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
<8> 一進玄關(guān)顧奈就蹬掉了鞋子,一個箭步越過男生,光腳沖進洗手間,將水龍頭開到最大。 三杯奶茶的威力實在不可小覷。 解決完人生大事出來,客廳亮著燈,紀(jì)修正在擦頭發(fā)。 聽到動靜的奶奶披著毛毯從房間出來,一點也不意外一小時前嚷嚷著要走的女學(xué)生這會兒又回來了。 顧奈叫了聲“奶奶”,心虛地低下頭。 紀(jì)修將地上的塑料袋提起放到桌上,對奶奶說:“陳叔給的?!?/br> 說完,轉(zhuǎn)身去廚房燒水泡泡面。 奶奶的眼神犀利得叫人膽顫,顧奈被她看得心里發(fā)毛。 “還愣著干嘛?想感冒嗎?還不快點去洗澡?” 奶奶向來說一不二,沒等顧奈反應(yīng),便接著發(fā)號施令道:“紀(jì)修,等會兒找件你媽的衣服給她穿!” 說完走人。 顧奈吐吐舌,這對祖孫性格簡直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了。 她墊腳走進浴室,確認(rèn)了三遍門鎖,才捂著胸口,背靠門板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心跳快到詭異,呼吸短而急促。 鏡子里的她被冷雨凍得面色發(fā)白,可耳垂卻紅得幾乎滴血,她忙不迭捏住這兩個“叛徒”,狠狠一掐。 于是,更紅了。 為了方便奶奶獨自生活,浴室里安裝了一系列無障礙設(shè)施。 柜子里整齊擺放著一系列洗漱用品。洗發(fā)水護發(fā)素沐浴乳都是同一個牌子,綠方瓶,藍(lán)方瓶,粉紅方瓶。 未開封的牙膏、牙刷。 高檔吹風(fēng)機。 松軟的白毛巾。 無火香薰的味道是英國梨和小蒼蘭。 顧奈拿起一把梳子,這個牌子她在jiejie的梳妝臺上見過,不便宜。梳柄上用燙金印著主人名字的英文縮寫。 這個浴室不像是個老太太的浴室,如此時髦的品味,這個家理當(dāng)還有一位氣質(zhì)超群的女主人才是。 這個澡顧奈洗得有些久。 光是猶豫要不要用男生同款洗發(fā)水她就花了五分鐘。 沐浴露也是。 直到熱水將皮膚燙成了鮮荷一樣的粉紅色,她才感到心底的寒涼終于被驅(qū)散。 淅瀝的水聲持續(xù)了很久才停。 換氣扇呼呼作響,浴室的熱氣逐漸被抽空,她擦去彌漫在鏡子上的水汽,露出那個整個紅撲撲的自己。 篤篤。 “誰?” “你在里面生小孩嗎?”紀(jì)修隔著門冷冷問。 “才沒有!” “洗那么久,等會出來結(jié)一下水電費。” 顧奈氣笑,“你走開啦,我要吹頭發(fā)?!?/br> 磨砂玻璃上模糊的黑影一晃,“衣服放外面了,自己拿?!?/br> “哦。” 黑影徐徐淡去。 顧奈擰開水龍頭,連澆了三遍涼水,臉上嬌滴滴的粉紅色才褪去一些。 洗手臺邊擺著臟衣簍,里頭扔著幾件男生的衣服。 她打開一條門縫取走換洗衣物,試著問外頭:“可以用你家洗衣機嗎?” “交錢就行?!?/br> “……” 顧奈嘆氣。 行吧,你開心就好。 等她把頭發(fā)吹干,浴室只剩下嘩嘩的水流聲,滾筒里的衣物裹挾著豐富的泡沫絞纏在一起。 那是她和他的衣物。 她呆呆地看了一會兒,莫名又紅了臉。 篤篤。 “什么事?!” “你上樓睡我爸媽的房間?!?/br> “……哦,好。” 等磨砂玻璃上的人影走開,顧奈在浴室里又磨蹭了一會兒。 臨出門前,又穿上了浴袍,扎緊系帶好讓自己感覺安全。 客廳亮著燈,餐桌上的泡面已經(jīng)不再冒熱氣,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速食品專有的調(diào)料味兒。 顧奈關(guān)了大燈,踮著腳尖上了樓。 樓道的墻一半雪白,一半米黃,墻角堆著塑料布和刷墻滾筒,看起來明天還有一天工的樣子。 晚間剝核桃的時候奶奶提過一嘴,男生這次回來是專門查看裝修進度的。 要不然他平時工作這么忙,奶奶也舍不得讓他犧牲休息時間專程跑一趟。 二樓有兩間臥室,一間大門緊閉,另一間大門敞開,里頭亮著燈。 不用說她也知道今晚該睡哪間了。 男生父母的房間寬敞明亮,裝修風(fēng)格有些老派,雙人床豪華中透著點年代感。 為了防塵,有些家具蒙著白布。 床鋪很高。床墊很軟。床單是新?lián)Q的。 顧奈挨著邊沿坐下的瞬間不由自主地蜷起腳趾,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說不清的羞恥令她有種立即打電話讓家里派人來接她的沖動,但同時她又十分好奇留宿的后果是什么。 手機顯示當(dāng)下的時間是23:35。 她呆呆地看了一會兒手機,屏幕即將暗去的時候,說不上來為什么,她忽然想給邵鴿打個電話。 電話撥出去好一會兒,邵鴿始終沒有接。 想想也是,已經(jīng)這么晚了,小鴿子大概已經(jīng)玩累睡著了。 顧奈認(rèn)命地爬上這張于她來說奢氣過重的大床,拉開被子鉆了進去。 管它呢。 來都來了。 隔壁傳來尖叫時,紀(jì)修剛掛了mama的電話。 緊接著就是他的房門被敲響。 紀(jì)修不得已起床開門,門外站著一個驚慌失措的赤足少女。 大抵是從床上直接跳下來的,她的足弓因驚恐而緊繃,十個圓潤的腳趾抓著地面,趾尖泛白。 紀(jì)修皺眉看她,她略帶哭腔解釋:“那個房間,好像有‘臟東西’……” 語氣因毫無根據(jù)的猜測顯得十分虛弱。 但紀(jì)修冷冷說:“不可能?!?/br> 雖然他家是鄉(xiāng)下的老房子,但奶奶一向注重防鼠患。 見他不信,顧奈只好強調(diào):“都從我臉上爬過去了!至少有那么大一個!” 原來不是老鼠。 “你說蟑螂嗎?” 那就更沒可能了,他在這個家生活了十幾年,從沒見過蟑螂。 顧奈眼神猶疑,因為關(guān)著燈,其實她也不確定那個詭異的生物究竟是什么。 紀(jì)修雙手抱胸,冷靜得不像是頭一回碰上這么滑稽的事。 他一副看穿她的小把戲的神情,涼涼問道:“所以,你打算怎么辦?” 顧奈下意識瞄了眼他的房間,可紀(jì)修不帶一點溫度的視線,讓她直打退堂鼓。 紀(jì)修看出苗頭,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拒絕:“你想都不要想?!?/br> 顧奈追上前解釋:“你別不信啊!是真的!我一關(guān)燈它就跑出來了!我們換房間!” 紀(jì)修關(guān)上房門:“你想得美?!?/br> 顧奈半個身子探進門內(nèi):“你不是不相信我說的嗎?既然這樣,你去睡那間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男生沒好氣道:“我認(rèn)床?!?/br> 顧奈想了想:“我給你錢!一百塊夠不夠?” “???” 挨了一記眼刀的顧奈縮縮脖子,復(fù)又大著膽子要挾:“不換嗎?那我回學(xué)校就告訴大家學(xué)長你怕蟑螂!” 男生怒而拉門,只是他還未上前拿人,就見對方逃竄時一頭撞上了新粉刷的南墻,繼而發(fā)出一聲慘叫。 沖勁太大,額頭甚至留下了一個粉白的印子。 蠢透了。 奶奶披著外套站在樓梯口打了個哈欠,聲音如一縷嗆人的煙往上飄:“你們兩個一晚上就沒消停過,是要打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