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就像,我的親兒子
02.就像,我的親兒子
你要和我走嗎? 過了一陣時間,阿歡舊事重提。 不要。賀蘭依舊想也未想,照例拒絕道。 他說這話時正悠悠哉哉翹著腿,一手托著臉,趴在榻上翻小人書。不時,從瓷碟中捻起一顆葡萄塞入口中。 這半年里阿歡總這樣問,賀蘭習(xí)以為常,拒絕順口得像系統(tǒng)自動回復(fù)。 只是這回,阿歡沒有問他原因。少女安靜地斂下眸子,沒有說話。 她平日話也很少,但今天,卻沉默得尤其久。 少年指尖捻起葡萄,卻遲遲沒有遞入口中。 他臉上的表情變換幾次,忽地把書合攏,半撐起身子,不滿地望向坐在桌邊的少女:怎么不講話? 阿歡于是說:我要走了。 走多久?賀蘭察覺到不對,擰眉看著她。 不回來的。 不行!少年猛地坐了起來。衣袖帶翻瓷碟落到地面,碎裂聲清脆。 阿歡望著不知為何發(fā)怒的小少年:為什么? 因為 因為什么? 賀蘭想不出理由。他陷入糾結(jié),決定用無理取鬧掩蓋自己的心虛:反正就是不行! 少女眨眨眼,看起來有些困惑。她問:那你和我走嗎? 她的問題總也是這個,永遠只有這一個。像是來凡間一回,完完全全,只是為了帶他走。 我賀蘭張了張嘴。 一個不字,久久說不出口。 結(jié)果稀里糊涂,被騙得拜入師門。 直到步入殿內(nèi),賀蘭才知道,這位自稱千歲修士、看起來卻很貧窮的少女,在玄清宗內(nèi)獨自擁有一座峰。 就還,蠻深藏不露? 既然拜了師,照例,阿歡作為師尊是要發(fā)表一番感言的。 靈隱殿內(nèi),阿歡木著張臉,語調(diào)平穩(wěn)無波,聽不出半份喜悅:冰由水生,水由冰化,你就像 她頓了頓,不是很確信地道:就像,我的親兒子。 賀蘭雙眸立刻瞪大了:你說什么?! 阿歡心想明明初見時,賀蘭師尊也是這樣講。她以為自己氣勢不足,于是冷著張臉爬上靈隱殿中心的正座,改為居高臨下俯視賀蘭。 賀蘭看她這樣,怒火立刻抵達臨界點邊緣。 正座實在寬敞,阿歡姿態(tài)別扭地側(cè)著身子,勉強以單手撐住額頭,又重復(fù)一遍,冰由水生,水由冰化。所以 所以個鬼!賀蘭音量猛地抬高。他咬牙切齒:不許自抬輩分,明白嗎? 阿歡一頓,呆呆點頭。 小少年兇巴巴地繼續(xù)道:我還沒認你是我?guī)煾?,也不覺得你比我尊貴,所以不會叫師尊。你換個稱呼。 阿歡問:你想叫什么? 賀蘭抓住機會,終于提出一個在意許久的問題:你叫什么名字? 阿歡。 賀蘭覺得這稱呼實在普通:再想一個,只我一人能叫的。 阿歡想了想,沉默地垂下眼睫。 小歡兒。她最后說,以前,只有一個人這樣叫我。 賀蘭實行了他的一票否決權(quán)既然有了別人,便不能算是他的獨屬稱呼。 少年擰著眉毛,自己也不是很滿意地提議:你姑且比我年長,不如,就叫大歡歡? 他想當(dāng)然地把尾字去掉,替換成女孩子都喜歡的疊字。 阿歡: 賀蘭硬是從對方那張面癱臉上讀出了拒絕。 結(jié)果討論到最后,也沒決定出專屬稱呼。 阿歡簡單對賀蘭交代了幾句,自己則木著臉去找掌門登記弟子名冊。少女提筆利落地寫了個蘭字,另外的字不認識。 如今的掌門是葉音。他從玄清宗最愛cao心的仙尊榮升成最愛cao心的掌門,依舊容顏不改的臉上早已爬滿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加班導(dǎo)致的滄桑。 滄桑社畜版葉音站在旁邊對著名冊左看右看,唉聲嘆氣:歡妹子,你為何就是不肯多識幾個字? 活了一千年,還是個基本不認字的文盲。 阿歡關(guān)注點卻在別的地方:一個字,不可以嗎? 她想了想,挽袖抬筆,又在名冊上加了個字。 葉音無奈,將刻好的弟子名牌遞給阿歡,自己獨自對著弟子名冊看好久,才悵然嘆了口氣。 什么名字喲這算是。 賀蘭還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名牌上寫的是蘭蘭。 他此時正眉頭緊皺,緊緊盯著桌上木盒內(nèi)的一柄劍。 這是柄極好的利器,劍身極薄,刃如秋霜。劍柄碧色的流蘇垂下,劍穗墜著朵小小的玉質(zhì)蘭花。 賀蘭總覺得劍穗和劍身的風(fēng)格不搭,像是后來才系上去的。 此時卻也無暇細思。小少年雙唇緊抿,雙手握緊劍柄,使出所有力氣。劍身似有千鈞,紋絲不動。 賀蘭死活不服,又跑去翻箱倒柜,拿現(xiàn)有材料自制了省力杠桿。 依舊撬不起這柄劍。 忙活一夜,第二日,認命地背起空蕩蕩的劍鞘走去演練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