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頑劣
第五章 頑劣
傍晚吳既明回到九里寨,顧九已經(jīng)在他房里等著了。 桌上酒菜已備齊,碗碟擺得齊整。顧九傷還疼,撐著桌沿站起來時動作有些笨拙。 吳先生 她臉上向來藏不住事,將欲言又止幾乎擺在明面。 顧姑娘。 吳既明還穿著上課時那身竹綠色的衣裳,腰間一條系帶,颯爽如勁竹竹身分明的骨節(jié)。 真是極好看的。 顧九給看呆了,直到人走到身前才回過神:吳先、吳先生,他們說昨日你吃得不多,我今天喊他們特地多準(zhǔn)備了些清淡的,你嘗嘗 姑娘有心了。 吳既明入了座,先動了一筷子才問:姑娘有事找我? 顧九又想到午前葉十三的話,點點頭:先生教我識字可好? 葉十三說的對,擄都把人擄來了,還思索那些個無用的作甚。 吳既明還以為她又要說成親的事,沒想到不是。 自是可以,只是姑娘怎么突然想學(xué)識字了。 他沒有那種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收學(xué)生也并不僅限男子,只是九里鎮(zhèn)還是小了些,對女子的束縛也重。 現(xiàn)在聽顧九自己提起想學(xué),確是讓他意外。 顧九看他不光沒有不耐,反而還有些欣然的樣子,便鼓起勇氣:想知道先生的既明二字是怎么寫的。 也想與先生更近些。 吳既明不知她那些小九九,只是見她一臉誠懇,叫人實在難以拒絕。 他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用手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橫平豎直,勾折勁挺。 縱使是像顧九這種大字不識的人也覺得賞心悅目。 她睜圓了眼,直覺這兩個字應(yīng)該和雞叫沒什么關(guān)系,又不敢確定:先生這名字是什么意思? 夜皎皎兮既明,吳既明解釋:天亮的意思。 哦那看來與雞叫,還是有些關(guān)系的。 顧九雖不理解為什么這么個神仙般的人要起這么個名字,但只要是吳既明的,都是好的。 她睡前讓丫鬟黑崽去庫房找了些壓箱底的筆墨紙硯出來,第二天傍晚又準(zhǔn)時等在吳既明的房內(nèi)。 先生,今天能教我寫你名字了嗎? 在吳既明動手前,其實顧九更好奇這些個黑黑白白的物件兒要怎么寫出字來。 然后她就看吳既明在桌上將紙鋪開,以硯臺鎮(zhèn)紙,取茶水研墨,在右上角行云流水落下既明二字。 先生的字可真好看。 和人一樣好看。 我要寫的能有先生一半好看就好了。 顧九說完遲遲未等到吳既明的回答,看他還握著筆若有所思的模樣,便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吳先生? 吳既明這才回神:這筆墨紙硯皆是上品,寫起來確實不同。 是吧!顧九雖是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這些是好東西,可領(lǐng)起夸來比誰都快:這些東西庫房里還多著呢,以后都是先生的東西,先生隨取隨用便是了。 吳既明沒有接話,只是將筆又蘸飽濃墨遞到顧九手邊:姑娘試試,切記筆順要從上至下,由左及右。 顧九接過筆,走到桌前的表情便已是獵熊當(dāng)日還要凝重。 從上至下,由左及右。 她重復(fù)了一遍吳既明的話,又伸出左手來確認(rèn)了一遍,可筆尖碰到紙張的時候手卻抖得厲害,仿佛這小小的筆桿子比她三斤二兩的佩刀還要沉上百倍。 別說運筆,動都難動。 下筆莫要遲疑。 墨跡迅速凝結(jié)成一個墨點,吳既明見狀手快一步握了上去,手掌覆于顧九的手背上,帶著她完成了既字左邊那一半。 不論寫得好壞,若是第一下頓住便寫不下去了。 手被男人握著,既字轉(zhuǎn)眼完成,可顧九卻根本忘了他是怎么做的,滿腦子只剩下他手掌心干燥的溫?zé)帷?/br> 不過姑娘莫要氣餒,吳既明寫完那一個字便放開她,讀書寫字皆非一日之功,如同練武,都講究個勤學(xué)苦練。 這大概是他經(jīng)常同學(xué)生說的話,已經(jīng)習(xí)慣性地用上了安慰似的語氣。 不過顧九沒有氣餒。 不光沒有氣餒,她甚至直接愛上了寫字這項事業(yè)。 吳先生你剛帶的太快了,我沒學(xué)會,再來一次可好! 她還想再和吳既明牽一次小手。 吳既明反應(yīng)過來,看著顧九的眼神變得有些無奈。 好好習(xí)字,莫要頑皮。 批評的字眼被咬得輕,顯得溫柔,許是一般的學(xué)生也不會當(dāng)批評來聽,就更別說是顧九這種皮厚的潑猴。 她笑著,雙眸中都洋溢著一股精光:那先生再多說我兩句罷! 這世上竟有人連訓(xùn)人都訓(xùn)得這么好聽,真就怪了。 吳既明又被她噎了一下,大概也是覺出這些個對待學(xué)生的手段對顧九是無用的,他索性從桌上執(zhí)起一支筆頭干燥的毛筆,在顧九的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 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