉琴,而是跑完了一程馬拉松。 店里的老板也被剛才的演奏震驚到了。 那雙銅鈴似的牛眼睛被他瞪得圓圓的,配合著那副粗獷的面孔略微有些好笑,還帶著意猶未盡的表情不住地鼓著掌: “大發(fā)!” 并不是說賣小提琴的就一定能把小提琴拉好。他就是拉得不夠好,才會開店賣小提琴。 但是不論他的水平如何業(yè)余,他都清楚地感受到了剛才那首,絕對是專業(yè)演奏家級別的演繹。 如果真要說有什么不足的話,那就是在剛開頭的部分手感還略微生疏。之后進(jìn)入狀態(tài)了,就一路行云流水般地?fù)]灑,帶來無比美妙的感官享受。 安貞也認(rèn)為自己的演奏當(dāng)然還有瑕疵。 最大的瑕疵就是這把琴弓的弓毛好像已經(jīng)超過半年沒換了,雖然老板遞給她之前也上過松香,但還是有些許打滑的現(xiàn)象,發(fā)音也有一點點噪。 還有她用的這把小提琴的音色也比不上她“從前”的那把琴。 即便如此,這把小提琴的售價應(yīng)該也不是現(xiàn)在的她能負(fù)擔(dān)的 雖然老板再三說用成本價出手給她,甚至允許分期付款,安貞還是婉拒了他的好意。 在老板的殷切要求下,兩人倒是有交換聯(lián)系方式。 樂園樂器商街向來是首爾音樂人的必經(jīng)之地,商街柱子上都密密麻麻貼滿了小劇場的廣告。能在這里開店的老板當(dāng)然也和一些小型樂隊和小提琴樂手們認(rèn)識,安貞剛才表現(xiàn)出的水平完全在他預(yù)料之外,如果哪里有演出需要人去救急或者兼職的話,她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聽到這樣的理由,安窮寶貞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和老板愉快地告別后,安貞回到了吉他店,新弦和電箱都安裝好了,Hoody正在做最后的檢查。 她看到安貞滿面笑容地回來,也不禁嘴角微揚: “這么開心?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安貞坐到她身邊手舞足蹈地做出一副拉小提琴的姿勢,表情夸張地說: “我剛才在隔壁拉了小提琴呢,那個店長完全被我的琴聲迷倒了?!?/br> “真的嗎?” Hoody本來相信了,但是安貞的臉上的表情又好像在明晃晃地對她說“逗你玩呢”,一時也不知道安貞說的是真是假,就變得愣愣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貞覺得逗Hoody實在是太有趣了,明明是長腿御姐,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著也挺像回事,可是一旦開口說話就暴露了遲鈍呆萌的本性,cute~ 她正傻樂著呢,忽然感覺Hoody側(cè)身湊近自己耳邊,一本正經(jīng)地嗅了嗅,還疑惑地問: “是去噴了香水嗎?很好聞哦。” 啊——安貞捂著臉羞得要頭頂冒煙了。 當(dāng)初她玩游戲的時候是本著嚴(yán)謹(jǐn)認(rèn)真的心情,把人物的外形都設(shè)定了一遍,連體香之類的選項也沒落下。 本來在游戲里是很不起眼的小設(shè)定,可是變成現(xiàn)實版之后就成為了讓人羞恥的存在。 只要她大量出汗,身上就會有種特殊的香氣,湊近一點就能聞到。 之前她也以為這沒什么,畢竟不是什么大范圍的濃香。 可是剛剛Hoody發(fā)問之后,她才驚覺,這個完全不好跟人解釋??! 她要怎么跟人說?。?/br> 直接告訴他們“因為我有體香”? 要把這種話說出口也太考驗她的臉皮厚度了吧。 安貞最后還是沒有告訴Hoody是怎么回事......就讓她以為自己去噴了香水吧,做個自戀的寶也好過做個羞恥的寶啊。 取到琴后,由于安貞一直在哼哼唧唧地說肚子餓,兩個人就逛到仁寺洞邊上的一家炸雞店。 推開店門,里面正播放著一首情歌,一個溫柔磁性的男聲在緩緩淺吟低唱,一種浪漫的情緒在空氣中發(fā)酵。 安貞挑了張靠落地窗的桌子坐下來,窗外是來來往往的行人,一對穿著情侶衫的男女手挽手走過,眼里只有彼此。 瞬間,心里又不期然浮現(xiàn)了鄭基石的臉,任務(wù)不順的壓抑又重新襲來。 她懶洋洋地用手拄著腦袋,嘗試著放空思緒,不想破壞約會時輕松的心情。 可是那道撩人的男聲還是在不依不饒地追著她: ...... 毫無睡意試著喊出你的名字 我害羞地轉(zhuǎn)過頭 是這樣地喜歡著你 像米蟲一樣一步都離不開你 ...... 點餐完畢的Hoody端著兩杯冰激凌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看到安貞好像在專注聽歌的側(cè)臉:“是GD呢,我也很喜歡他這一首歌?!?/br> “真的很好聽?!卑藏懣酥菩木w,勉強(qiáng)地笑了笑,附和地點點頭。 安貞端起冰激凌,嘆了口氣又放回了桌子上,終于忍不住苦惱地向Hoody討教: “歐尼,要怎樣才能讓我喜歡的人也喜歡上我呢?” Hoody挖起一勺冰激凌,放進(jìn)嘴里的瞬間,清涼甜蜜的奶昔滋味就在唇齒間融化,好像要順著喉嚨流進(jìn)心田。 她抬眼看了看安貞,對方那無暇的臉蛋正在明亮的日色中閃閃發(fā)光。 Hoody覺得這個人可能和自己手里的冰激凌一樣,當(dāng)她沖你笑的時候,就會柔軟地融化在人的心間。 收回視線,她回答安貞的問題: “讓對方感受到你的心?!?/br> 只要被你這樣可愛的家伙愛著,又有誰能逃脫呢? 讓對方感受到我的心嗎? 得到答案的安貞陷入了沉思。 其實這幾天她一有空就在惡補(bǔ)鄭基石的資料,當(dāng)然也知道了他有一個交往多年的女友叫Lady Jane。 然而那晚他卻在Hunter喝酒,除了取笑自己的時候以外,原本的心情看著好像也不怎么樣。 而且自己問他有沒有女朋友的時候還給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答案,最后收到一條簡訊后又突然抽風(fēng)讓自己當(dāng)他女朋友,所以她這幾天就在猜他們兩個可能是分手了。 可是這個推測對她的攻略沒有直接幫助。 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鄭基石故意回避她,可能就是后悔跟自己提出了交往請求。 是后悔選擇了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呢,還是后悔他自己想要利用無辜女生來療傷的卑劣舉動? 回憶起那晚兩人分別時鄭基石頭也不回的身影,安貞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 讓對方感受到我的心嗎? 我明白了。 參悟到什么了不得的秘技之后,安貞終于有心情進(jìn)食了。 她將注意力放回桌子上,剛想要端起自己的冰激凌。 下一秒 “呀!歐尼,那是我的冰激凌呀QAQ” Hoody嘴里含著冰激凌,無辜地張大眼睛: “我剛剛叫了你一聲沒反應(yīng)呢,以為你不吃了,看著快化了好可惜的~” 安弱小/可憐/無助貞還能說什么呢,只能嚶嚶嚶嚶了。 在Hoody遞給她一個新的冰激凌之后才停住不走心的假哭。 心里還憤憤地想著,歐尼哪里是什么遲鈍呆萌啊。 明明是個狡猾的家伙! ×××××××××××××××××××××××××××××× 鄭基石壓了壓頭上的帽子,抿著嘴推開了玻璃門。 昨晚他再一次收到了安貞的短信,不過這次對方?jīng)]有再試圖和他搭話,而是簡單直接地約他在弘大的一家咖啡店見面。 這幾天,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晚的舉動,他都會由衷地感到懊悔。 自己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了啊! 怎么會想要利用一個陌生女孩來擺脫Lady Jane的影響呢。 太不男人了,鄭基石。 所以沒有見面,沒有通話,就連每次安貞給他發(fā)簡訊的時候,也故意冷處理著。 就是希望安貞感受到這一點之后,能生氣地甩掉自己。 雖然這么做很卑鄙,但他真的不想一錯再錯。 做了一個深呼吸,感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鄭基石理了理衣服,走進(jìn)了咖啡店。 坐在角落里的安貞正插著耳機(jī)聽歌,面前只有一杯清水。 她今天起床之后就一直在單曲循環(huán)昨天在炸雞店里聽到的那首歌——GD的。 因為她想通過天賦仔細(xì)揣摩到這首歌內(nèi)在的感情,調(diào)動起自己的情緒,然后再運用它來對付鄭基石。 Hoody昨天的話給了她很大的啟發(fā),想要打動別人的真心,拿出自己的真心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她不可能對游戲里的攻略對象交付真心的。 既然如此,那就偽造出真心好了。 走進(jìn)店里的鄭基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安貞,即使只相處過短短的一晚,對方的模樣好像已經(jīng)成為記憶中難以磨滅的存在。 他努力調(diào)整表情,擺出一張不耐煩的臉,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找我出來有什么事嗎?”抬起下巴的樣子十分傲慢。 但是出乎意料的,被晾了幾天的安貞看到這樣的他不僅沒有露出委屈的表情,也沒有生氣,反而眼含笑意地調(diào)侃道: “哇,幾天沒見,歐巴又更加帥氣了呢。” 一邊說著還大方地伸出手:“你好,第二次見面,我叫安貞?!?/br> 鄭基石被她的不按常理出牌打了個措手不及,明顯愣住了。 安貞于是自然地握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自顧自地?fù)u了搖,含著笑意說: “請多多指教,我的新男友。” 回過神來的鄭基石受驚地抽回自己的手,那柔軟的觸感和溫?zé)岬捏w溫卻好像仍然停留在他的肌膚上。 難道被自己冷落這么多天,她都不生氣的嗎? 不會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嗎? 他抿了抿嘴,在腦子里努力地組織語言,想利落地結(jié)束這場鬧劇,然后馬上離開,真的不想再面對這個讓自己愧疚的人了。 可惜安貞不會給他這個機(jī)會。 在鄭基石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措辭的時候,一直在音樂中醞釀著情緒的安貞開口了,第一句話,就成功地讓鄭基石驚訝地看向她。 “其實,歐巴不喜歡我吧......” 說完,沒有看著鄭基石,而是盯著擺在她面前的玻璃水杯,表情落寞地笑了笑。 “本來應(yīng)該當(dāng)時就猜到的??墒菤W巴跟我提出交往請求的時候,實在太高興了,好像在做夢一樣?!?/br> 安貞努力調(diào)動自己的情緒,耳邊仿佛又縈繞起飄渺的歌聲: ‘每次我走進(jìn)你’ ‘每次我感受著你’ ‘每次都感覺我像在做夢’ 她頓了頓,忽然有些哽咽了,仰頭想逼退眼睛里的淚花: “這幾天給歐巴發(fā)短信的時候,也在擔(dān)心,明知道你的想法卻仍然糾纏著你的我,會不會讓你更討厭呢?” 又無力地笑了一下:“可是,根本無法克制自己想要靠近你的心情啊。” 那道歌聲還在繼續(xù),好像要鉆進(jìn)她的心里: ‘讓我哭泣讓我傻笑’ ‘是這樣地喜歡著你’ ‘像米蟲一樣一步都離不開你’ 安貞終于看向鄭基石,眼中淚光盈盈,臉上卻掛著溫暖燦爛的笑容: “歐巴第一次讓我感受到了,喜歡一個人原來會在悲傷中依然如此幸福。” “請原諒這么自私的我,想要努力把你抓住?!?/br> 她用自己的手?jǐn)n住了鄭基石放在桌面上交握的雙手,把額頭輕輕地靠在上面。 ‘你那小傷口讓我來幫你愈合’ ‘我的愛人’ 鄭基石感覺到安貞的眼淚流到了自己的指縫間,有點濕漉漉的,也像一捧小小的清甜的泉水滋潤了自己的心。 “求求歐巴再給我一些時間吧,不要推開我?!?/br> “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