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扔中了(上)
15 扔中了(上)
那場痛哭仿如盛夏合時的大雨,洗淨(jìng)了污氣悶熱,世界恢復(fù)神清氣爽。 常子悅好像回到了還未有這一切煩心事的以前,該吃吃、該玩玩,唯一對常念的監(jiān)控絲毫沒有放鬆。 而陸劍清變得更沉默了,但他一向如此,沒有人挑得出什麼毛病。 在進(jìn)入學(xué)習(xí)最後衝刺階段之前,學(xué)校為他們辦了一次旅行,臨行時校長在講臺上嘮叨:「希望各位同學(xué)好好享受這段時光,和朋友多創(chuàng)造一些美好的回憶,然後再回到課室裡,奉獻(xiàn)一百分的努力去學(xué)習(xí)。」 臺下在聽的人不多,大家都興致勃勃討論著待會該去哪裡,該玩什麼。松杏排隊在她身後,一大早就扭扭擰擰不知在幹什麼,常子悅皺住眉不耐煩:「有屁快放啊?!?/br> 她從未見過松杏這般嬌羞,仔細(xì)一看唇上好像還塗了點顏色:「待會自由活動的時候,我就跟我家兔子玩啊。你可別阻我們二人世界?!?/br> 戀愛這東西是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長著兩隻兔子牙的班長追了松杏大半年,今年情人節(jié)總算是在一起了,熱戀期的兩人粘糊得常子悅看不下去:「誰稀罕跟著你們?我又不是沒有別的朋友?!?/br> 學(xué)校旅行去不得遠(yuǎn),還硬要加點「教育成份」,安排了去城郊的一個古典村。其實根本不是一條村,而是仿照古建築建起的一個旅遊景點,那些假道具比常子悅家裡的家具都新淨(jìng),偏偏要安上些歷史意義,經(jīng)常有人穿古裝在那裡拍照。 她去過一兩次,都是學(xué)校安排的。別說松杏不帶她玩,真要玩也不知道該玩什麼。 全級人坐滿三輛旅遊巴,常子悅選了個靠窗的位置,松杏也不好好坐,幾乎要把頭都掛在走廊上,和坐在後排的兔子眉來眼去。 開車後班主任站在車頭,抓著破音的米高風(fēng)宣佈:「等一下看完話劇表演就直接自由活動,雖然說是自由活動啊,麻煩你們跟著之前填的小組名單一起行動。要是被我遇上了自己亂跑的,直接記個小過啊?!?/br> 「哎呀怎麼這樣?」她身邊的松杏發(fā)出哀怨,但反抗的人不多,畢竟名單都是他們自己填上去的。 「兔子也在我們組啊,我跟你們保持個十米距離就好了?!顾龥]有所謂,松杏也只好不情不願地點頭:「我們組還有誰?。筷憚η鍐??」 當(dāng)然有陸劍清,在所有糟心事發(fā)生之前,常子悅?cè)ツ难e玩都帶著他,每次分組都在一起。松杏知道他們最近在吵架,那天常子悅還帶著淚眼回來,一看就不正常,小心翼翼地問:「你和他,沒事吧?」 窗外景色飛閃,她留心盯著看得有點困,拿出耳機戴上一邊:「沒事,能有什麼事。」 旅遊巴時走時停,搖搖晃晃的不一會就把她搖睡了。 陸劍清走到這個位置時看到她的頭一點一點,車一轉(zhuǎn)彎就撞向玻璃,咚地一聲,還是不醒。 松杏要跟兔子坐一起,逼著他換位置。他沒想到常子悅睡著了,抱著會被她趕走的心態(tài)讓出位置,現(xiàn)在在車中間鶴立雞群,不知該不該坐下,班主任用銳利的眼神削來一個警告。 騎虎難下,還是坐下來。 她塞著耳機,音樂放得有點大聲,他聽到沙沙的鼓點,望住她手上握的手機,偷偷伸過去側(cè)面的音量鍵按低一格。 她在聽什麼歌呢? 陸劍清閉上眼,回想剛剛大致聽到的節(jié)奏,嘗試猜出來,但他的音樂感沒有這麼好,老半天想不出一首符合的。在差點睡著的時候車子又轉(zhuǎn)了個彎,肩膀一重,他張開眼,猶豫了一下,輕輕把頭也靠上去。 車程的一個顛簸把常子悅抖醒了,頭被什麼壓住,頸項微微發(fā)痠。她第一反應(yīng)是松杏調(diào)座了,不然她靠著的肩膊應(yīng)該再低一點,然後目光掃到一雙手,是陸劍清。她連他手背上的青筋都認(rèn)得。 未來得及起來,班主任又站起來發(fā)言:「還有十分鐘就到了,大家準(zhǔn)備下車?!?/br> 靠著她的頭動了動,她立刻就坐直,歪歪頭放鬆肩頸的肌rou。 「很重嗎?」他見到她的動作,不禁問。 「沒有?!顾蜗露鷻C,把手機的音樂關(guān)掉。 「松杏跟我調(diào)了位置,她想跟兔子坐?!苟伎煲萝嚵?,不知道解釋還有沒有意義,她只點點頭,甚至沒有看他,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 路上的景色已經(jīng)從高樓變成了平房和小樹林,常子悅看了一會才打破沉默:「待會要小組行動,可是也別離他倆太近,松杏說要二人世界呢。」語氣不掩嫌棄。 陸劍清應(yīng)了好,車子就停下來,泊在古典村外的停車場,放眼所見盡是瓦片平房,地面鋪著大大小小的碎石。大巴的梯級有點高,他下了地回頭想扶一把常子悅,手未來得及伸出來她就已經(jīng)蹦了下來,完了還奇怪地望他:「站遠(yuǎn)一點啊,別擋路?!?/br> 從無聊的表演場地出來,班主任宣布原地解散,松杏和兔子兩個人走成一個影子,遠(yuǎn)遠(yuǎn)地吊在前面,就算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常子悅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啐道:「重色輕友?!?/br> 像在回應(yīng)她的不滿,前頭的兩人笑得更加大聲,不知在說什麼有趣的事,反觀常子悅和陸劍清這邊安靜得連腳步都能帶來回音。 以前兩人單獨相處,都是她不斷地講,他安靜地聽。她一天能喚上幾十次他的名字,好像世間萬物都充滿生趣,連最沉悶的他也是。 現(xiàn)在她不說話,陸劍清霎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挖滿心思努力擠出點話題:「你以前來過這裡嗎?」語音剛畢他就後悔了,這是什麼爛話題,比不說話還糟糕。 果然常子悅撅了撅嘴,放慢步伐:「如果你想跟別人逛的話,我沒所謂的,要是遇上老師,我就說你上廁所了。」 他微怔,拼命搖頭:「沒有,我想跟你一起?!?/br> 「哦。」冷冷的一句,聽不出是高不高興,在他以為又要回歸安靜時她開了口回應(yīng):「來過兩次吧,沒什麼好玩的?!?/br> 雖然很敷衍,卻為他打了一針強心針,再接再勵:「我在網(wǎng)上看到,這邊有個廟,還有蓮花池,拍照挺好看的,要不要去走走?」 在常子悅的印象中,他除了解題,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而且異常流暢,像是反覆練習(xí)過一樣,視線充滿期待,令她的心又軟了一截。 在這裡還要待上大半日,總不能這樣漫無目的跟著前面那對重色輕友的情侶。 這一次那個兇狠果斷的常子悅沒有出現(xiàn),軟弱無能的她脫口而出:「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