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警官，你可以試一試。

    深灰特質(zhì)鐵桌，正上方吊著一盞未亮的頂燈，桌面擺著一臺深藍色臺燈。

    墻壁刷成半白半藍，厚重鐵門側(cè)一面巨大的單面玻璃橫跨墻面。

    墻角架著一支三腳架，黑色的攝像機閃爍著紅光。

    林旸單手被拷在褪色的深色木椅椅背，臺燈直射瞳孔，對面坐著一位制服規(guī)整地警察，指著相片上的人大聲逼問是否認(rèn)識。

    許彤慘白變形的尸體被清晰地展示在相片，林旸看了一眼，配合地回答：認(rèn)識，不熟。

    我們有線人說你與許彤關(guān)系不一般，你怎么解釋？

    單腳架起靠在椅背，椅腳向后傾斜，林旸轉(zhuǎn)動著右手上的手銬，扯著嘴角調(diào)侃：不一般？哦，我們是睡過，但她睡過的人不止我一個吧，難道每個都跟她關(guān)系匪淺？

    他的語氣太過瀟灑隨意，根本沒有把警察放在眼里。

    警官抽出腰間的警棍砰地摔在桌角：你什么態(tài)度？

    林旸聳聳肩：警官，我怎么了？該說的我都說了。

    門從外面被叩響，警察冷睨林旸站起身打開門和外面低語幾句，拾起資料將門大力拉緊。

    林旸緩緩恢復(fù)正常的坐姿，刺眼的燈光射得他垂下眼瞼，心里默默計算時間。

    糟亂隱蔽地魚塘邊擺著兩張低矮的布椅，布椅表面沾染各色污跡，但兩位坐著的人好似并不介意。

    一把細長的魚竿握在馮狄聲手中，腳邊放著深窄的塑料桶：為什么不服從指令？

    杜漁仰著頭身軀靠著布椅，兩條筆直細長地腿交叉擱在泥地，聞言冷笑：你明明知道為什么。

    馮狄聲譏諷道：加入臥底是你自愿的，是你口口聲聲說愿意拋下從前為劉警官父女報仇，是不是呆在那種地方太久了，陷得太深。已經(jīng)忘了初衷？他扔給杜漁一包發(fā)皺地紙袋：好好看看他們的臉，你還覺得自己做得沒錯？

    掏出紙袋里的東西，劉秦林父女尸體的相片映入瞳孔，杜漁呼吸一窒，匆匆裝了回去：算了吧，你不過是亂用棋子砸到自己的腳了。她又把紙袋的東西拋給馮狄聲：現(xiàn)在說得這么大義凜然，當(dāng)時是誰和我保證永不牽扯旁人入局，還不是違背承諾告訴林旸！談什么初衷，到底是為了正義還是為了一己私欲你自己最清楚。

    放下魚竿，馮狄聲轉(zhuǎn)過臉淡笑一聲：真是感人至深的愛情，是不是還準(zhǔn)備和林旸一起一條道走到黑？既然如此，那這么多年你做得事有什么意義？不等杜漁回答他立即接上一句：只要你說一句是，今晚我隨時找理由讓林旸死，你信不信？

    杜漁含著一支香煙，一手?jǐn)n住火苗，煙嘴輕吸一口。

    而后站起身走到馮狄聲面前，手掌搭在他后腦拉近，鼻尖相對，紅唇吐出一股青煙噴在他的臉上：警官，你可以試一試。

    等杜漁走后，馮狄聲掏出褲兜里手機，屏幕赫然顯示正在通話中：聽到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什么感受？對方沉默半晌隨即掛斷了電話。

    馮狄聲很了解杜漁對劉秦林父女的感情，她絕不會在陳蜀軍一事上半途而廢，說服她加入臥底就是利用了這種情義。

    和杜漁剛才的一番談話，不過是想讓劉振輝徹徹底底搞清楚林旸在杜漁心中的位置，剩下兩個男人怎么廝殺，他都樂于見到，不費一兵一刃就能讓這兩顆不聽話的棋子互相解決，何樂而不為。

    還不到24小時，林旸就被釋放，還是警監(jiān)梁沉英親自幫他解下手銬。

    梁沉英的表情很微妙，但也沒對林旸發(fā)表任何意見，只提替他向林旸父母問好。

    陳蜀軍率領(lǐng)了十輛黑色高檔轎車齊刷刷地停在警局外，林旸與梁沉英邁出警局大門就看到一排黑衣立在車門。

    幾個警察正試圖驅(qū)散他們。

    軍哥，好久不見，別來無恙。梁沉英像是什么都沒有看到，一副海涵地溫笑。

    陳蜀軍把頭抬起，緩緩回復(fù)一笑：不錯，都是托了梁警監(jiān)的福。

    兩人從善如流地握手，臨走前陳蜀軍坐在后座眼波轉(zhuǎn)向他，語氣沉沉：梁警司，安穩(wěn)地日子看來很好過，都讓我有幾分羨慕了。

    梁沉英神色不變，背著雙手：軍哥就不要打趣我們了。

    杜漁睡覺很警醒，經(jīng)常窗外有些風(fēng)吹草動她都能立刻轉(zhuǎn)醒，所以此時躺在床上雖然看起來還在睡夢中，但她早已發(fā)現(xiàn)有人從房外腳步輕緩地走了進來。

    手掌握著枕頭下的手槍隨時準(zhǔn)備暴起。

    窗外的天空由暗逐漸變得明亮，一切如常，隔壁的鄰居在走廊抱怨昨晚不知哪戶人家半夜欲望上頭，呻吟了一夜，吵得她根本睡不著覺，太沒有公德心了。

    屋內(nèi)臥室的大床上，一個男人從背后抱著杜漁，兩人沉沉地入睡。

    陳蜀軍還是沒有抓到陳謙，方駿在外跑了三天，沒有搜索到任何有用的痕跡。

    高速路口，廢棄廠房，醫(yī)院，破舊港口統(tǒng)統(tǒng)沒有陳謙的人影出現(xiàn)。

    陳蜀軍在看了一段錄像后突然改口讓方駿與林旸不必搜查，同時交待他們二人今后如果見到劉振輝做任何事不可阻攔，不可插手，不可傷害他。

    方駿心里浮上一層淡淡的疑惑，他沒有問出口，抱著雙臂合上眼：我知道了干爹。

    林旸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此刻回想起馮狄聲覺得有些好笑，當(dāng)日進警局他能料到馮狄聲肯定會去找杜漁。

    手中搖晃著玻璃杯，黃色的酒水包裹著冰塊，撞在杯沿，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折射在玻璃上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臉上的神色模糊不清。

    這不過是讓杜漁從今脫離警局的第一步。

    吳勇科與梁沉英的侄女交往了一段時間，小姑娘單純可愛，對他幾乎一見鐘情。

    每次家宴都要帶著他出席，梁沉英十分滿意這段感情，也很欣賞勇科的為人，在警局時時照拂他。

    兩人此刻坐在一處沙灘飲酒。

    海浪一波一波涌上沙灘又撤離，循環(huán)往返，白色的海鷗在夜色里低空飛行。

    聽說今天來的人是黑社會？吳勇科灌了一口啤酒，望著深藍色的波浪。

    醉意上頭的梁沉英哼笑：黑社會又怎么樣，當(dāng)初還不是被我玩得團團轉(zhuǎn)。他抓了一把沙子灑從手指尖流出：說得好聽是老大，這么多年不還是見了我恭恭敬敬沒有辦法。

    吳勇科轉(zhuǎn)頭看著他笑：警司，你說得對，黑社會又能怎么樣。

    海鷗在遠方低低哀叫，一輪冷月掛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