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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罪生夢死在線閱讀 - 第三章 水銀瀉地

第三章 水銀瀉地

    

第三章  水銀瀉地



    裴箐扶著喝醉的肖虹往外走,她喝得不算多,腳下的步子卻虛浮了,幾乎是一只在胡亂行走的圓規(guī)。

    裴箐好不容易把她送到家,她又上吐下瀉,折騰了一頓。

    等裴箐再到家,已經是凌晨時分了。

    萬家燈火都寂寥,零碎的星伴著云霧下的彎月,團絮狀的云就像壓不住的翻涌的思緒。

    許是被肖虹的情緒感染了,她很難得的做了一個夢。

    一個關于從前的夢。

    依稀是望不到的遠方,她仍是孤身一人。

    或許又不是,她坐在靠著窗戶的倒數第三排,晚風吹拂,夕陽即將落盡。

    等待放學鐘聲響起,按照熟悉的那條路線,向左走,經過兩個班,再下樓。

    大廳里的照明燈白得發(fā)黃,夜晚也被排列有序的路燈的余暉攪碎。

    洶涌的人群,喧雜的交談聲,鋪天蓋地,好似一場大雨傾盆。

    這樣的背景下,那一抹高而挺拔的身影,卻是這樣顯眼。

    在夢里,時間就好像壞掉的隨意撥動的鐘表,裴箐就站在其中的一個指針上,時間流逝在她走向他的每一步。

    她往前走,他也向前移動。

    逐漸地,遠處的他模糊了,如同大雨中的窗戶,氤氳出個大概。

    裴箐唯有大聲呼喊他的姓名。

    夢到這里她就醒了。

    裴箐下意識地瞧向床頭的鬧鐘,一個可恨的圓,她把它倒扣在桌面上。

    和平常一樣,她洗漱整理好一切,掐著時間趕到了醫(yī)院。

    今天下小雨,潮濕的季節(jié)剛剛冒出頭,像是菌類破土的那一種味道,散在空氣中,昭示著連綿不絕的雨季的到來。

    裴箐等紅燈的時候,路過一個琴行,她聽見有人在彈吉他,很熟悉的曲子,但她已經記不起名字。她本想抬起頭再聽聽,卻又克制的收回。

    綠燈亮了。

    今夜本該輪到肖虹值夜班,臨到下午她才給裴箐發(fā)短信,想讓裴箐替自己一天。

    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有一點發(fā)燒,不過沒啥大問題。吃過藥有點困。

    那就快休息吧。

    嗯嗯,好的。

    肖虹又發(fā)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裴箐收起手機,對同科室的謝月菲說:今晚肖虹來不了了,讓我替她一天夜班。

    謝月菲瞪大眼睛問她:她怎么了?

    發(fā)燒。

    ?。靠伤蛱觳贿€好好的。謝月菲無奈的說,那今天就你和我去住院部唄。

    臨近五點了,她倆到了住院三部,此時醫(yī)院里的人已經沒那么多了,對于新同事來說,似乎是一個不錯的嘮閑嗑的契機。

    謝月菲尋了個話頭問她:怎么樣,到這兒是不是比急診那兒輕松多了?

    是啊,輕松很多。裴箐回答得很客套。

    現在剛開春,犯風濕的老年人多,再過幾個月就能好點兒。謝月菲今年才24歲,有著當代年輕人的通病愛熬夜,饒是畫了全妝也遮不住眼下的青黑,昨天的劇我才看了一半,要是擱平常,這一下午早就能看完了。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對前面路過的梁澤說:梁哥,你今晚是不是也值班啊?

    梁澤這才看見她倆,眼睛一亮,自然地走過來打招呼,是啊,我記得今天輪到你和肖虹吧。

    肖姐不來了,裴箐替她。謝月菲問他:小凱呢,今天沒跟你一起來?

    沒,送回我媽家了。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天生讓人覺得親切。

    梁澤湊到裴箐跟前,帶著點討好的意思問:你今天就轉過來了?

    謝月菲目光往她那一轉,顯然是聽出來梁澤話里的意味了。

    今天從她剛進來,謝月菲就把她從頭到尾打量個遍,她挺瘦的,一張說不上有多漂亮的臉,小臉平眉,一雙稍向上斜的大眼,眼角的開合很媚,卻因為過分蒼白的膚色顯得無辜了。

    裴箐嗯了一聲,逃開他的眼神。

    正巧這時候,護士臺上的燈亮了,她便趁著這個檔口走掉了。

    謝月菲看梁澤的表情分明寫著失落兩個字,她撲哧一笑,對著這個像哥哥一樣的男人開玩笑,人都走了,你還在這發(fā)什么呆啊。

    看梁澤還在往那個方向看,她又說:她不會是被我那句小凱嚇跑了吧。

    梁澤瞪了她一眼,沒什么威脅的力道,反倒讓謝月菲真的笑出聲來。

    怎么?你沒跟她說嗎,小凱是你收養(yǎng)的,不是親生...

    梁澤的臉色沉了,聲音帶著點不悅,小凱就是我的孩子,沒什么親不親生的。

    謝月菲沒怕他,接著說下去,但是這事你也得說清楚,人家也有知情權啊。

    她知道。

    裴箐量完體溫,放在燈光下看了看,

    三十七度一。她轉身要走,過半個小時,我再來量一次。

    床上的那條細胳膊突然拽住她,是真的抓緊,沒有要撒手的意思。

    裴箐還沒來得及掰開那雙手,她到先開了口:蒹葭?

    就這么一個名字,讓裴箐頓時xiele力氣,那雙手就這么僵在半空中。

    還真是你。那艷麗的眉目此刻顯得咄咄逼人,她雖然是坐著,氣勢卻絲毫未受影響,不記得我了?

    李媛媛,高一的時候我住在你隔壁寢。

    是你....裴箐好像對她有了那么點印象,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有時候她們一起打水。

    看她的眼神迷茫,李媛媛回應的倒爽朗,我整容了,和從前早不是一個樣子了。

    裴箐感覺手腳漸漸回暖了,她用平常那種老同學相見的語氣說:好久不見啊。

    你改名字了?剛開始我都沒敢認你。

    李媛媛很高興,她招呼裴箐往前面來,跟她說了些高中的事。

    裴箐沒什么興趣,只是應和著。

    突然地,李媛媛問她,你還記得倪晟吧?

    那種四肢麻痹的感覺又來了,有一雙手在撕扯她的心臟,讓她快要窒息。

    李媛媛正說到興頭上,說不上是一種什么感覺,可能是帶著點炫耀吧。

    就那個最帥的吉他手,他比咱們大一屆來著,現在在積水潭骨科當主治。

    這回我的腿就靠他了。

    我不記得了。裴箐說。

    這句話讓李媛媛噤了聲,病房里奇異的安靜下來。

    啪嗒,溫度計砸在地上,水銀瀉地般的苦痛在這一剎包圍她。

    裴箐低下頭,看見一顆顆的銀球滾在地上,就好像是凝結的淚滴,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