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當(dāng)時明月

    破罐破摔是梁鳶的天賦。

    既然瘦不回去，就敞開了吃。在瀛城的日子顯然比在新亭還要舒心，固然霍夫人再好，畢竟是長輩，隔三差五和她說話，叫她渾身都不自在。瀛城就不同了，侯府上只她做大王，錦衣玉食不必說，只差沒有橫著走路。

    幾日里霍星流帶著她，將瀛城出名的飯莊酒樓都吃了個遍。

    饒是餓死鬼托生也曉得膩了，這日午后興致來了，只要了半壺小酒，坐在窗下獨酌。梁鳶酒量不好，只喝了幾杯，便半醉不醉了。她興致很高，躺在美人榻上犯渾。忽然把衣裳撩開，大聲嚷嚷：霍星流??！快看！

    等目光落過來，立刻兩手一捧，將肚子上的rou掐出個小小的圓滾滾的球，肚臍被擠成縫兒，像不像蘋果？

    噗

    霍星流正吃茶，不小心全噴了。

    像他抹了抹嘴，一面擦桌子一面試圖把這震撼的一幕忘掉。雖然說情人間親昵些，彼此包容些都是應(yīng)該的。但他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包容了？！再這個趨勢下去，該不會不吃藥也沒性致了吧。

    可是

    忍不住又去看。小姑娘已經(jīng)把衣服蓋回去了，原本尖尖的小臉兒最近圓潤了，有些像鵝蛋臉了。面皮兒白粉粉的，因為醉了，眼下一片飛霞。小腦袋瓜子不知在想什么，笑容嬌憨可愛。像顆酒釀圓子，圓滾滾，粉嫩嫩，蕩漾在春光里，可愛極了。

    他忍不住又湊過去，捏著她的小臉又親又咬，讓我嘗嘗，今日的小姑娘是什么味。

    梁鳶把香舌送他吮吸，他的吻從輕輕地，變成兇狠地，一寸寸掠奪著屬于她的呼吸，她開始變得局促，一縷涎液從嘴角滑下，喉嚨里發(fā)出含糊的嚶嚶嗚嗚聲。

    他才終于將她放開，眸子中的光在躍動。

    她意會了，吃吃的笑起來，揪著他的衣領(lǐng)在他滾動的喉結(jié)上親了一口。手也像蛇似的，纏上了他的脊背。

    門外奔來個匆匆的聲音，小廝在外面打著個千兒，小侯爺，秋官部司隸派人來請您去一趟。還是那老幾樣。

    嘖。

    一絲不悅從他的眼中閃過。

    司隸還真是年紀(jì)大了記性不好，許久不見，只還覺得我是那時么？霍星流從不在她面前作偽，訕訕起身，在她的臉上又親了口，乖乖。我改過很久了。去和他說清楚就來。見她沒有立刻答應(yīng)，于是又?jǐn)恐勖迹鞒龈蔽臉幼?，放心。很快。你醒一醒酒，回來我?guī)闳ズ猛娴牡胤健?/br>
    她不言，默默地幫他整理了一下被揉亂的衣擺。

    侯府的主院一側(cè)兩棵銀杏樹，因為的早春，所以還都是青翠的顏色。另一側(cè)是昨日才移過來的大片山茶花，是極名貴的鶴頂紅種，時正花期，盛開的花朵大如蓮瓣，顏色鮮艷如血這是她唯一喜歡的花。

    小侯爺從這片風(fēng)景中走過，他衣冠嚴(yán)整，束著白玉發(fā)冠，革帶掛著的玉佩伴著腳步發(fā)出將將的輕響。秋官部是秦國的典獄，他卻閑適散漫，仿佛要去赴一場風(fēng)花雪月的私會。

    他們親密無間，不僅僅是指rou體是上的交合?；粜橇鞑粌H是愛著梁鳶，而是理所當(dāng)然的把她視為自己的一部分，對自己身上的一塊骨頭，當(dāng)然不會考慮它的感受，但也不會撒謊。所以她全都知道，他那些個，從不曾和人說起的過去

    當(dāng)年他孤身入瀛城時才七歲，霍侯爺一生戰(zhàn)功累累，勤勤懇懇，對于這個三十二歲才得到的寶貝兒子離去萬分不舍，事先料理好了一切，對曾經(jīng)的同僚們千叮嚀萬囑托，希望他們能替自己好好照看他。所以即便遠(yuǎn)離家鄉(xiāng)，他卻得到比父母還要妥帖的關(guān)懷或者說是，溺愛。

    譬如九歲時的小侯爺，因為一只玻璃珠子與人爭得不可開交，最后大打出手。一時場面十分混亂，最后害得對方臥床半個月不起，而打鬧中碎片飛濺，不小心害得一個無辜路人丟了性命。事后他又怕又悔，想去賠罪卻被父親多年的同僚攔住了，那個和藹的治粟內(nèi)史用他寬大肥膩的手掌撫上了他的頭，說不用怕，也不用管。

    果然，那個路人的死悄無聲息。就好像從沒有出現(xiàn)，自然談不上消失。

    可他還是害怕，瀛城的侯府又大又空，他每天一個人入睡，日日夜夜都有個血rou模糊的人來索命。不過那些個長輩來看望他，都告訴他同一個道理：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你生來是霍家的小侯爺，不過是個賤民的性命，不值得。倘若真的那么放在心上

    不如多試幾次。

    半大的孩子，仍記得臨行前父母擔(dān)憂又掛懷的眼神，父子教的忠孝仁義還時刻在腦子里。他做不出。對無辜的人做不出。但是秋官部里的人可以。左右是些罪大惡極之人，雖然同樣生而為人，可是他注定凌駕于他們之上。既能發(fā)泄，也算是為民除害，偶爾也能利用這種手段得到想要一些不太公允的口供。

    在終日的慘叫和悲泣的骯臟牢獄中，他終于得到安寧。

    雖然后來他知道那年河北洪澇，兩座臨水小鎮(zhèn)被沖垮。朝廷第一時間發(fā)了大筆錢糧賑濟災(zāi)民，可從瀛城到到那里有足足六百里，一道一道傳令下去，分發(fā)下去的每戶不過五兩。兩座城，數(shù)千戶家庭，數(shù)不清的人名和性命就被這五兩銀子淹進了濤濤江水中。有忠肝義膽者要入瀛訴冤，可惜剛剛?cè)氤?，就死在了一場小孩打架的鬧劇中。

    不重要了。

    新亭候霍頌良尚是將軍是鎮(zhèn)守邊關(guān)，無數(shù)次捍衛(wèi)了大秦疆域，為君上奮勇當(dāng)先，是秦人們稱頌的忠臣良將。是大秦最以為傲的尖刀。他幼時也曾敬仰父親，希望成為與他一樣的驕傲。終究他也變成了一把鋒芒銳利的寒刃，可他不既不屬于大秦，也不值得任何人為他驕傲。

    雖然后來他厭倦了這種低級又粗暴消遣，去追逐起更遙遠(yuǎn)更耀眼的東西。可本質(zhì)上的卻沒有變過。只不過是從最簡單低級的利用權(quán)勢或暴力去cao控他人，變成了更高明的手段，他優(yōu)雅又端方的與每一個人虛與委蛇，安心的享受他們被欺騙后的敬仰和贊嘆，又用才能野心不斷收攏同伙，從容地向著目標(biāo)步步逼近。

    他依舊骯臟下流，卑鄙殘暴，并且沉浸在凌駕一切帶來的快感中不能自拔。

    所以梁鳶知道，她很早就知道了。

    這些時日里他的退讓，他的柔情，都是他千方百計想要征服她的武器。他不要她的命

    但他想要她全部的人生和忠誠。

    作者有話說：大家該不會才發(fā)現(xiàn)小霍是個變態(tài)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