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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

    春節(jié)前,丁蕓茹的家人終于安置妥老家的房產(chǎn),按照他們之前商量的計劃正式移居到泊都。

她的哥哥嫂嫂都是高中老師,也不愿意去公司里就職,便依舊找了在私人高中任教的工作。她的父母退休,一直在陪奶奶。

覃沁在泊都市內(nèi)商政名流云集的陶然亭居買了兩棟獨棟別墅,也就是廖逍居住的小區(qū)。一棟作為他的婚房,一棟直接放在丁蕓茹父母名下,作為她家人的住所。

他們的婚房還在翻修,家人則先行入住。

為了迎接他們,方璐受托又組織了一次大型派對。

祝笛瀾直笑她可以考慮專門從事派對策劃。每次參加方璐安排的聚會,她總是玩得很開心,因為她可以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場地的室內(nèi)設(shè)計也非常適合出照片。

這場派對不止是家人,方璐讓大家隨意請朋友,導(dǎo)致現(xiàn)場混進許多主人們都不認識的人物。

祝笛瀾見到幾個泊都樂團的熟面孔,又在方璐精心布置的龐大紫藤樹下找到無數(shù)網(wǎng)紅面孔。她正好奇著這些人是怎么進來的,就看見楊顏君的身影慢悠悠朝紫藤樹晃過去。

幾個小美女瞬間殷勤地把她圍起來聊個不停。

祝笛瀾喝著酒,別開眼。不論是誰請的,楊顏君受邀終究不奇怪,她也算是覃沁和凌顧宸多年的熟人。雖然她總是接近孟莉莉,但對丁蕓茹她還是顯得很客氣。

畢竟她內(nèi)心也清楚,覃沁對她的容忍力可比凌顧宸低得多得多。

她這樣老實,祝笛瀾也就懶得搭理她了。

如此熙熙攘攘的人,在文泉山莊占地面積巨大的宴會廳里倒一點不顯得局促。

方璐一早知道她放開這樣的“隨意邀請”必然導(dǎo)致蹭吃喝的牛鬼神蛇遍地走。

雖然覃沁財大氣粗,只求熱鬧,無所謂買單的天文數(shù)字。但方璐為自己多年密友著想,總覺得不能虧,便在入門處設(shè)置一張長達兩米的大長桌,讓親朋好友都帶著伴手禮入場,且無需貴重,賀卡都可以被接受。

蹭吃喝的牛鬼神蛇先前不知情,就會被要求交紅包。

祝笛瀾看著那張長桌,想起方璐手舞足蹈地跟她講這個idea時,她笑得喝水都嗆了老半天。

長桌已經(jīng)被擺滿叁分之一,親朋好友們都帶著小禮物來,齊齊放在桌上。幾個網(wǎng)紅臉的漂亮女孩正與門口工作人員詢問,隨后在包里翻著現(xiàn)金。工作人員還遞紅包給她們。

祝笛瀾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她想起方璐古靈精怪的神情,“哼,我就知道那些人,我紅包都給她們準備好?!?/br>
她順著長桌看過去,忽然看見了什么,她的頭微微一偏,盯著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孩。

她咬咬吸管,顯得若有所思。

凌顧宸找到覃沁,詢問之前聽說丁蕓茹的前男友找上來到底是因為什么事。

覃沁表示不知細節(jié)。丁蕓茹只說他來祝福她。

“羅安不是在嗎?”

“他不肯說,”覃沁隨意得看著會場里的人,“他叫我去問笛瀾?!?/br>
“他不肯說?”凌顧宸忍不住輕笑,“他有什么是不能跟你說的?”

“對吧?”覃沁攤手,“我也覺得很奇怪。我估摸著笛瀾不讓他說,但他哪是會聽她話的人?”

確實,羅安沒有興趣替誰保守秘密。他們兄弟叁人之間感情甚篤,互相之間沒什么秘密。而且羅安的性格,除了關(guān)于廖逍的事他顯得在意些,其他人的事他向來不愛管。

“就是,他都不肯說。我尋思著笛瀾又鬧什么事了?!闭f到她,覃沁下意識地找她人在哪里,“不過再一想,笛瀾鬧事最怕他知道,因為他知道你我就馬上知道。她搞事的時候也就咋呼下宋臨,宋臨還愿意替她遮兩天?!?/br>
“也對,他不說估計是懶得說。而且他對這些男男女女的感情事最不感興趣,前男友找上門什么的,他嫌煩。”

“是,我也這么覺得?!瘪吆鋈活D住,隨后嘟囔著,“她又要搞什么……”

他邊說邊快步沿著會場外圍走去。

凌顧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祝笛瀾在長桌上拎走了一個精致的購物袋,頭也不回地出了會場。他下意識地也跟了上去。

祝笛瀾一只手微微抬起,讓袋子離自己的身體遠些。

她快步走到隔壁的普通客房樓,路過放置在客房外的清潔車時,她利落地順走了車上的一盒一次性手套、一盒紙巾和一把塑料袋。

她的動作被覃沁和凌顧宸看在眼里。

覃沁小跑著追上她,好奇中帶著質(zhì)問,“你想干什么?”

祝笛瀾略顯吃驚,“干嘛跟著我?”

“你這種干壞事的樣子我見多了,”覃沁指著她手里的購物袋,“這種小禮物你都順?缺錢花了?”

對于他的揶揄,祝笛瀾意外地沒有嗆他。她把順來的兩個紙盒塞到他懷里,“叫人開個空房?!?/br>
覃沁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

叁人站在書桌旁。祝笛瀾把一個塑料袋鋪在桌上,才把手里的購物袋放上去。

凌顧宸和覃沁困惑得互看了一眼。

她沒有解釋,只是戴上一次性手套。

購物袋里放著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從外觀看看不出具體是什么。

她的架勢讓凌顧宸有些警覺,他問,“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好東西?!?/br>
她戴好手套,才觸碰購物袋底下一角。兩人這才發(fā)現(xiàn),紙袋的一角似乎被水浸濕,且透出微微的粉紅色。

兩人皺眉,也各自拿出一次性手套。

她把禮盒拿出,把紙袋扔進塑料袋。禮盒下緣同樣透著粉紅色的水。

她墊了許多紙巾,才把禮盒打開。

一把匕首插在了一顆巨大的動物心臟上。

盒子底部墊了許多特殊吸水材料,以致于滲出的血水成了粉紅色。

覃沁震驚地看著她。

祝笛瀾倒不驚訝,“她們的創(chuàng)造力在這方面真是永遠能給我驚喜。”

“誰送的?!”覃沁怒從心起,“為什么給蕓茹送這種東西?!”

“不知道。”祝笛瀾輕輕取出插著的匕首,仔細地查看著正面和背面,似乎尋找蛛絲馬跡,“匕首插牛心……”

她輕笑,“做派挺橫?!?/br>
“這不好笑!誰給蕓茹送這種威脅性的禮物?!我現(xiàn)在就要知道!”

祝笛瀾看出他是真的生氣。至少他從未見過他發(fā)如此大的火。

“那得問你,你以前哪個風流債那么看不過眼你要迎娶新娘了?”

覃沁一愣,隨后皺著眉瘋狂在腦海中搜索。

祝笛瀾被他的樣子逗笑,忍不住嘲諷,“哎呀,你在泊都哪里正兒八經(jīng)交過女朋友,你在國外那些風流債還能追到這里來?怎么可能?!?/br>
“那這什么意思?”覃沁火氣不減。

祝笛瀾拿起心臟下那張被血水浸濕的卡紙,遞給他,“吶,這樣的理由,有時候并不與你有私人關(guān)系?!?/br>
卡紙上赫然寫著“拜金女”。

“這個圈子里呢,往上爬的資源與機會都有限。有些女孩子膽小,這樣的'禮物'確實可以嚇退她們?!弊5褳懚嗽斨穷w牛心臟,“你雖然低調(diào),但這個圈子里的女人是什么嗅覺?當然知道你是鉆石王老五。娶了普通人家的姑娘,你叫她們怎么甘心?”

“可笑!我不娶蕓茹還能娶她們不成?!?/br>
“沒讓你娶她們。不甘心而已嘛。能讓新娘氣不順,她們就開心。”

“瘋子!是誰?我去查?!?/br>
“得了,你攔不住?!弊5褳懧唤?jīng)心,“匕首插牛心呢,確實夸張了些。平時不過也就是些莫名其妙的短信。也不多。她收到過,你知道的吧?”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覃沁努力回想。

“就是些像瘋子的話,蕓茹只覺得奇怪而已。我跟她說了,這些呢,往后她估計也會斷斷續(xù)續(xù)收到。有些女人還愛編編跟你之間有故事去氣她。重要的是你們之間的感情,瘋子那么多,她氣不過來?!?/br>
凌顧宸拿過匕首,正仔細端詳著,聽她說這話,抬眼看她。

覃沁指指面前的牛心,“那這個……”

“這個確實過分了。我會處理,”祝笛瀾微微挑眉,朝凌顧宸伸出手,“這匕首我得用?!?/br>
凌顧宸攥住匕首,“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我怎么不知道?這種東西跟我收到的相比根本就是小兒科?!?/br>
“你為什么會收到?”

“吶,外面的人都以為我們兩個牽扯不清,會給我好臉色嗎?而且你在泊都的風流債那是數(shù)不過來,沁可沒這種黑歷史?!?/br>
凌顧宸心里一沉,“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有什么好告訴你的,”祝笛瀾依舊向他要匕首,“女人間的斤斤計較在男人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困擾,而且你最討厭這種沒事找事的戲碼了?!?/br>
凌顧宸不再說什么,把匕首遞給她。

她走進洗手間,把匕首上的血跡洗去。覃沁把這一大盒惡心的“禮物”扔進塑料袋。

凌顧宸靠在洗手間門上看她,忍不住追問,“莉莉收到過這些嗎?”

“沒有這么嚴重的,”祝笛瀾不急不慢地說,“有些短信,不過她也挺傷心的了。因為她不知道真假,她問我的時候我也只能說不知道?!?/br>
“為什么?”

祝笛瀾微微一笑,“因為我知道是真的?!?/br>
凌顧宸垂眸看著地板,“你收到過什么?”

“嗯……記不清了。上次好像有個娃娃,全身扎滿針的那種。看一眼就扔掉了。”

“你不生氣?”

“幼稚。沒意思,懶得生氣。”祝笛瀾用毛巾拭干匕首,然后用小毛巾包好。

她正想離開,卻發(fā)現(xiàn)凌顧宸堵在衛(wèi)生間門口。

他這樣直直地看著她,讓她覺得很奇怪。他好像有話要說,可偏偏不愿說。

凌顧宸與她僵持了一會兒,才讓開。

覃沁怒火未消,但比暴跳如雷的時候好了許多。祝笛瀾一看他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她伸手捏他的臉,“還生氣嗎?”

“你這么幸災(zāi)樂禍干什么?”覃沁皺眉,“知道你變態(tài),不用變態(tài)成這個樣子?!?/br>
“這次呢,幸好我看見了,就幫你處理了?!弊5褳戨m然笑得嘲諷,但真心實意地安慰他,“以后她不會遇到這么嚴重的事。最多就是些不識相的傻逼短信,她都會告訴你,你那時再生氣,來得及?!?/br>
“她憑什么要莫名承擔這些?有本事沖我來。還有,你為什么會一天到晚收到這么惡劣的東西還不跟我講?”

“吶,身家清白的小白兔和沒有羞恥心的狐貍精,誰更招人恨?。俊弊5褳懶Φ酶裢忾_心,根本不把這種事放在心上,“說白了蕓茹沒什么可招人記恨的,你別擔心。恨我的人呢,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我也想不過來。”

覃沁輕輕嘆氣。

祝笛瀾轉(zhuǎn)身,看到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也不用太擔心莉莉?!?/br>
凌顧宸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許久挪不動步伐。

選擇

覃沁不放心地又去禮品區(qū)轉(zhuǎn)了一圈,他現(xiàn)在有點疑神疑鬼,但他百分百信任祝笛瀾,知道她給自己打了包票,那問題一定不大。

整晚他都與丁蕓茹形影不離,陪她的家人,陪她的朋友。這件“禮物”讓他對丁蕓茹愈發(fā)疼惜。

他們聊得正歡,祝笛瀾過來與眾人問好,隨后拉拉覃沁。兩人便一起到露臺上。

“查到了?還挺快。誰?”

祝笛瀾點頭,伸手跟他討煙,“小人物,殺雞焉用牛刀。meimei給你辦?!?/br>
覃沁微微瞇眼,慢悠悠地取煙,“每次你這么老實,還自稱’meimei’,我就知道我要大禍臨頭?!?/br>
“哪會?!?/br>
“我就知道,”覃沁確認了自己的想法,無奈地嘆氣,“你只有搞出不敢跟我哥說的大事的時候,才會在我面前那么老實,還撒嬌。”

“這次真的沒有,不嚴重,”祝笛瀾嘻嘻哈哈地說,“我就討支煙?!?/br>
“別抽太兇,煙酒你得悠著點?!瘪哌f煙給她,關(guān)切地說,“我會擔心你的,知不知道?管你是為了你好?!?/br>
“哎呀,知道。”祝笛瀾不耐煩,“哥,有件事你要知道?!?/br>
覃沁靠在欄桿上看她。他有預(yù)感到她搞出了一件大事。但當她坦誠當年她找人做局,威脅了周川立,才讓他順利追到丁蕓茹的時候。他還是意外得許久說不出話。

講完故事,手里的煙也抽完。覃沁傻愣著。祝笛瀾又慢悠悠抽出一根,覃沁也默不作聲陪她抽煙。

兩人倚在欄桿上,看著文泉山莊里的人造湖景,直到兩人把手里的煙都抽完。祝笛瀾才拉拉披肩,發(fā)出“嘶”的聲音。

覃沁按掉煙,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祝笛瀾裹著外套,眼里滿是狡黠的光芒。

他輕聲嘆氣,“為什么這么做?”

“因為我看得出你真心喜歡她?!?/br>
“我這么沒用嗎?”覃沁不知自己究竟該作何感想,“你覺得你要用這種手段,我憑我自己追不到她?”

“不是你沒用。你們之間缺少機遇?!?/br>
“你這么肯定?如果你不這么做,她當初一定會選周川立?”

“對?!?/br>
覃沁不可置信,“為什么?”

“你需要給她了解你的機會,否則她怎么可能愛上你?就是因為那時候她心里有周川立,所以她不想給你機會。她就是這樣的性格。說得刻薄些,我甚至覺得她木訥,不會算計。連這筆賬都算不清??伤词顾愕们?,也不想這么做?!?/br>
覃沁不發(fā)一語。

“所以我真的很喜歡她。你也是,你這么愛她,與她這樣的品質(zhì)不無關(guān)系??梢婚_始,這從根本上限制了你的機會。”

“她現(xiàn)在愛的是我?!?/br>
“當然??墒侨绻耶敵鯖]有強行把他們分開,蕓茹現(xiàn)在就會在美國,她與周川立或許早就結(jié)婚,”祝笛瀾望望天空,漫不經(jīng)心地說,“也許某些時刻,她會想起你。她會告訴她的孩子,她的人生中有這樣一段小插曲。但她并不會不幸福。”

覃沁看著地面,幽幽地說,“我一直覺得只有我才能讓她幸福?!?/br>
“相愛的人都這樣想。說白了,一切只是選擇而已。她并不會選錯,她也不會后悔。而你呢,或許你會傷心一陣子,但你會走出來,你還會再遇到一個你真心愛的人?!?/br>
“你在我結(jié)婚前跟我說這些,真是諷刺?!?/br>
“某一個時刻的選擇,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我向來不以結(jié)果論選擇。這個選擇,并不代表她更愛周川立還是更愛你。愛情就是沒道理可講。”祝笛瀾溫柔地看著他,“現(xiàn)在你很幸福,蕓茹也很幸福。我知道我做了壞人,沒關(guān)系。我一直都是壞人。只要你們相愛?!?/br>
覃沁的笑意隱去,他仔細端詳著她,眼中是少見的嚴肅,“這種破事你也稀得做?”

“為了你,可以呀,”她吐出一陣煙,咯咯笑起來,“我知道我這樣說很rou麻,我討厭你逼我叫你哥哥,但是喜歡你這樣對我好。為了你,我愿意做這些?!?/br>
覃沁完全笑不出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我告訴你這件事,是覺得你終究該知道。如果你們感情沒有這么好,你知道了可能會覺得擰巴。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了。你們過了會去糾結(jié)這些細節(jié)的階段,你們是深思熟慮后決定結(jié)婚,就會好好走下去?!弊5褳懹崎e地抽煙,“你聽我的話,別去打擾周川立。他是好人,對蕓茹也好,蕓茹對他愧疚。因此我頭一次做這壞事心里有點抱歉。若是未來蕓茹想幫他,想與他聯(lián)系,你不要亂吃醋,不要干預(yù)?!?/br>
覃沁想了想,“好?!?/br>
祝笛瀾笑嘻嘻地看他,“我不生我的氣吧?”

“你這個人,感情觀扭曲又變態(tài)。我說不過你?!?/br>
“你覺得你條件好,光明正大總能爭贏他。我只是從蕓茹的角度分析這件事?!?/br>
“你打算告訴她嗎?”

祝笛瀾搖頭,“你騙她的事多了去了。這算什么。何況是我干的,你不知情。她氣歸氣,不會跟你鬧分手?!?/br>
“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說你?!?/br>
祝笛瀾湊近他,壞笑起來,“我愿意為你背黑鍋,哥哥打算怎么幫我?”

“你想干什么?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br>
“吶,我要你保護我。”祝笛瀾緊緊挽住覃沁的胳膊。

“誰敢欺負你啊?”

“我要你保住我?!弊5褳懯掌鹦θ?,“我不知道廖教授打算怎么收拾我。但是如果他要逼我隨便嫁給萬家的人,或者隨便什么財團家的人……去給他辦事……我不要。你一定要站在我身邊,無論如何你都要站在我這邊?!?/br>
“廖叔逼你嫁人了?”

“沒有。這還用他說嗎?你覺得我的價值被壓榨到最后還能剩什么?你總說我有把場面弄得天翻地覆的氣人本事,還不是被唆使的。我當這’交際花'好玩嗎?不就是被他使喚指哪打哪?”

祝笛瀾挽住他的手愈加用力,“我會算,我算得清。他沒有非要留住我的理由。我要是不想死,他八成會挑個最討厭的人家把我弄進去,嫁人也好做情人也好,我沒得選。想來想去他最煩萬家。我不想,我不想這樣被送走?!?/br>
她的害怕讓覃沁驚訝,“你為什么會這樣想?廖叔從沒提過。”

“現(xiàn)在顧宸不會管我,羅安向來是同他一道。你也要結(jié)婚,我知道你不會永遠關(guān)心我,不會了解我身上發(fā)生的事?!弊5褳憞烂C道,“我要你現(xiàn)在答應(yīng)我。”

“把我當救命稻草?”覃沁打趣。

“對?!弊5褳懻f得斬釘截鐵。

覃沁一愣,痞痞的笑意消失無蹤。

“我有你很多把柄,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弊5褳懞鋈坏膱远ɡ餄M是悲傷。

“硬生生拆散他們的事你都做得出來。你怎么可能真把我的事告訴蕓茹。你也就嚇唬嚇唬我。”

他說中了真相,這讓祝笛瀾更心虛,“我……”

“我哥呢?他怎么可能不管你?”

“你別提他。他現(xiàn)在哪里顧得上我的事?”

覃沁認真看著她,“在我的事上,你敢使這種手腕。怎么對著顧宸,你什么都不敢說?”

“什么意思?”

“你明明還喜歡他。我給??你介紹什么人你都不要,說什么不要談戀愛。他訂婚了你什么都不說,就會自己不高興,”覃沁干脆把話說出來,“現(xiàn)在還要躲他一路躲到美國去。這不也是你自己選的嗎?你走出來了嗎?你想花多久走出來?”

祝笛瀾被戳中痛處,眼神瞬間冷漠下來。她靜靜看著他,握著他的雙手幾乎微微發(fā)抖,語氣卻寒如冰,“你別告訴他?!?/br>
覃沁輕輕嘆氣,摸摸她的頭發(fā),“我知道。”

“我只想短期地離開,去哪里都沒關(guān)系,”祝笛瀾瞬間覺得虛弱,“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他的。我不可能再尋求他的庇護……”

“我知道,”覃沁抓住她的手,勾住她的小指,“我答應(yīng)你?!?/br>
祝笛瀾眼里滿是亮晶晶的笑意,“真的?”

覃沁晃晃勾著的小指,“我當你是我meimei,我就照顧你一輩子。養(yǎng)你養(yǎng)成老姑娘我也認了,不用嫁人。什么事我都站在你這邊。好嗎?”

祝笛瀾終于開心地笑,一把抱住他。覃沁寵溺地摸摸她的頭發(fā),耐心地哄她。

“原來你在這里,”凌顧宸推開露臺門,“我以為你揍人去了?!?/br>
祝笛瀾轉(zhuǎn)過頭,輕笑道,“干嘛?不讓嗎?”

“我哪里管得住你,叫個人跟著你,你不擅長打架,弄傷自己不值當?!?/br>
“那得看跟誰打?!弊5褳懖恍嫉剌p哼一聲,把西裝外套脫下還給覃沁。

“真去???”覃沁挑眉。

祝笛瀾拉拉披肩頭也不回地走了。

凌顧宸輕笑,“新郎別在露臺上躲著。去陪陪蕓茹?!?/br>
“嗯,”覃沁邁了一步,又退回來,想了想,終于下定決心,“你把門關(guān)上,我有事跟你說。”

祝笛瀾很快找到那個女孩。她微微一笑,拿了杯酒,一路跟著她。

女孩進了洗手間。祝笛瀾跟進去,在水池邊等著。她出來,見到祝笛瀾,愣了愣。

祝笛瀾打量著她,她非常年輕,看著不過二十出頭。

她不友善的表情非常明顯,女孩微微皺眉,不客氣道,“干什么?讓開?!?/br>
祝笛瀾微笑,把手包里的匕首哐當扔在水臺上。

女孩瞬間心虛,但還是嘴硬,“神經(jīng)病啊你。”

祝笛瀾抬手就給她一巴掌,“是你自己要放這東西的嗎?”

女孩捂住臉,氣得滿臉通紅,“你敢打我?!”

祝笛瀾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一拳揮在女孩臉上,鼻血瞬間噴涌而出。祝笛瀾狠狠踹她的后膝,她痛得跪下,又被拎住頭發(fā)。祝笛瀾把她的鼻子撞在水池上,女孩滿臉是血,痛苦不堪。

“我問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知不知道!”

女孩大哭著點頭。

衛(wèi)生間的門被打開,一個女孩進來看到眼前的一幕,怔得立在原地。

“滾!”祝笛瀾干脆利落地說。

女孩認出她,迅速關(guān)上門離開。

跪在地上的女孩哭得更大聲。

“是不是你要放的?”

“不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女孩猶豫的一瞬間,祝笛瀾又扯了一把她的頭發(fā),女孩悶悶地大喊,“知道!”

“誰叫你放的?”

女孩在鏡子里看到自己滿臉是血的模樣,她的鼻骨斷了,痛哭的聲音十分沉悶,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個名字。

“大聲說?!弊5褳懤淅湎铝?。

“楊……楊顏君……”

祝笛瀾把她扔到地上,洗干凈手上的血跡,徑直離去。

她沒走兩步,就看剛剛誤入洗手間的女孩站在楊顏君身邊,神情緊張地與她說話。

祝笛瀾遠遠看著她,楊顏君望過來。眼神對接的那一刻,兩人同時露出不屑的笑容,看著對方的眼神滿滿皆是恨意。

祝笛瀾朝她走去,那個女孩迅速溜走。楊顏君慵懶地靠著桌子,喝了口酒。

“你膽子是大?!?/br>
“沒有證據(jù)就不要亂說,”楊顏君不屑地笑,“你與覃沁關(guān)系好我認了,那又怎么樣。”

她湊近她,耳語道,“就咱們自己玩,你不要盡想著找男人當靠山。不敢嗎?我知道你就這么點本事?!?/br>
祝笛瀾輕蔑地說,“我奉陪。”

楊顏君愉悅地笑出聲,“師妹也就跟我打打嘴炮的本事了。瞧你狼狽得,都要往美國逃,也真是走投無路了?!?/br>
祝笛瀾懶得再同她爭辯。

隱瞞

凌顧宸輕輕關(guān)上露臺的玻璃門,“什么事?”

“你為什么同意讓笛瀾去美國?”

“為什么問這個?”

覃沁遲疑一陣,“你舍得讓她去?”

“這跟我舍不舍得有什么關(guān)系?”凌顧宸蹙眉,“她又不高興看見我。”

“我給她介紹什么人你都要管,現(xiàn)在你就放心讓她去美國待一年?”

“你究竟想說什么?”

“既然放不下她,為什么讓她走?”

凌顧宸怔得許久不說話,“你什么意思?”

“別裝了,”覃沁給他遞煙,“你們兩個擰巴成這個樣子也就是旁觀者清了?!?/br>
凌顧宸不接煙,覃沁悻悻地把煙放回口袋。

“她呢,嘴上說不在乎。想必也難受很久了?!瘪咭兄鴻跅U,“她自己說沒事,我就真的以為她沒事。我把她想得太堅強。我不夠在乎她,她崩潰那么多次,躁郁癥還復(fù)發(fā),哪是沒事的樣子。”

凌顧宸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那樣選。我不懂她,”覃沁撓撓頭,“真的不懂……她那套理論……她明明很愛你,偏偏愿意這樣騙你?!?/br>
凌顧宸晃神得仿佛聽不懂他的話,“她?什么?”

“嗯,她很愛你?!瘪咧貜?fù)了一邊,“她很在意你。那些崩潰,也都是因為你?!?/br>
凌顧宸忽然惱怒,“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些……什么意思?!”

覃沁無奈地嘆氣,“我本來是不想管,她不讓我告訴你。她那么聰明,我以為她知道這是她最好的選擇。我也以為這是對她最好的選擇?!?/br>
他頓了頓,“她會為了我做出強行拆散蕓茹和她前男友的事……我不知道我為什么……竟然真的一直聽她的不把這事告訴你?!?/br>
“你一直知道?”

“算是吧,”覃沁雙手插著口袋,“她跟蕓茹聊天的時候說漏嘴了。蕓茹很想告訴你,我沒讓。我覺得笛瀾知道對她來說最好的選擇是什么……我以為她知道……”

“你現(xiàn)在為什么要告訴我?”凌顧宸惱火地瞪他,“是你一直跟我說,我訂婚了,我不該再關(guān)心她,我連對她像朋友那樣的關(guān)心都不應(yīng)該!”

“我知道。我現(xiàn)在后悔了。我以為你們都很理智,都放得下。但沒想到你訂婚的事能把她逼到美國去?!?/br>
心臟里響起一聲沉重的鈍響。凌顧宸無端地焦躁。

“我一開始也以為她對韓秋肅念念不忘,哪知到現(xiàn)在她最放不下的是你?!瘪哽o靜地看著他,“你好像比她好一點……”

“我現(xiàn)在不需要你告訴我這些!我跟她的事都過去了!她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我,哪怕一絲一毫!”

“你不想知道?”

“不想!”

“好。既然你放下了,那就沒關(guān)系?!瘪吲呐乃募绨?,“不用擔心她。我當她是meimei,我會照顧她一輩子。她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br>
覃沁離開以后,凌顧宸依舊獨自站在露臺上。

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好似再冷的寒風都不再凜冽。

丁蕓茹的父母和奶奶很早就回家休息。剩下的年輕人一直在跳舞。凌顧宸進場看了一眼,看到祝笛瀾和鄭輝在舞池里跳得很開心。

凌顧宸知道自己的第一秘書是Gay,此刻在場的他與每個美女都大跳貼身舞。

他與祝笛瀾跳得尤其夸張,兩個人貼在一起跳salsa,祝笛瀾一看就已經(jīng)喝得微醺,鄭輝故意貼她很近,攬著她的腰挑少兒不宜的舞步,她還被逗得大笑。

覃沁笑起來,“這方面我真羨慕同志?!?/br>
方璐和孟莉莉聽見大笑,丁蕓茹敲了敲他腦袋,隨后也笑得樂不可支。

凌顧宸一聲不吭,起身便走。孟莉莉追上去,他只說想起還有事,讓她自己回家。孟莉莉只得看著他的車駛遠。

凌晨叁點,派對終于結(jié)束。文泉山莊的工作人員叫了幾十輛的士在門口候命。

祝笛瀾由覃沁送回家,她醉醺醺的,與兩人道別以后自己回家。踢掉高跟鞋走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

她嚇了一大跳,但是已經(jīng)醉得喊不出聲。

“是我?!绷桀欏份p聲說。

“哦,”祝笛瀾方才拍拍胸口,迷迷糊糊地問,“怎么了?”

茶幾上放著哥倫比亞大學交換項目的資料,凌顧宸一直盯著那些紙頁,許久才開口,“申請了嗎?”

“什么?”祝笛瀾暈乎乎地在沙發(fā)上坐下,看清了茶幾上的紙頁,“哦,還沒有?!?/br>
“房子找好了嗎?”

“現(xiàn)在找其實還早?!?/br>
凌顧宸不再多問,只是看著她。

祝笛瀾猛地噤聲,酒都醒了一半。

她忽然覺得凌顧宸很奇怪,雖然他什么奇怪的話都沒有說,也一句重話都沒有。但通常是她做錯了什么事,他才會用這樣嚴肅,如同質(zhì)問般的眼神看她。

她兢兢戰(zhàn)戰(zhàn)地問,“怎么……了?”

他的語氣中依舊沒有任何起伏,“你走之前,有沒有話想對我說?”

祝笛瀾極其困惑,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太醉了。否則怎么會想不起來她又做錯了什么。她閉上眼睛,緊張地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點。

一睜眼,凌顧宸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

“我……還沒要走……”祝笛瀾小心翼翼地試探,見他不說話,只得硬著頭皮問,“我是做錯什么了嗎?”

“我跟你說過,有事不要瞞著我?!?/br>
他的語氣里并沒有責怪,祝笛瀾并不害怕,只是想不通,為什么他突然問她這些。忽然她想起什么,“你在這里等我很久了嗎?”

“你還有什么事瞞著我?”

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瞞你什么大事啊,大佬。

祝笛瀾心里暗暗地想,但她不敢說。因為凌顧宸顯然不是來逗她開心的。她想了想,可能是今天她跟覃沁坦白要挾過周川立以后,覃沁把這事告訴他了。

這已經(jīng)是很多年前的事,不過祝笛瀾偷摸動用的終歸是凌顧宸的資源,他來問清楚也是應(yīng)該的。

可至于在這里等那么久嗎?不過是一個電話就能說清的事。

“嗯,蕓茹跟她前男友的事,是我攪黃的。”祝笛瀾撓撓頭發(fā),“那時候沒跟你說,我聯(lián)系那個在美國的女殺手時確實用的是你的名號。這事,我沒跟你說……”

“這個算了,”凌顧宸打斷她,“有沒有其他的事?”

祝笛瀾繼續(xù)撓頭發(fā),她覺得自己腦后一片全都支棱得不行了,“真的沒有了……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生氣?”

“我沒生氣?!?/br>
這話半真半假,他看著確實沒情緒。但祝笛瀾跟了他那么多年,當然察覺得出他在生氣,而且這火估摸著不小,她不敢多說。

可此刻的她又醉又困又累。要不是凌顧宸坐在她的沙發(fā)上,她一倒下就能昏睡過去。

她無奈地說,“顧宸,你說吧。你要罵就罵我,我現(xiàn)在真的經(jīng)不起問……”

“累了?”凌顧宸下意識扶她。

祝笛瀾委屈地點點頭。

“那睡吧。”

她剛“嗯”了一聲就感到自己被他摟進懷里。

凌顧宸把她打橫抱進臥室,輕輕放在床上,溫柔道,“別睡沙發(fā)?!?/br>
祝笛瀾又驚又怕,怯怯地說,“那個……我卸個妝……”

凌顧宸看了她一會兒,走到客廳拿起他的外套便離開了。剩下祝笛瀾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困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