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居
喬居
我以為此生再也無法得見孔以凜。畢竟在當時那樣絕望的情況下,78層以上的人員幾乎無一生還,偏偏孔以凜是那些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其實并非命運如此眷顧于他,有些人之所以能成為蕓蕓中的特例,絕非偶然。當時在飛機第二次撞擊后,世貿南塔中的大半人員都已撤離大廈,被撞擊的三層樓內人員當場死亡,整個世貿大廈中只有救援隊,醫(yī)護人員和600余名被困死在78層以上的平民,其中包括郵輪公司,金融公司和銀行的辦公人員。彼時無人可挽救這些被困死的生命,于是所有人集體爬到大樓的頂層等待直升機救援,但頂樓的防火門觸發(fā)安全機制無法開啟,直升機也迫于濃煙無法降落。幾乎所有人都命懸一線,除非直升機能抵達頂樓破開消防門,否則大樓坍塌的一刻無人可以生還。 于是少部分人開始尋求生路,但其實飛機僅摧毀了大廈中三座樓梯中的兩座,還剩A樓樓梯尚未被摧毀。但由于A號樓梯濃煙滾滾,碎石遍布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它已崩塌。只有極少數(shù)的個別人摸到了它的樓梯扶手。在當時幾無可見度,火浪翻涌,上方又不停有重物墜落的情況下走一條不知歸路的樓道未必會比回到頂層等待救援更安全。 人總是習慣屈服于眼前僥幸的安逸。 不甘于被動的選擇,凡是掌控最大的主動權確實是孔以凜一貫以來的作風。與其被動救援,不如主動出擊。事后想來這也并非多難的抉擇,但人往往在面臨生死抉擇的那一刻未必會有那樣的勇氣。 雙子大樓坍塌已過去一個星期,9.11事件的余熱還未散去。于遠方的人來說這只是一件僅存在于媒介中的新聞報道,但對于經歷事件的人來說卻是一次永久性的創(chuàng)傷。 可無論如何生活依舊要繼續(xù)。 從紐約回來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孔以凜一下子消除了對我所有的冷淡,不但每晚都出現(xiàn),甚至極度向我索求性。某天晚上他歸來,剛一打開門,鋪天蓋地的吻兜頭而下。微涼的唇瓣緊緊壓下,濕滑柔軟的舌尖在我的口腔間尋覓。我一開始不知所措,但隨著他吻的加深,我整個人軟倒在他懷里,生不出半點抗拒的心思,唇舌之間相互交纏,我能抿出他口中淡淡的酒精味。 一吻完畢,他氣喘吁吁的放開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發(fā)絲少許凌亂,面頰微紅,眼神深邃如海,襯衫的領口間已被扯開了好幾粒紐扣。 他靠在沙發(fā)上,把我扶正,難得嚴肅的看著我。 斐蓮,我們必須要搬家了。 不知為何近來這段時間總是噩夢連連,夢境里總會出現(xiàn)孔以凜滿臉帶血,血rou模糊的從廢墟之中爬出去的樣子。半夜清醒之間,看到他沉穩(wěn)的睡在我身旁我才得以松口氣。 紐約之行尚且令我心有余悸,可轉眼又要搬出上城區(qū)。我才剛剛適應的生活又要打亂,討厭這樣頻繁的變動,因做出決定的人不是我,我永遠無法預估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 但這只是一句通知,并非尋求我的意見,我無力做出反對。 孔以凜像是看出我的沮喪。怎么?你想一直待在這兒嗎? 看樣子,你并不喜歡這里。 以前是。 他挑眉問我?,F(xiàn)在呢? 我沉默,但其實即使是現(xiàn)在我依然稱不上喜歡,可是比起無法掌控的未知,我還是喜歡熟悉的感覺。 他難得的向我解釋。喜歡與否都不重要。你應當看的出我來這里與你相見并不那么方便,多少人虎視眈眈我的位置,且這里無人可照料你。 那要去哪里?我必須提前有個心理準備,生怕孔以凜把我送去遙遠的美東彼岸。 到了你便知道了。 我正式告別了翡城上城區(qū)的公寓。離開前一樣東西都未帶走,恐怕這世上沒有誰的搬家會比我還輕松。第一次離開僅帶走了布萊斯,第二次離開連布萊斯都沒有了,可見我才是那個一絲眷戀都帶不走的人。 一路上我都忐忑萬分。我和孔以凜并排坐在后座,我們這是要去哪?我深知他不會回答,但這是下意識問出口的問題。 孔以凜朝我微微一笑,這一笑好似帶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傊?,不會把你送回你父親身邊。 車子駛向東郊,一路環(huán)境清幽,景色宜人,道路兩旁難得看到行人。繞過特拉華河域,沿著林蔭小道往深處駛去,穿越鋼鐵圍門,一棟帶著紅頂尖塔的維多利亞式莊園House映入眼簾。這種英式風情的別墅在翡城甚為少見,因歷史遺留的原因,這一帶印安土著和意大利移民者居多,所以在各種滿分區(qū)隨處可見意式風情的房屋。 車子在一棟兩層樓的巨大車庫前停下。十幾輛各種品牌的豪車并列停放,上層是升降式的停機坪。 這是哪兒? 你未來即將入住的地方。孔以凜帶我穿過停車庫,從室內的回廊走進主屋。 你一直都住在這里嗎?我抬頭問他。哦,我的意思是,你從不曾在上城區(qū)的中心公寓過夜,那時是否一直居住在此。 偶爾。他似乎不是很屑我的問題,但還是耐心向我解釋。父輩留下的房產甚多,因工作所需通常會就近選擇。除非情況特殊。 哦。我低下頭,不再說話。所以說,自離開新澤湖區(qū)以來,他一直居無定所,那我是否可以理解為那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很忙。當我還在為是否他太過忙碌以至于冷落我而暗自糾結時,孔以凜的聲音從我上方傳來。 斐蓮,在市中心的兩年會覺得辛苦嗎?他的聲音難得的充滿憐惜。他必然有所感念,才能有此一問。但辛苦與否都不重要,說到底不過是他對我的安排。 那時我們別無選擇。但相信我,在這里你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我不懂,是怎樣最好的照顧?是承諾還是又一次安排? 孔以凜帶著我穿過大廳,走進2樓最中心的房間。 房間很大,不是那種小女孩式的粉色系公主房,也不是專供留客用的客房,否則不會有如此大的衣帽間和梳妝臺。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里必然是孔以凜曾今的祖屋了,看房子的規(guī)模并不算十分大,甚至不及新澤湖區(qū)豪宅的三分之二。但要知道在翡城維多利亞風格的豪宅是十分少見的,其價值自然不可跟意式的聯(lián)排屋相提并論。 居住過三代人的地方自然不同凡響。一直不明白,一個占地算不得巨型的豪宅為何要如此多傭人,看過莊園后自帶的巨型馬場,高爾夫球場,和一塊停著駁船的人工湖便明白孔以凜為何要帶我來這里。 他深知我的苦悶,整日被關在兩百多平米的公寓里,無人可看顧,自然不如在一應俱全的莊園中圈養(yǎng)來得省心。 一連住了幾天,孔以凜日日回來與我同餐。宅子里突然住進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底下的人竟無一人覺得奇怪,總覺得說不過去。但我從未聽過私下有人竊竊私語,不知孔以凜是如何向他人解釋我的存在的,不過他也確實沒有向一群傭人解釋的必要。 第一人稱寫上癮了,改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