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笛瀾跟著去了警署。葉耀輝聽說以后出來感謝她。祝笛瀾趕忙稱自己并沒有幫上什么，男孩年紀(jì)畢竟太小，這樣的指證保不齊只是讓大家白費(fèi)心血。

葉耀輝顯然與她想得一樣，期待并不高。

照片上的人很快被查明身份，何征銘準(zhǔn)備帶他回警署問話。

祝笛瀾極度不安。男孩指證的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他因為記憶錯亂記錯了也就罷了，現(xiàn)在最可怕的情況是，男孩指證了另一位在場的人。

也就是一位成年目擊證人。

這一可能性對羅安極其不利。祝笛瀾很著急，迫切想與羅安取得聯(lián)系。以她對羅安的了解，他完全不是大意的人。

但當(dāng)天他以一敵五，又受了傷，無法像以前那樣周全也是有可能的。

祝笛瀾原想道別，葉耀輝不知為何硬要留她吃飯以表感謝，順便以舊友的身份問問廖逍的近況。

她推脫不過，跟著葉耀輝去食堂。她以前會偶爾來警署辦理簡單的心理評估或者cao作測謊儀。之前有段時間她定期跟著肖浩強(qiáng)來給警員上犯罪心理的基礎(chǔ)課，因而大多警員都認(rèn)得她。

一進(jìn)餐廳，就有不少人湊過來與她打招呼。葉耀輝與她聊了幾句又借故要走，順手招呼了一群年輕警員把她圍起來聊個不停。

祝笛瀾完全脫不開身，有苦難言。

葉耀輝提防她她自然知道，在這件事上他們?nèi)绱烁F追不舍，必然是收到了某種秘密情報，想試試借此能不能撬動羅安的身份，帶出凌顧宸背后的秘密來。

她巡視四周，如同抓救命稻草一樣試圖找到覃沁安插在警署里的人。

“鐘警官！”她朝入口處揮手，她急需他把自己帶出去。

“呦，這不是大美女嗎？”鐘黎清瞇起眼睛看了半天才認(rèn)出她，湊到一群人身邊，“怪不得這么熱鬧，你們不是都嫌這里的飯難吃嗎？哈哈哈……”

“鐘哥果然不一樣！”一年輕警員開玩笑，“美女都記得你。”

鐘黎清敲敲他腦袋，“胡說什么，你才來多久。祝大美女跟這里的警官都是老熟人了。”

“好久不見鐘哥了?！弊５褳懣蜌獾攸c(diǎn)點(diǎn)頭。

鐘黎清受用得擺擺手。

“鐘哥，幫我們跟美女撮合撮合……”年輕警員慫恿他。

“大美女看不上你，歇歇吧?！?/br>
“也不是?！弊５褳懻ＵＱ?。

周圍警員一陣起哄。

“你們就知道sao擾美女！”鐘黎清敲敲兩個人的腦殼，“別鬧了！來來，美女去我辦公室躲躲，陳哥和梁哥都在，很久沒見了，咱們聊聊。這群人太鬧了?！?/br>
祝笛瀾客氣地與眾人道別，一轉(zhuǎn)身就收起笑容，“我不知道被小孩指證的人是誰?？禳c(diǎn)查?！?/br>
鐘黎清心領(lǐng)神會，但依舊故作悠閑地敲敲鍵盤，與她閑聊。

祝笛瀾與他坐在一起。有警員路過辦公室都能通過百葉窗看見他們，兩人還時不時與別人打招呼。

她一邊給羅安和覃沁發(fā)消息，一邊與辦公室里的陳志和梁壯勛警官聊天，都是些閑話家常，嘻嘻哈哈得十分熱絡(luò)。

覃沁回她消息說他那邊也已經(jīng)開始找人，她才略略放心。

既然葉耀輝防她，那她就干脆不走。陳志與梁壯勛雖然不是她的人，但他們互相挺熟悉，也算是不錯的擋箭牌。

何征銘看見祝笛瀾在警官辦公室吃著夜宵。不時還有小警員想湊過去聊天，夜班都顯得十分熱鬧。

“祝小姐，還沒回家？”

祝笛瀾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想到陳警官和梁警官都在，聊著聊著就吃起夜宵來了。”

何征銘看看眾人，“那么熟？”

“當(dāng)然當(dāng)然，有美女看著有動力?！标愔敬筮诌值匦?，“何督察，抓到人了嗎？”

“審了一個小時了?！?/br>
祝笛瀾喝著水，不動聲色地瞟他。

“怎么樣？”眾人都好奇地看他。

“嘖，很奇怪，”何征銘撓撓頭，“正好，麻煩祝小姐幫我看一眼，感覺像個神經(jīng)病?！?/br>
“唔，好。”祝笛瀾打算跟他去審訊室。

“別，”何征銘擺擺手，“我讓人把審訊錄像送過來，暫時先別進(jìn)去，他有攻擊傷人的傾向。”

“敢襲警？”鐘黎清嘟囔道，“要真是神經(jīng)病可就救了他一命了?！?/br>
祝笛瀾坐下，偷偷摸出手機(jī)。

覃沁收到消息，煩躁地拍拍方向盤，迅速駛回別墅，“看來你得在這里躲一段日子了?！?/br>
羅安點(diǎn)了支煙，“如果知道是我，那他們估計也盯上祝笛瀾了。不能讓她在警署這么待著，再待下去逮捕令都省了?！?/br>
“現(xiàn)在他們沒理由，笛瀾還不會有事?！瘪呔X地觀察四周，“我們清理得那么干凈，他們還沖著你來，這里面蘇逸一定沒少出力?！?/br>
“保險起見，”羅安幽幽地看著前方，“你趕緊把她接回來?！?/br>
祝笛瀾坐在電腦前看著審訊視頻，周邊圍了四五個警員，都顯得很好奇。

漸漸得，大家露出無趣的神情。視頻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12分鐘，與別人想比，祝笛瀾完全沒有失去耐心，她沒有浪費(fèi)嫌疑人任何一個細(xì)微的神態(tài)，但她還是小聲嘟囔了一句，“我看著人挺正常的……”

鐘黎清與陳志聽她這么說，仿佛心里的想法得到應(yīng)征，忍不住附和。

“我知道，我一開始也覺得他很正常，”何征銘解釋，“大概在審訊進(jìn)行到第二十五分鐘的時候，他忽然就不一樣了……”

何征銘試著拉快進(jìn)度條，祝笛瀾迅速阻止他，“別快進(jìn)，我要仔細(xì)看。”

審訊由何征銘和一位警員共同進(jìn)行。一開始只是基礎(chǔ)的對嫌疑人基本信息的詢問，看得出那人很害怕，但還是認(rèn)真回答。

那人回答他叫李國強(qiáng)，處于無業(yè)狀態(tài)。

當(dāng)何征銘問到10月28日當(dāng)晚他的行蹤時，他愣了愣，表示不記得了，應(yīng)該在家里。

這樣的回答當(dāng)然讓何征銘警覺起來，他開始逼問當(dāng)天李國強(qiáng)的詳細(xì)行蹤。

李國強(qiáng)支支吾吾，大部分問題都回答不出，一直回答自己在家里，什么都沒有做。

在一群警員眼里，他是個漏洞百出的人。

祝笛瀾只覺得奇怪，她相信他與這個案子無關(guān)，但他為什么會這么害怕？為什么極力隱瞞？

從一開始，李國強(qiáng)的手指就微微顫抖。祝笛瀾很早就留意到了他不可控的顫抖。

而在何征銘的逼問下，李國強(qiáng)的臉部開始出現(xiàn)奇怪的扭曲。他的嘴角出現(xiàn)如同中風(fēng)的癥狀，不自覺地抽搐著。

何征銘一開始沒留意，漸漸得，他也無法忽視李國強(qiáng)的面部特征。

他詢問他怎么了。

李國強(qiáng)忽然正常了一瞬，回答沒事。

問話繼續(xù)進(jìn)行，他的抽搐顯得更強(qiáng)烈。

“我一開始以為他身體上有點(diǎn)病，不過，越來越奇怪……”何征銘輕聲解釋。

祝笛瀾的眉頭越來越緊。

鏡頭里，李國強(qiáng)的抽搐發(fā)展到全身，而他似乎知道，因為他下意識地把身體蜷在一起，眼里滿是害怕，說話聲漸漸變成哭喊，“求求你……求求！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何征銘指著他的臉，“你看，我以為他在求我們，求我們別再問了，不要再靠近他……”

“不?！弊５褳戄p輕地否認(rèn)。

她太過震驚，以至于這個字像是水下浮上來的氣泡，虛幻又輕巧。

何征聞不解。

“他沒有在對你說話，”祝笛瀾把視頻調(diào)回五秒，重新看了一遍，“不是對你?！?/br>
“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嘛？”鐘黎清發(fā)問。

何征銘搖頭。而祝笛瀾已經(jīng)顧不上其他人的反應(yīng)，她看著李國強(qiáng)維持了一段時間的抽搐，隨后忽??然靜止。

他猛地站起來，試圖搶走警員手里的筆記。視頻里的何征銘反應(yīng)迅速，他身手矯捷，試圖制服李國強(qiáng)。

而即使被警官警告，李國強(qiáng)也沒有任何住手的意思。何征銘與警員合力將他制服在地上，用手銬銬好。

錄像的機(jī)器被踹到在地，最后的鏡頭對著慘白的角落墻面，空余李國強(qiáng)瘋狂的嘶吼。

“你看，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忽然變了個人?！焙握縻憻o奈地指指視頻。

“對。在我看來，確實不是一個人?！弊５褳懓岩曨l倒回到李國強(qiáng)瞬間停止顫抖的畫面。她不斷回放，看了足足五遍。

何征銘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全神貫注地看著屏幕，她與其他人一樣，眼里是掩蓋不去的震驚。在看了那幾幕以后，她眼中的震驚漸漸有其他復(fù)雜的情緒加入。

她大概也不清楚，她當(dāng)下的表情有多矛盾。而她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怎么？”何征銘不敢相信自己在她的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

“這人，有兩個人格?！弊５褳懙难劬σ琅f離不開屏幕，“這樣的人……在我們看來……”

她轉(zhuǎn)向他，“或許您無法理解，但對我來說，如同一件禮物。這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格分裂患者?！?/br>
何征銘不可置信地靠向椅背，審視她許久，“那就當(dāng)做是你的禮物吧?！?/br>
“何督察，我知道您有自己的考慮，但是，我可不可以拜托您，”祝笛瀾極度認(rèn)真又誠懇地央求，“讓我?guī)湍闾幚磉@個案子。我想與他接觸?！?/br>
“嘖，外科醫(yī)生愛把人切開，沒想到心理醫(yī)生也是看到病人就挪不動腳?！焙握縻戉洁?。

“拜托！”祝笛瀾說得情真意切。

此刻她的初衷已于羅安無關(guān)，甚至無這個案件本身無關(guān)。她研究心理學(xué)那么久，第一次真正遇到人格分裂的案例，她不愿意錯過這個機(jī)會。

何征銘想了想，“好。但是你記住，你不是來治病的。我有話問他，否管他是誰，我只在乎那天晚上他看見的事?！?/br>
“當(dāng)然！”祝笛瀾忙不迭地借了紙筆就匆匆跟著他走了。

鐘黎清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祝笛瀾顯露出這樣的激動，已經(jīng)顯得太過沖動與不專業(yè)。他攔也攔不住，只得怔怔地看著她走遠(yuǎn)。

嫁禍

時間已經(jīng)直指午夜，他們依舊無法與祝笛瀾取得聯(lián)系。

凌顧宸不安地用手指敲擊桌面。他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她都沒有接，電話直接被轉(zhuǎn)進(jìn)語音信箱，如果她沒有關(guān)機(jī)，那她就故意設(shè)置了靜音。

根據(jù)他們的信息，她尚未離開警署。他想不通，究竟會有什么事可以這樣絆住她。

羅安看著時針指向凌晨1點(diǎn)，堅定地說，“我去接她?！?/br>
凌顧宸瞥他一眼，羅安幾乎沒有這么沉不住氣的時候。他剛剛就一直催促凌顧宸把她從警署帶出來。

凌顧宸都知道她有自己的判斷，還是在等消息，但羅安則顯得極其不安。

就在羅安準(zhǔn)備出發(fā)時，覃沁終于回來，把他堵在書房門口。他揚(yáng)揚(yáng)手機(jī)，表示剛與鐘黎清取得聯(lián)系。

幼童指證的目擊者是人格分裂患者，祝笛瀾發(fā)現(xiàn)以后跟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她對這個人顯露出的興趣連鐘黎清都震驚。

羅安皺眉，不安并未散去。

“現(xiàn)在我查到的，這個人的信息，”覃沁取出iPad，展示給兩人，“李國強(qiáng)，29歲，無業(yè)。居住的房子是爺爺?shù)倪z產(chǎn)，位置就在當(dāng)天你被襲擊的小巷的西南方。”

他調(diào)出地圖，“他家的窗戶并不正對那條小巷，如果他看見什么，不可能是從家里?！?/br>
“小孩子指證了他，卻沒有指證你，說明他一定看見了現(xiàn)場，”凌顧宸思考著，“他的就醫(yī)記錄呢？笛瀾見了都那么激動，人格分裂的記錄應(yīng)該很好查?！?/br>
“在泊都內(nèi)沒有他去精神科就醫(yī)的記錄，”覃沁回答，“或許他不知道自己有這種?。俊?/br>
“這得問笛瀾，”凌顧宸微微偏頭，“專業(yè)人員現(xiàn)在不肯回來，只能等著?！?/br>
“我問問廖叔，”羅安掏出手機(jī)，“不論如何，不??該讓她這樣一直在警署里待著。”

“我倒覺得，唯一看見你的成人，有這么嚴(yán)重的精神疾病，即使指證你，法律效力也不強(qiáng)?！瘪呗燥@輕松，“現(xiàn)在又正好落在笛瀾手里，她可以將這件事處理得很好?！?/br>
“我同意，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br>
“你想想，這么沒有頭緒的案子，警署一開始就把懷疑固定在我身上。蘇逸必然通過其他辦法引導(dǎo)了他們。”

羅安陰沉沉地說，“證據(jù)本身很薄弱，一個九歲的目擊證人，再加上一個人格分裂患者，兩人即使同時指證我，警署自己也要為這種人證頭疼。這樣簡單的事情，還讓祝笛瀾去做過多干預(yù)，只會把矛盾點(diǎn)集中在她身上。對她非常不利。”

“不能冒險讓事情真的牽扯到你?！瘪叻磳Γ暗褳?，查穿了她也就是個學(xué)生。過兩年拿到博士就光明正大地做警署顧問。他們在她身上動心思沒有意義，你的身份背景就太過復(fù)雜。蘇逸但凡能把你逼到躲在這里超過半年，他就贏面不小?！?/br>
羅安抿抿嘴，看向凌顧宸。凌顧宸看看兩人，對覃沁默默表示贊同。

羅安無奈，撥通廖逍的電話。

李國強(qiáng)被銬在椅子上，他呼呼地喘著粗氣，對每一個看見的人展現(xiàn)出恐怖的憤怒。

祝笛瀾與他面對面坐下，仔細(xì)審視了他一會兒。李國強(qiáng)在她的凝視下，顯得更為暴躁。

“你好，”祝笛瀾一掃先前的激動，露出公事公辦的神情，“我是警署的精神鑒定顧問，我叫祝笛瀾?！?/br>
李國強(qiáng)喉嚨里發(fā)出獅吼一樣的低音。

“你叫什么名字？”

李國強(qiáng)極具威脅地看著她，不發(fā)一語。

祝笛瀾放下筆，“你認(rèn)識李國強(qiáng)嗎？”

何征銘坐在她身邊，不由得好奇看她。

“干嘛？！”

“我有點(diǎn)事想問他，”祝笛瀾微微一笑，語氣平緩，“我能不能跟他談?wù)?？?/br>
“你休想找他！有事問我，他什么都不知道！”

“好，”祝笛瀾輕巧地答應(yīng)，“那你叫什么？”

“張洋?！?/br>
聽見這個回答，何征銘不掩驚訝。

祝笛瀾處之坦然，“你好，張洋。我是警署的精神鑒定顧問，祝笛瀾。這位是何督察，他想找你了解情況，鑒于你目前的精神狀況，我協(xié)助他進(jìn)行這次問話?！?/br>
“我沒?。　睆堁蠛鸬?，“我也沒有殺人！”

祝笛瀾與何征銘交換了一下眼神?！皬埾壬?，我們并沒有提及殺人案件?！?/br>
“你不就是想問嗎？10月28號！晚上！我只是看見了，那個男人殺了人！我什么都沒有做！”

何征銘緊緊盯著他。

“是你看見的，還是李國強(qiáng)看見的？”

“我看見了！”

何征銘趕忙問，“可以詳細(xì)敘述一下你看見的場景嗎？”

“太黑了，看不見具體的。那個男人殺了三個人！”

祝笛瀾抿抿嘴，抓著筆的指尖開始用力。

“三個？”何征銘追問。

“有個小孩子?！?/br>
“期間你有沒有聽見什么爭吵，比如那個人向他們要錢的話？”

張洋搖頭，“太快，太安靜了。”

祝笛瀾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動聲色地觀察何征銘。

何征銘皺眉，“你看見了那個人的長相了嗎？”

“太暗了！”張洋好像被激怒，再度吼起來。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祝笛瀾試圖用自己的語調(diào)平復(fù)他的情緒。

“我走了！”

祝笛瀾審視著他，沒有再追問。她湊到何征銘身邊，“要不要讓他看一下照片？”

何征銘點(diǎn)點(diǎn)頭，打開審訊室的門叫人拿照片進(jìn)來。

“張洋，”祝笛瀾幽幽地再度開口，“你幾歲？”

“26.”

何征銘轉(zhuǎn)過身，吃驚地看著兩人。

祝笛瀾微微挑眉，“你有沒有接受過精神治療？”

“我說過我沒病！”

“我知道。方便問下李國強(qiáng)與你的關(guān)系嗎？你們認(rèn)識多久了？”

“哼，很久了，記不清。”

“他是你哥哥嗎？”

“算是吧?！?/br>
“他在你眼里是個怎樣的人？”

“膽小鬼?！?/br>
祝笛瀾嘴角揚(yáng)起不顯眼的微笑。她起身，輕聲說，“何督察，借一步說話?！?/br>
何征銘正好也有一肚子問題要問，跟著她到了審訊室外。

“為什么他說他叫張洋，他的信息明明是李國強(qiáng)……”

“你聽我說，”祝笛瀾喝了口水，準(zhǔn)備娓娓道來，“人格分裂，是指一個人的體內(nèi)出現(xiàn)兩個或更多的人格，每個人都是獨(dú)立的個體，他們共用一副軀體?！?/br>
何征銘聽見這些如同裝神弄鬼般的話語皺起眉頭。

“通常會有一個主人格，如果我沒判斷錯，李國強(qiáng)就是他的主人格。副人格會在不同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下出現(xiàn)。他們有著與主人格不同的名字、年紀(jì)、愛好，甚至性別?！?/br>
“那為什么會這樣？”

“成因就很復(fù)雜，不詳細(xì)研究他的檔案，我不能做出任何結(jié)論?！弊５褳懩托慕忉專叭烁穹至鸦颊叻浅Ｉ僖?，每個患者我們都會當(dāng)做獨(dú)立案例來研究。對不起，我沒有相對的共性原因或者理由可以提供給您?！?/br>
“那現(xiàn)在，他這個樣子？我怎么問話？”

“何督察，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警員送過來那些照片，祝笛瀾瞄著檔案袋，認(rèn)真說，“這樣精神狀態(tài)的人做出的證詞，被檢察官采用的可能性幾乎為零?！?/br>
何征銘煩躁地用檔案袋敲敲桌子。

祝笛瀾微微瞇眼，“還有一點(diǎn)?；颊叩娜烁窕蛟S會共享部分記憶，或許互相完全不干涉。也就是說，主人格的記憶，副人格不一定共享；副人格的行為，主人格不一定知情?！?/br>
“你什么意思？”

“我能肯定的是，李國強(qiáng)需要接受精神治療?！弊５褳戭D了頓，“其次，我以專業(yè)的角度提供一種可能。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的幼童指證了他，并沒有說他是目擊者還是嫌疑人。李國強(qiáng)和張洋的行為方式差別很大。張洋有很大的攻擊性，而李國強(qiáng)沒有。如果張洋過失殺人，李國強(qiáng)不一定會知情。”

何征銘吃驚地看著她。

“同樣的，如果李國強(qiáng)過失殺人，張洋可能為了保護(hù)他而在此時出現(xiàn)，以免李國強(qiáng)說出真相?！弊５褳懤潇o地分析，“張洋的攻擊性很強(qiáng)，同時也表現(xiàn)出對李國強(qiáng)的保護(hù)。這很可能是李國強(qiáng)受到某種他無法接受的心理打擊以后，分裂出來的用暴力方式對抗外界，以此保護(hù)主人格的方式?！?/br>
何征銘不安地走了兩步，定定看著她，“祝小姐，你告訴我，這是你自己的臆想，還是心理學(xué)界真有這樣的案例？”

祝笛瀾微微一笑，“這是我的猜想，這只是一種可能。何督察，你要知道，人格分裂的案例中，主副人格雖然沒有牽扯到謀殺這樣惡性的事件，但是互相影響、角力和隱瞞是很常見的。甚至，李國強(qiáng)身上還有我們至今沒有看見過的第三和第四人格，我們并不知道?！?/br>
何征銘顯出一絲狐疑，“可是聽起來，你已經(jīng)很確定了。”

“不，我并不確定。我確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李國強(qiáng)需要接受專業(yè)的治療。如果他是目擊證人，他的證詞沒有效力；如果他是真兇，就像他的證詞一樣，他也不可能接受正常的法律審判?！?/br>
這話讓何征銘無法辯駁。他心里也已經(jīng)接受，自己不可能在這個案子上有什么大的突破了。

好像有某種力量，在他身邊堵滿了墻，將他圍困其中。

他擺擺手，“我知道，先讓他看看照片?！?/br>
祝笛瀾眼中的狠意一閃而過，隨后跟著他重新回到審訊室。

何征銘把照片在桌上擺好，“你看看，這其中，有沒有你那天看見的人？”

張洋擺弄著手銬，顯得很抗拒。

“你仔細(xì)看看?！?/br>
“我不知道！”

何征銘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透露出不尋常的兇狠，“張洋，我希望你知道。你是被指證的嫌疑人，如果你不是目擊證人，那我可以合理懷疑，你是作案的嫌犯?！?/br>
張洋忽然愣住，隨后憤怒地喊，“混蛋！”

“如果你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就把當(dāng)晚看見的事，一一交代清楚！”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什么都沒有做！”

“那你就看仔細(xì)了！”

“我知道……”張洋盯著照片，喃喃道，“我見過他……我見過他……”

一直看著這一切的祝笛瀾冷冷開口，“因為看見的不是你?！?/br>
張洋猛然瞪她。

“李國強(qiáng)看見了。你沒有。你讓李國強(qiáng)與我們談。”

“他就是個膽小鬼！你問他，他什么都會說是！什么都會承認(rèn)！被騙！他只會被騙！”

“承認(rèn)什么？你在怕什么？”

張洋被她問得一愣。

“如果這件事與你無關(guān)，你為什么不讓李國強(qiáng)與我們談？”祝笛瀾再度強(qiáng)調(diào)，“你在害怕什么？”

房間里的沉默持續(xù)了半分鐘。張洋猛地站起身，用拳頭重重敲打桌面。他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fā)，暴烈又狂躁。

他大喊，“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

何征銘試圖把張洋按回到椅子上，卻發(fā)現(xiàn)他的力氣大得驚人。他身上仿佛無端增長出一圈肌rou來。

而他記得當(dāng)他把李國強(qiáng)從家里帶出來時，李國強(qiáng)嚇得雙腿發(fā)軟，幾乎摔到地上。何征銘扶他時覺得他全身軟綿綿得，如果一個繡花枕頭。

確實，他們已經(jīng)完全如同兩個人。

他可怕的模樣也沒有讓祝笛瀾的神情動搖半分。她依舊顯出不真實的冷漠，“你不敢讓李國強(qiáng)與我們談，對不對？他會說漏嘴?！?/br>
她的身體微微前傾，靠近張洋，“如果人是你殺的，他會說漏嘴?！?/br>
張洋一愣，隨后猛地伸手要抓她，但他被手銬束縛住。他瘋狂地吼叫起來，“我殺了你！殺了你！”

祝笛瀾只往后微微一閃，她的神情依舊是平靜的水面。

張洋已經(jīng)完全失去控制，何征銘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回到座椅上。

“你根本就沒有看見，為什么你要撒謊說你見過那個人？”

“他告訴我了！??他都告訴我了！??”張洋的手在桌上胡亂揮舞，幾張照片飄落在地上，“那個人……那個人！就在這里！我見過！”

祝笛瀾威脅性地瞇眼，冷漠地看著桌上的照片，“不要因為想脫罪就做偽證?！?/br>
“你！”張洋憤怒地指她，“我要?dú)⒘四?！?/br>
“在這里展露暴力傾向，對你沒有好處?！?/br>
張洋瘋狂地用雙拳重?fù)糇烂妗Ｊ咒D在他的手腕上磨出血痕，他也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何征銘試圖制止他暴躁的行為，但是毫無成效。

張洋的暴力行為愈演愈烈，他掙扎著，試圖從手銬中掙脫。他的手捶打桌子，膝蓋和腳和開始沖擊桌子。這一聲聲重響聽得人心驚rou跳。

暴力型的人格。祝笛瀾暗自想著，她的目光深處透出恐怖的竊喜。

“叫李國強(qiáng)與我談?！?/br>
“你想得美！誰都別想傷害他！沒有人再能逼他！我會殺了你！”

他忽然跳起來，再次試圖撲向祝笛瀾。

祝笛瀾面不改色，與他對視。

倒是何征銘頗為慌亂，他不得不出手用十字固扣住張洋。他朝她喊，“去叫人！”

祝笛瀾坐著沒動，“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讓他出來，情況會對你多不利？”

“他只會被騙！會被騙得撒謊！害到他自己！”

“難道不是你為了自保，不讓他與我們談？”

張洋吼叫得漲紅了臉。

何征銘感到吃力，再度下令，“去叫人！”

祝笛瀾這才起身，快步走到審訊室外。很快進(jìn)來三個警員，與何征銘一起把張洋控制住。

張洋似乎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交流的能力。

何征銘與葉耀輝商量以后決定把他送往精神病醫(yī)院。他的精神狀態(tài)連上測謊儀都沒有意義。

祝笛瀾背對著他們，與鐘黎清和陳志警官說話。葉耀輝走過去，正想詢問，才發(fā)現(xiàn)她在不出聲地掉眼淚。

葉耀輝趕忙問，“怎么了？”

“嚇到了，”陳志給她遞著紙，“我們在外面都聽得怪瘆人的?！?/br>
“沒事吧？”葉耀輝輕聲安慰。

祝笛瀾搖搖頭，一開口卻是無法控制的啜泣，“沒……沒事……”她哽咽得說不出后面的話，只得擺擺手。

“這是什么？”鐘黎清忽然指指她衣領(lǐng)處的兩道血痕，“打到你了？”

祝笛瀾這才低頭看看，隨后用衣領(lǐng)蓋住，小聲說，“剛剛沒留意?！?/br>
何征銘湊過來看了一眼。剛剛張洋忽然攻擊她時，其實他也沒有看清，張洋究竟有沒有碰到她。

“這么嚴(yán)重？”葉耀輝帶著疑問看向何征銘。

“沒事的，我都沒感覺，”祝笛瀾趕忙解釋，“幸虧何督察及時制止他?！?/br>
她看向他，認(rèn)真道謝，“謝謝何督察?！?/br>
何征銘一愣。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實在很難不讓人心軟。說到底，她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或許剛剛在審訊室里只是努力強(qiáng)撐著應(yīng)對，現(xiàn)在就支撐不住，委屈得直哭。

何征銘困惑，不知哪個是真實的她。

他今天被人格分裂弄得疑神疑鬼。面前這人仿佛也有兩個人格。

“不好意思，讓你這么冒險，”葉耀輝輕輕扶住她，“要去醫(yī)院看看嗎？”

“不用，不痛?！弊５褳憮u搖頭，語氣里滿是委屈和后怕，“我都沒幫上忙，很過意不去?！?/br>
“怎么會，今天幸好有你在。”

“就是，這種人格分裂……哎……”鐘黎清輕聲嘆氣，“簡直神仙都救不了的case。幸好你在，一下就看出來了。不然我們要被他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我也沒想到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祝笛瀾喃喃道，“那接下來怎么辦呢？”

“再說吧，”葉耀輝無奈，“天都快亮了，你快回去休息?！?/br>
他指指一個警員，“那個，小林，給祝小姐叫輛車，送她回家?！?/br>
祝笛瀾一邊道謝還一邊擦著眼淚。葉耀輝又安慰了她幾句就與她道別。

葉耀輝的辦公室里，何征銘點(diǎn)了支煙，透過百葉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葉耀輝輕輕關(guān)上門，何征銘不屑地一笑，“什么人，會說出那種話……哼，’禮物’……誰會把這種人當(dāng)做禮物?！?/br>
葉耀輝站到他身邊，同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你說得對，”何征銘微微瞇眼，“她有問題?！?/br>
“就算她有問題，她做的事都沒有問題，按照流程，而且經(jīng)手有資質(zhì)的人?！比~耀輝搖搖頭，“也許是我多疑，她并沒有問題?！?/br>
“或者說，她太過聰明，滴水不漏。”

“你說她有問題，有什么證據(jù)？審訊的時候發(fā)生什么事？”

何征銘回憶著他的觀察，搖搖頭，“我不懂心理學(xué)，我不知道她這樣到底是不是心理醫(yī)生的一貫做派。但是，可能是直覺……”

他回想到祝笛瀾看那個男孩時的神情，回想到她對人格分裂患者冷漠的逼問，“我覺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引導(dǎo)意味。就好像，她知道的事，比我們都多……你不能把她留在這里?！?/br>
“她不是警署里的人，”葉耀輝理著檔案袋，“只要肖浩強(qiáng)選她，她就有資格。”

“她是不是還沒有畢業(yè)？她現(xiàn)在并沒有獨(dú)立做顧問的資質(zhì)，對嗎？”

“對。據(jù)我所知，她現(xiàn)在一邊在文化大學(xué)攻讀博士學(xué)位，一邊做助教。顯然她在學(xué)校里的路，廖逍已經(jīng)為她鋪好。她拿到資質(zhì)是遲早的事?！?/br>
何征銘把煙按進(jìn)煙灰缸里，“那看來，我得保證她拿不到這個資質(zhì)。”

交換

從警署出來時，天色已蒙蒙亮。祝笛瀾本已極度疲累，哪知還未踏進(jìn)家門就被覃沁不留情地綁架回了別墅。

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凌顧宸和羅安都一直等到這個點(diǎn)，等她來詳細(xì)敘述警署的情況。

因為疲倦，她的壞脾氣又爆發(fā)，抱怨個不停，不間斷地嘲諷面前的三人。

三人都露出一副習(xí)慣了的神情。覃沁一邊聽她的壞話一邊發(fā)出“嗯”，“你說得對”的回應(yīng)。

羅安玩著煙盒，靜靜等著她把罵自己的話說完。

凌顧宸靠著書桌，剛露出一個微笑，祝笛瀾就叫他滾蛋。

他也只得撇撇嘴。這些年她的脾氣越來越壞，他們也越來越習(xí)慣。

她再怎么發(fā)脾氣，他們也不會放她去睡覺。祝笛瀾只得老老實實把故事從頭講起。

不過十幾分鐘，廖逍就敲門進(jìn)來。祝笛瀾趕忙端正坐好，也不敢再在敘述中夾帶對三人的不滿。

廖逍已經(jīng)聽說了這次的目擊證人患有人格分裂，他查閱泊都市內(nèi)所有的記錄都沒有找到相符的人。他猜測這個人從未接受過治療。

提到這事，祝笛瀾就顯得不那么困了。

她與廖逍就著這人的特征仔細(xì)聊了起來。廖逍講了兩個他接觸過的人格分裂患者，祝笛瀾坦言這是她遇到的第一例，還把在審訊室里發(fā)生的事詳細(xì)講述了一邊。

覃沁看兩人越聊越專業(yè)，他的哈欠也越來越收不住。

這件事好似就此為止。羅安也放下心來。

天色已經(jīng)發(fā)亮，所有人都一夜未眠。傭人準(zhǔn)備好早餐，祝笛瀾和廖逍又從書房聊到餐桌上。

凌顧宸原先很是擔(dān)心廖逍的身體，但他同祝笛瀾一樣，似乎有越聊精神越好的模樣。

早餐還沒吃完，祝笛瀾已經(jīng)在iPad上做著各種記錄。

兩人幾乎開起學(xué)術(shù)會議來，覃沁又打哈欠又翻白眼，準(zhǔn)備回家睡覺。凌顧宸站在兩人身邊，試圖勸他們?nèi)バ菹ⅰ５珒扇硕籍?dāng)他是空氣。

九點(diǎn)，孟莉莉揉著眼睛來到餐桌邊，打斷了看似無休止的學(xué)術(shù)交流。

凌顧宸越看越心疼，因為祝笛瀾的臉色已經(jīng)白到發(fā)青。他趕緊趁機(jī)會把祝笛瀾拉起來，勸她去睡覺。

她還沒與孟莉莉說上兩句話，就被凌顧宸強(qiáng)行拎向臥室。

她不依不饒地同他逗了兩句嘴，凌顧宸不由分說摟住她，幾乎是把她抱回臥室。

廖逍留意到孟莉莉有微微的出神，輕聲問，“你最近怎么樣？工作順利嗎？”

孟莉莉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忙笑道，“我很好。你身體好點(diǎn)了嗎？”

“沒事?；槎Y的事籌備得怎么樣？我一直在等請?zhí)粫前盐彝税?？?/br>
孟莉莉眼神暗了暗，“其實，我們還沒定呢?！?/br>
“日期還沒定？為什么？”

“顧宸一直很忙……我，我最近演出也挺多……”孟莉莉略顯猶豫，“我們都還沒商量過這事，等顧宸得空些再說吧……”

“一直沒商量過？”

“顧宸確實太忙了，我等等他?！?/br>
她一直不敢問。她跟凌顧宸的甜蜜似乎持續(xù)得不長久。

當(dāng)各種各樣的事情發(fā)生，他似乎不自覺得與祝笛瀾走得越來越近。祝笛瀾在別墅里住，他就會頻繁回家。祝笛瀾搬出去以后，他又開始頻繁地不回家，或者很晚回家。

“我?guī)湍銌柊?，”廖逍笑笑，“你們都忙沒關(guān)系，我跟孫姨會幫你們張羅?！?/br>
孟莉莉微微紅臉，“我不好意思麻煩你們?！?/br>
“沒關(guān)系。顧宸一直都很忙，你大概等不到他有空閑的時候。”廖逍顯得善解人意，“而你的事業(yè)同樣很重要。我一直很自豪我的兒媳婦是大提琴家，沒道理因為顧宸忙，就讓你犧牲事業(yè)?！?/br>
“謝謝你。我父母走得早，顧宸母親也不在身邊。所以見到你每次都覺得見到我爸爸，讓我覺得很溫暖。”

“你這樣說，我很開心。我知道你懂事，顧宸這么忙，你只能多擔(dān)待點(diǎn)。”

孟莉莉趕忙點(diǎn)頭。

“他跟笛瀾關(guān)系一直很好，兄妹似的。外面風(fēng)言風(fēng)語多，他們不在乎。就是讓你受委屈了。”

孟莉莉忽然被戳到傷心處，瞬間紅了眼眶。

“看來真的是這樣？你很介意他們的關(guān)系？”

“是我自己多心，”孟莉莉抹抹眼角，“我太小家子氣?！?/br>
“是笛瀾做得不對。關(guān)系再好，也該懂得分寸。她該明白，不該對你們造成困擾。你跟笛瀾說說，你們是朋友，她會理解的?！?/br>
“真的嗎？”

“當(dāng)然，”廖逍給她夾菜，“你該多吃點(diǎn)，身體好才重要。你跟顧宸差不多也該要孩子了，身體不好容易吃苦?！?/br>
孟莉莉害羞得臉紅。

“我可很想抱孫子，”廖逍樂呵呵地逗她，“你跟顧宸商量過了嗎？”

孟莉莉一個勁搖頭。

“你喜歡小孩子嗎？”

“很喜歡。”

“你該多跟顧宸商量，要主動說。他不喜歡猜別人心思。而且他那么疼愛你，你想要的他都會給?！?/br>
孟莉莉笑得甜甜蜜蜜。

略作休息，下午廖逍送祝笛瀾回家。他忽然提到在瑞士有一個為期一年的交流學(xué)習(xí)項目，他準(zhǔn)備安排她去瑞士。

在駕駛座的羅安聽聞，抬眼瞟了眼后視鏡。鏡子里映出祝笛瀾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