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置首飾
添置首飾
南京路三十七號,貼在入口側(cè)邊墻上的門牌不知被什么銳利的東西劃去了姓氏,上頭那個娟秀的顧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一早就開始忙碌的周懷,正一趟趟的從小轎車?yán)锇岢鲂欣钸\進(jìn)屋內(nèi),被雇來的老媽子,一邊收拾著客廳,一邊將周懷遞來的箱子分揀,依次放置到它該呆的位置。 大大小小十五個皮箱,全都是江尚在錦江飯店時添置的生活雜物,顧知秋從九居里帶回來的反倒只有兩個白藤編制的提箱。 由于房子是被抵押出去的緣故,屋內(nèi)絕大多數(shù)值錢的家私都被變賣了,蒙著白帆布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桌椅板凳,老媽子稍稍打掃了一番,便提著白藤的行李箱噔噔噔的上了二樓。 先前就收拾好的主臥里還空蕩蕩的,她想著先把顧知秋的衣服首飾都添置進(jìn)去,好讓主人家回來能看見些人氣。 將箱子放置在空蕩蕩的床板上,老媽子摁開了鎖扣,卻沒有如料想般見到華貴的真絲旗袍,她有些詫異的從提箱里拿出了幾件素色的寬松布衫,又伸手在規(guī)整的衣服堆里翻了翻,最終惋惜的嘆了口氣,沒想到這混慣了風(fēng)流場的女人也會讓男人騙得一干二凈。 江尚帶著顧知秋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晌午,房子都差不多收拾齊整了,周懷站在玄關(guān)處把新的鑰匙呈給了顧知秋,隨后向邊上一扭頭介紹起了靜候在一旁的老媽子。 楊副官介紹來的,淮安人,本名叫齊芳。 江尚自然的先望向了身旁的顧知秋,見她沒有意見的點了點頭,才沖著周懷輕嗯了一聲,齊芳是個有眼力勁兒的人,僅憑著方才那一眼,她便明白了顧知秋的分量。 你這屋里的東西倒是都賣干凈了,江尚瞥了一眼幾乎空了大半的客廳,有些無奈的沖著她笑了笑,幸虧你住在南京路,離百貨公司近。 江尚回身牽起顧知秋的手,沒有給她任何反對的機會,就拉著她出了門,走向街口的先施百貨。 1922年的上海,還介于一個開放和封建并存的極端時期,像他這樣,毫不在意旁人目光的拉著女人的手走在街上,總會引起旁人的注視。 饒是顧知秋這樣在歡場打滾了多年的女人,此時臉頰也有些微微發(fā)燙,她半垂著眸子任由男人扣著自己的指節(jié),順著那牽扯的力道,半推半就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兩人在百貨公司里逛了一圈,定下了不少陳設(shè)擺件、日用常物,經(jīng)理見著這樣的肥羊,自然鞍前馬后的跟在江尚的身邊做起了向?qū)А?/br> 買些首飾吧,江尚拉著她的手緩步走到了陳列珠寶的柜臺,往后跟在我身邊,你別總那么素凈,帶些珠寶瞧著貴氣些,在外也算沒辱了我的臉面。 顧知秋輕笑著撇了他一眼,也順從的跟著他的目光,望向了陳列柜中的一對翡翠耳墜,被鉆石圍繞的水滴翠,在黑色絨布的襯托下顯現(xiàn)出讓女人無法拒絕的光彩。 這種質(zhì)地完全相似的老坑翠,應(yīng)該能折賣出上萬的大洋,待有一日結(jié)束了他們的關(guān)系,光這幅耳墜子就夠她吃幾年了,顧知秋在心底默默的打著算盤,臉上也相對的流露出喜愛的神色。 全然不知她內(nèi)心想法的江尚還天真以為,自己的眼光得到了顧知秋的肯定,他眼眉微挑顯得有些得意,轉(zhuǎn)頭沖著身旁的經(jīng)理說到:這副耳墜子也包上吧。 經(jīng)理樂呵呵的應(yīng)下,便領(lǐng)著江尚去另一處的柜臺買單結(jié)賬,獨留在珠寶柜的顧知秋伸手?jǐn)r住了準(zhǔn)備打包的柜員,將那副耳墜子拿在了自己的手中。 觸手微涼,的確是上等的玉質(zhì),顧知秋滿意的點了點頭,剛打算將耳墜交還給柜員,就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小丫鬟嚷嚷著攔住動作。 我家小姐要試試這個耳墜子,先別放回去。 凡是在上海灘,能這般不客氣說話的丫鬟,必定磅著一個地位顯赫的主子,顧知秋微微斂了斂眼神,本能的往邊上挪了兩步,將正對展柜的位置讓給了那對主仆。 被丫鬟護(hù)在身后的那位小姐,全身都是舶來貨,可見家底何等富裕,還有她洋裝胸口上那個船錨的小徽章,是洋鬼子在海軍紀(jì)念日派發(fā)給軍屬的禮物,由此可見,這多半是哪家將軍大帥家里頭的。 顧知秋不露痕跡的將那小姐由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微微轉(zhuǎn)頭對著滿臉為難的柜員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讓對方試試。 這翡翠配上鉆石,倒是顯得時髦了,那小姐將耳墜子捏在手里左右觀瞧,眼底流露出道不盡的喜愛,來上海這些日子,也就這一件的能瞧上眼。 北方口音,也剛來上海不久?顧知秋在一旁佯裝著瞧其他首飾,心思卻全留在了那對主仆身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對那兩人生出好奇了。 那丫鬟殷勤的拿過了柜員手中的化妝鏡,替自家小姐端著,這頭的小姐也戴上耳墜子開始欣賞起來,兩人說說笑笑好一會兒,幾乎都是些諂媚的吹捧。 顧知秋興趣缺缺的站直了身子,正巧瞧見了結(jié)完賬回來的江尚,她快步迎上了一臉疑惑的男人,還俏皮的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位小姐也瞧上你挑的墜子了,我看她們打遠(yuǎn)道來的,就讓給她們吧。 江尚環(huán)著懷中人的腰,有些莫名其妙的挑了挑眉,打遠(yuǎn)道來就得讓給人家了?他抬眸瞧著那對主仆的背影,估摸著那樣的裝束也是出自有錢有勢的人家,心下便明白過來,多半是顧知秋不愿和她們沖突,索性直接讓了。 原本這樣一個懂事安分的小女人是該討他歡心的,可一想到自己選中的東西她想也不想便給了旁人,江尚又覺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錢都給了,你白讓人家可不成。說這話,江尚便打算邁步。 顧知秋輕輕的攬過了他的胳膊,聲音放得極軟,自然不是白給的,按你付的錢,再給我挑一個,我天天戴給你看還不成么? 老話說,刀抵喉嚨也不及女人的繞指柔,顧知秋這眼眸微嗔的模樣,一下就抓住了江尚的心口,他揚了揚唇角,將先前邁出去的步子收了回來。 這話可是你自己許的,江尚伸手圈住女人的身子,拿粗糙的指腹輕輕揉搓著她發(fā)燙的耳垂,天天戴,戴一輩子,可不許想著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