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唱筵席

    端王爺在花廳設(shè)了筵。

    陸續(xù)有進(jìn)京述職的廣州都督陳全、江西知府張洪琛、還有軍械所買辦楊昆、吏部侍郎及主事三四個各攜內(nèi)眷而來，漸滿當(dāng)坐了兩桌。

    至后來的是吏部尚書謝驥與其夫人，謝驥不過三十五年紀(jì)，身穿石青緙絲八團(tuán)蓮花補綿褂，峻眉冷目，鼻挺唇薄，渾身氣勢凜冽，縱與端王爺作揖見禮噙起笑意，依舊感覺不易親近。而他夫人唐氏小巧豐滿，面容雖平常卻很有福相。

    謝驥撩袍端坐許彥卿身側(cè)，唐氏拉起桂喜的手搖：“呀你怎樣的嬌怯怯，天生的美人骨！”

    她因自己富態(tài)、而十分眼熱這些個女人腰掐如柳的瘦，又眼尖見得桂喜手腕晃著一只和田白玉雕花鐲子，嘖嘖贊嘆問是哪里得？市面不見有。

    桂喜老實地回：“是二老爺給的?！?/br>
    她腦里還有些懵懂，從昨晚送她回客店到今一道來端王府，許彥卿對她較往日疏遠(yuǎn)，連話也不愿多講。

    她心底有些遺憾，說不準(zhǔn)今見過玉林師兄就要隨他去了，二老爺高高在云端，或許這輩子再也不復(fù)相見。

    她還是很想和他好聚好散的。

    唐氏側(cè)頭朝許彥卿埋怨：“早讓你替我尋雙美鐲子，這麼好的原來竟自拿著私藏！”

    謝驥正同許彥卿低聲說著甚麼，被她插嘴打斷，蹙起眉冷眼看她，唐氏不敢再多言，壓低聲悄道：“他呀，就曉得對我兇狠呢！”

    桂喜抿起嘴輕笑，唐氏也看著她笑了：“還是我們江南的女孩兒最順眼，頭發(fā)、嘖....眉眼、嘖....瞧皮膚跟水磨年糕似的糯實，琳瑯原也這樣的，可惜被京城的風(fēng)沙給磨糙了，成北方大妞后，性子也變了，與我計較起來整個屋子都是她的聲音，人都說有理不在聲高是麼，她且那樣的有學(xué)問........”

    桂喜暗忖原來謝驥就是謝琳瑯的三叔，忍不得斜眼脧他，卻見謝驥也正側(cè)目望來，連忙收回視線，同唐氏笑道：“謝小姐昨才見過一面，覺得她很是爽朗和善呢。”

    "誰初初見她都覺得好，辰光久了就現(xiàn)原形......"唐氏咂著嘴忽岔開話兒，拉過侍郎夫人指著桂喜：“許二爺怪會藏私，這雙白玉鑲紅寶耳環(huán)呀，他店里就沒擺出過，你問我咋曉得，我一日不去三回也有兩回的.......”

    富太太們說來說去總離不開這些話題。

    廳里又捻暗幾盞花燈，戲臺的燈愈發(fā)通亮，桂喜還沒見過戲臺能搭得如此絕好，盯緊看好一會兒，直待有人繞臺開鑼，意味好戲?qū)⑦B番登場。

    先來的是個青衣，攜小蒲葵扇子唱起白娘子.祭塔一折，哀哀惋惋萋萋楚楚唱罷下了，又上來個花旦，稚氣未除，見著臺下雙雙眼睛把她緊盯，頓時膽就怯了，調(diào)起得足，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把唱詞唱得氣噓噓地。

    男人吃著熊掌鹿筋，喝口金華酒，看她可憐楚楚，笑得零碎和寬容，女眷交頭接耳反顯得有些刻薄。

    那花旦頰上的胭脂擦入了鬢，紅得似要滴血，她想退臺所以著急地唱：

    你繡幃里效綢繆，倒鳳顛鸞百事有。

    紅娘在窗兒外幾曾輕咳嗽，立蒼苔將繡鞋兒冰透，

    今日個嫩皮膚倒被粗棍抽，

    jiejie呵，俺這通殷勤的有甚來由？

    鑼鼓敲得愈來愈快找不著調(diào)，亂糟糟成一團(tuán)兒，眾人皆是瞠目結(jié)舌。

    桂喜似乎聽得許彥卿湊近耳邊低說：“還是你唱得好！”

    她有些驚喜地轉(zhuǎn)過頭，白玉耳環(huán)顫微微搖晃，卻見二老爺還在和謝驥湊近聊談，竟是自己幻覺一場。

    臺上西皮二黃撕拉一扯，鏗鏘昂揚，頓將先前的混亂徹底蕩滌。

    一個武生頭戴軟羅帽，身穿白色大緞平金繡甲衣，絳子大帶，足蹬厚底快靴，手持長柄大刀、登臺繞一圈住足，緊眉瞪眼，瀟灑亮相。

    正是名譽京城的大武生喬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