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你怎么還不滾?
01.你怎么還不滾?
正是深春時節(jié)。 阿歡立于日光所照射不到的廊下,靜靜望著不遠處獨自玩耍的小少年。 日長天暖,小少年踢著球,衣袍隨著動作不住翻飛。 他看起來年歲不大,才八九歲的樣子。一個人在這深宅大院中玩,仿佛也不覺得寂寞。 曾念過千百遍的稱呼在時光的浸染中變得生疏,阿歡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喚:賀蘭? 正跑去撿球的男孩子站住腳步,不太確信地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找到發(fā)出聲音的人。他想了想,將球抱在懷中,精致的小臉上有些不耐:誰叫我? 小少年眼尾天生是略微上挑的,哪怕臉頰上嬰兒肥尚未完全褪盡,整個人依舊看起來帶著傲氣。 阿歡走近了一些,她問:你叫什么? 賀蘭這時看見了喊自己的人,原來是一名十七八歲的陌生少女。 你剛才不是喊了嗎?他回復(fù)的語氣還蠻差。 名字。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小少年說,你還不配知道小爺?shù)拿帜亍?/br> 阿歡歪了歪頭,沒有回話。 小少年見對方不講話,抱著球,轉(zhuǎn)過身又要跑去自己玩。倒是沒深究為什么陌生人會出現(xiàn)在自己家。 阿歡又說:賀蘭。 到底干嘛!小少年徹底炸毛。 這副急性子的模樣瞧著熟悉,阿歡想了想,朝他伸出手。 少女朝上的掌心潔白,五指細膩修長,指節(jié)處帶著薄薄的劍繭。 她說:和我走吧。 自然就不可能和她走。 小少年賀蘭翻了個白眼,一抬下巴,表情看起來倨傲,卻不惹人厭:那邊滾。 那也是只能依言照滾的。 阿歡在附近找了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足尖輕點,躍上粗壯的枝干,決心把這兒當作臨時住處。 少女便這樣坐在樹枝上晃著腿,望著湛藍的晴天,發(fā)了會兒呆。她遺憾想果然賀蘭哪怕轉(zhuǎn)世了依舊不會那么好說話,隨即痛定思痛,回想起很多人的教導,最后決定先和小賀蘭做朋友。 阿歡和人做朋友的方式就是第二天又跑過去,站在不遠處默默看賀蘭自己和自己玩。 她來得坦坦蕩蕩,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像個跟蹤狂。 賀蘭這回注意到她,眉毛立刻擰起來了:你又來做什么? 阿歡說:和你做朋友。 呵。小少年冷笑一聲,極不屑的樣子:誰稀罕呀?他說,小爺我才不和你做朋友呢。 阿歡不太理解年少時的賀蘭為什么執(zhí)著于把自己稱作別人的爺爺。 她慢吞吞答,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哦。 賀蘭皺著眉看了她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人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得不張開尊口:你怎么還不滾? 阿歡:我看你玩。 賀蘭覺得她這話說得有些像學堂里最不受歡迎、只能眼巴巴看著其他人玩耍的可憐小孩。 想到這,不知道為什么,就產(chǎn)生了一丟丟真的是一丟丟,大概只有綠豆那般大的惻隱之心: 你多大了?他忍不住問。 阿歡不說話,默默地看著他。 你啞巴啦?賀蘭同情心立刻消失,不耐煩道,你不說,我就走了。 我還在,數(shù)。 哈? 一千零二十七歲。 阿歡慢悠悠地掰著指頭,最后這樣說。 賀蘭:?! ****** 自從千年前世間巨變后,修仙界與凡界幾乎切斷一切聯(lián)系。 也因此,阿歡用她令人嘆息的語言表達能力解釋好久,才讓賀蘭相信,自己真的是一名修士。 是說為什么不表演一下帶著他升空呢。這樣子,不是立刻就解決了嗎? 自然,是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總之在知道阿歡的真實年紀后,賀蘭開始叫她老太婆。 喂,老太婆,你為什么都不笑? 小少年這樣說著,不由分說地抬起雙手,兩根食指抵在少女柔軟的唇邊,替她扯出一個笑。 阿歡眨眨眼,保持著有些滑稽的樣子,歪了歪頭,困惑地看著對方。 墨眸清冷,安靜地倒映出少年身影。 賀蘭心臟忽地漏跳了一拍。他猛地收回手,在自己潔白的衣擺上使勁蹭著,像要把奇怪的情緒一同抹去: 罷了罷了,反正你笑起來也不好看,還是別笑了! 阿歡問:我可以,再找你玩嗎? 方才碰到對方時柔軟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指尖,賀蘭惱羞成怒,胡亂丟下句隨便你好了!便轉(zhuǎn)身跑遠。 阿歡望著小少年漸跑漸遠的背影,思考了一會兒,也學著對方的動作,食指抵在自己唇邊,扯起一個別扭的笑。 總覺得,哪里都不對。 少女垂下眸,不知為何,又想起那只蒼白消瘦的、朝自己伸來的手。男人掌心的溫度冰涼,不似以往。 阿歡想,原來賀蘭師尊那個時候,是想要看她笑。 可是,她卻連這么簡單的要求,也未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