鱒魚

    ·

    樂聲進入了的高潮部分。

    郁夜隨意地跟著節(jié)奏拉著弦，他背靠向臺下觀眾，眼睛只冷冷盯著一個方向。

    這臨時組合起來的五重奏樂團的演奏在樂章最開始的時候并不能讓人敢于恭聽，作為最主要也是最能夠統(tǒng)合旋律的鋼琴的鹿鳴卻慢慢地抓住了節(jié)奏，不知不覺的，另外的三個人都開始聽著她的帶領(lǐng)而習(xí)慣起來了。

    但郁夜卻并沒有。

    鹿鳴在逐漸入神的演奏中突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和諧，她抽出視線往那顯得突兀又挑眼的聲源處瞥了眼。

    嗯那個人在搗亂

    他沒有跟著她的節(jié)奏走，而是刻意一會兒加快節(jié)奏又一會兒放慢，他的出人預(yù)料立刻讓對樂曲不夠熟悉的另三個人慌亂起來。

    鹿鳴急了急，手上跟著加快。

    他倆就像是你追我趕。露骨的互相爭執(zhí)。

    鹿鳴吸了口氣，她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沖動不要沖動，終是把手上的速度鎮(zhèn)定下來。

    她一邊繼續(xù)著手上的演奏，一邊注意著另三人，一邊從其中分辨起了郁夜的演奏方式。

    他的演奏不同于大多數(shù)人，非常有自己的風(fēng)格。

    鹿鳴聽別人說過他會鋼琴，沒想到連提琴都會，甚至是這種冷門樂器。

    而且，如外表看上去一樣，鹿鳴覺得他的確是個有藝術(shù)品位的人。

    之所以這么想，是因為不可否認(rèn)的，僅僅經(jīng)過幾分鐘的合奏后，她就發(fā)現(xiàn)了他才是五人中對這首曲子掌握最為通透的人。所以才能把曲子控制和駕馭得如此隨心所欲。

    不過雖然他是一如既往地隨心所欲，但她可不想就因此配合他。

    五重奏，可不是為了一個人的演奏。

    鹿鳴知道他在盯著自己，在她終于抓清楚了他的套路后，她放開皺起的眉心，泰然自若地回視他一眼，直起背脊，微微抬起頭，手上的力道加重起來。

    只有在音樂上，她是不會妥協(xié)的。

    一直盯著她的郁夜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那一眼。

    年輕又散發(fā)著光芒的姑娘。

    她的那雙帶著警示的眼睛對著自己。

    說的是，跟著我。

    在鹿鳴穩(wěn)定的發(fā)揮下，另三人也終于反應(yīng)過來被郁夜帶偏了，三人似乎是都思量了一會兒后，才都定下神來重新回到了鹿鳴的旋律里。

    郁夜收回了目光，嘴角勾了勾。

    一個章節(jié)結(jié)束后，施教授喊了停。

    他面上并沒什么處于享受的神色，但還是帶頭鼓起了掌。

    鹿鳴喘了口氣，撫了撫臉上不存在的汗，有些覺得掌聲受之有愧。

    她走下鋼琴座位，自然而然地與她平時酒吧打工那樣，在演出結(jié)束后習(xí)慣性地對著鼓掌的觀眾站著鞠了個躬。

    當(dāng)她抬起身時，那個高大的背影帶著一股好聞氣息唰地從她眼前走過，像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去在意過她一樣。

    鹿鳴把目光挪開，不自覺地在心里切了一聲。

    鹿鳴想著，他那天做了那么過分的事，還那么過分得直接把她摔下去，她都沒有生他的氣啊。

    反倒是那人現(xiàn)在擺起臉色給她看

    難不成，他真是被自己的拒絕傷到了？

    莫名覺得這個理由還挺能說服自己的，她想，所以就算是郁夜那樣的人，也是會因為受到心傷而任性地表露出來的啊。

    思考得出了這樣的結(jié)論，她又開始有些喪氣。

    所以這個人真得生她的氣了，看來，她以后說不定也沒有機會再和他好好相處了吧。

    唉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又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一個閃光點啊

    她左思右想了一節(jié)課。

    直到下課最后一秒都還在考慮，不然，趁今天還見到他，去和他，道個歉？

    想到這里她又猛搖頭，不行不行，她又沒做錯什么事。

    在她還在混亂中，下課鈴響了，

    學(xué)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鹿鳴整理好包，視線不經(jīng)意隨著那個身影望過去。

    郁夜走得飛快又毫不留念，鹿鳴提起腳，不自覺跟了上去。

    只是郁夜的背影一下子就不知消失到了哪里，鹿鳴在一層樓繞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他去哪兒了。

    可能早離開這里了吧

    她嘆口氣，下了樓。

    然而，就在她走下樓梯的時候，她看到一男一女從自己面前堂而皇之地走了過去。

    他們像是有說有笑。陌生面容的女孩稍微依靠向高大帥氣的男生，嘟著嘴側(cè)過了頭。

    她看到郁夜垂著腦袋，同樣看著對方，面容溫柔，嘴角微微上揚。

    鹿鳴猛然止住了下樓去的腳步。

    她僵滯著，待那對男女從自己眼前完全離開后，她才反應(yīng)過神。

    什么啊，這么快就找到下家。

    鹿鳴抿抿嘴，正要繼續(xù)下樓，一個人影從自己身旁走過。

    隨后那人還回頭朝自己笑一笑。

    鹿鳴奇怪地看過去，是lily。

    Lily帶著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難過。

    這就是郁夜啊，早提醒你了。你不會是最后一個。

    鹿鳴呆住了，看著lily從自己身前離開。

    懵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話的含義。

    *

    沒過幾天后。

    連每天除了上課只在自己練習(xí)室的鹿鳴都從同班同學(xué)口中聽說了一件事。

    那個郁夜好像有了女朋友了。

    和以往不一樣，這次正大光明地在學(xué)校里到處走呢

    從沒看到郁夜露出那種溫柔的表情過

    鹿鳴默默地戴上了耳機。

    她有些難過。

    難過的，是因為她在聽說了這個傳聞后的第一時間，腦子里想到的竟然和lily說的一樣。

    反正對那個女生也只是玩玩而已吧，她也不會是最后那一個

    察覺到了這想法后，鹿鳴羞愧又歉疚地把頭埋低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一個這樣去想別人的人。

    她真的就這樣變成了下一個lily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