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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先別起來，徐晤按住了想從石階上起身的陳放，她靠在他肩上，慢慢地平緩著自己的呼吸，讓我靠一下。

    第二次接吻，兩個人依舊沒有找到竅門，直到把對方的氧氣消耗干凈了才肯結(jié)束。陳放常運(yùn)動，總歸是比徐晤好一點(diǎn)，還是徐晤覺得無法呼吸了才推開陳放。

    她一手挽著他肩膀，一手往下找尋到他的手掌，然后與他十指相扣地握住。即使兩人都這般親密了，她也沒覺得有什么不一樣的感覺，心里難免有些疑惑，輕輕地問道：這就是愛情嗎？

    她想知道的是，親吻、上床，這些就可以代表愛情了嗎？

    但是陳放并不知內(nèi)情，他以為，徐晤說的是他們倆。

    愛情？這對兩個人來說都有些陌生的詞語。陳放垂下眼，目光掠過她腦袋上的草莓發(fā)飾，最后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她的手指像石膏一樣和他嵌在一起，凸起的指骨又像陡峭的山巒，輕易不能翻過。

    兩個氣質(zhì)相仿的人，卻在心里藏著各自的秘密與打量。

    陳放的肩膀被她腦袋壓著，身體貼著身體，胸口也被捂得發(fā)燙，皮rou底下的心臟照常跳動，只是聲音有點(diǎn)兒響亮。

    徐晤沒想從他身上得到關(guān)于愛情的回答，她只沉默了片刻，接著從他的身側(cè)抽離，兩人的手也順勢分開。

    我們?nèi)コ燥埌桑f，我有點(diǎn)餓了。

    今天的饑餓感來得尤其洶涌，洶涌到她幾乎抵擋不住。

    陳放雖然沒說話，但也跟著從石階上站起。他看著徐晤彎腰去撿那個灰色的書包，她沒有彎腿，只低下了上半身，身上的短裙又隨著她的動作揚(yáng)起，但她今天穿了安全褲。

    她再次抬起頭，不知是因?yàn)闀?，還是低頭又抬頭的動作太猛烈，眼前突然晃著白光，腦袋也暈了一瞬。她差點(diǎn)從石階上摔下來，幸好被陳放眼疾手快地扯住。

    她愣了愣，對上陳放黑漆漆的眼眸，笑笑說：差點(diǎn)摔了，幸好有你在。

    陳放瞥了一眼她蒼白的臉色，沒說話。

    徐晤早就習(xí)慣他的寡言，把書包背到身后，身體靠近他挨著：還去吃快餐嗎？我們今天換一家好不好？

    不好。

    陳放抬腳大步離開。

    徐晤癟癟嘴，加快了速度跟上他。

    她是真的餓了，今天不僅要了米飯，還跟著陳放點(diǎn)了一堆油多的菜。餓起來也顧不上這些菜適不適合她的腸胃，她的腦袋里只剩下吃這個字。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放開吃過了。

    兩人各自付了飯錢，走到陳放常坐的位置坐下，徐晤連像往常那樣同他搭話的力氣都失去了，第一口吃的就是她平日拒之千里的米飯?zhí)妓?/br>
    夾雜著粗糲的米飯澆了一層深棕色的rou湯，湯汁浸入飯里，冒著騰騰的熱氣與香味。徐晤用勺子舀了第一口，又迫不及待去舀第二口。從前她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快餐店這種并不精細(xì)的大米也能煮出很好吃的飯？

    今天的飯菜可口到她甚至跟著陳放去添了第二碗飯，陳放被迫和她同食多日，還是頭一次見到胃口這么好的她。

    可她好像吃得并不怎么開心，甚至有些糾結(jié)。

    徐晤摸著圓滾的肚子和陳放走出快餐店，她此時才覺得飽脹，甚至撐得想嘔。她回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餐盤，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剛才吃了多少東西。

    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壓力朝她滾滾襲來，她需要得到一些正面的反饋來排解內(nèi)心的焦慮感。

    于是她去拉陳放的手指。

    這里離學(xué)校很遠(yuǎn)了，并不用擔(dān)心會被人看見他們倆的親昵。甚至從另一角度來看，兩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親昵，畢竟他們連更親近的事都做過了，哪怕他們的關(guān)系并沒有抽象距離上的進(jìn)展。

    陳放。徐晤輕輕喊他。

    嗯。

    你覺得她猶豫地說出心里所想，你覺得我胖嗎？

    陳放皺起眉，覺得她問的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他從來沒有回答過諸如此類的問題。他想到徐晤剛才吃飯時的神態(tài)，他似乎明白了，但也更費(fèi)解。她這么在意胖瘦嗎？女生都是這樣？

    但他還是回了一句：不胖。

    握著他的那只手緩了緩，主人的心情也變得愉悅。徐晤眉眼彎彎，真心地朝他笑了一次：那，我好看嗎？

    陳放偏頭瞧她。

    他突然頓悟了為什么每次吃飯她都只吃一點(diǎn)，她對外貌的在意超過了他的認(rèn)知。他沒有因?yàn)橥饷捕鵁肋^，自然不能與她共情，也沒想過去照顧她的想法。

    于是他說：不好看。

    徐晤的臉因?yàn)楣?jié)食而變得沒有血色，總是呈現(xiàn)一種蒼白的狀態(tài)，他并不覺得這樣好看。

    徐晤沉默了。

    她知道陳放說的是實(shí)話，剛剛被撫平的情緒又變得煩躁。

    陳放敏銳感知到了她的情緒，并且，她的手從他手上松開了。

    他難得疑惑。

    不是她要問的嗎？為什么又接受不了真實(shí)的答案？

    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此變得沉默，陳放本就不愛和徐晤說話，平時徐晤還會鬧騰他幾句，但她今天心情不佳，甚至可以說是惡劣，所以沒有功夫再去搭理他。

    兩人在斑馬線上分手，陳放要過馬路，而徐晤徑直往前走。她沒有像往常那樣對他說再見、路上小心，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陳放并不在意她的反常，但還是有點(diǎn)不高興。

    明明是她先來招惹他的。

    **

    徐晤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沖到衛(wèi)生間洗手清潔，然后蹲在馬桶邊，熟練流暢地將手指伸進(jìn)嘴里，找到口腔上方的小舌頭，刺激它，讓食道里未被消化的食物吐出來。

    她還是在驚悚動畫里了解到位于上顎深處的這塊小軟rou是什么，碰到它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她不是第一次做摳吐這種事情。在她節(jié)食減肥的初期，控制不住食量的時候，她經(jīng)常會用摳吐來消除自己暴食的罪惡感。久而久之，有時候吃多了不需要用手去摳，她的身體也能習(xí)慣性嘔吐出來。

    摳吐的感覺并不好受，她總在淚眼朦朧間想起里的情景，想起那間陰沉沉的屋子，和里面荒誕詭異的內(nèi)容。

    她喜歡那些陰暗的影片，那些暗黑的故事能讓她得到短暫的放松。她說不清是因?yàn)榻?jīng)常看這類影片而喜歡上，還是因?yàn)樗揪褪沁@樣暗黑的性格。

    或許本就是惡龍，才會與同類纏斗；凝視深淵而久不畏懼，因?yàn)橐呀?jīng)是深淵本身。*

    因因果果，果果因因，哪能說得清呢？

    人類對自身的陰暗面永遠(yuǎn)缺乏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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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尼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