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冬日總是被侵襲透著骨子的嚴寒，警察局里耐不住冷的人便揣著口袋抖擻著。姚汀低頭看著手里的紙杯，剛剛倒入杯里的熱水沒過幾分鐘就涼了個徹底，耳邊聽到不斷響起報案的電話鈴聲，吵鬧又喧囂。

    好像沒過多久門就被推開，隨之室外干濕干濕的氣息也被帶了進來。那味道意味著快要下雪的前兆，冰冷清新的空氣被吸入肺里，讓人清醒了幾分，姚汀抬頭看向門口處。

    孟浮生剛進警察局，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他個子很高，進門的時候都得微微彎下腰，身披一件質感極好的黑色大衣，里面是一眼就能看出價格不菲的黑色西服，整個人透露著某種野性與挺拔，還帶著他人不可隨意靠近的威嚴。

    上帝一定很偏心，花了很多時間去雕刻他那張臉，整張臉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他微微皺眉，掃視著整個警察局直到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姚汀看到他后，一直都沒有掉淚的她，鼻頭泛酸，終于有了想流淚的沖動。她像在洶涌翻滾的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浮木。如此她不禁想或許直到世界的盡頭，孟浮生也會陪在自己身邊。

    隨行而來的還有楚誠和手下的人，三位律師，甚至還來了一組醫(yī)療團隊。郊區(qū)派出所里還是第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光景，剛剛負責姚汀的那個隊長以為對方可能來找麻煩，立刻起身。

    沒想到孟浮生更快地走了過來，他主動將手伸向那個警察，謙敬地說，您好，我是孟浮生。

    隊長一看對方態(tài)度那么恭敬，松了口氣，也伸出手和他握手。局子里有幾個年輕的女警察不由自主地盯向孟浮生看。

    我夫人受了些驚嚇，很抱歉不能及時配合你們。

    孟浮生說著將身上的大衣脫下，微微彎腰披在了坐在椅子處的姚汀身上。他的手掌停在了她的肩膀處，然后用力握了握，好像在對她說著，別怕，我來了。

    接下來由我和律師來配合你們調查。孟浮生又恢復了站姿。

    姚汀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外層有些濕濕涼涼，衣服內(nèi)部還殘留著他的體溫，以及好聞的淡薄荷味，讓人安心的薄荷味。

    孟浮生抬起手動了下食指和中指，楚誠馬上接著說，警察同志你們這一上午都辛苦了哈，天兒這么冷，這眼看著都要中午十二點了，大家先吃口飯。

    說著隨行的人就從門外搬進來各種各樣精致的飯菜，楚誠進而調節(jié)著氣氛道，案子歸案子，這真沒別的意思啊。我這人從小到大就特別崇拜人民警察，還煩請各位人民英雄能接受我表達自己的一點兒崇拜。

    其他警察們看隊長稍稍點了點頭，氣氛活了也不再端著架子了，不過就一頓飯而已。

    醫(yī)療團隊速即過來，將姚汀手上剛剛隨意纏繞的紗布小心翼翼地拆下。一位女護士溫柔地說，太太，酒精碰到傷口會有些痛喔，我們這就幫您處理，您要是疼的話就抓緊我。

    夾痛感確實從手掌傳來，姚汀點點頭，讓那位護士不要蹲著，并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沒一會兒，傷口就被小心地處理包扎好了。

    孟浮生和楚誠還有律師迅速掌握了情況，姚汀看著他老練而成熟地與警察交談著，圓滑得恰到好處。而她好像只需要在一旁乖乖坐著就好了，什么都不需要cao心，什么都不需要管。

    交談到一半，孟浮生將楚誠單獨叫了出來，點燃一支煙，用力吸了一口才把心里的怒火勉強壓下去幾分，告訴律師給我往和解的方向談，不要進入法律程序，讓醫(yī)生想盡辦法留住那條狗命，那畜生醒了提什么要求都先答應了。

    楚誠有些不明白，這么便宜那孫子？

    孟浮生又吸了一口，煙草味在胸腔環(huán)繞，眼神狠驇地說，我不允許姚汀的檔案上留下任何污點，等警察這邊消了案，老子要親手斷他雙手雙腳。

    事情一經(jīng)過警方就會變得麻煩起來，楚誠也明白了過來，一旦被起訴，官司打打最少也得半年，姚汀要被反反復復調查。

    太太，您要不要先吃點飯？隨行的人畢恭畢敬地問著姚汀。

    聽到太太兩字姚汀想了想才意識到是叫自己，趕忙搖了搖頭。她沒有什么胃口，在超市的懼怕感后知后覺爬進了身體里，整個身子涼得都張不開口。而一旁局子里的小姑娘羨慕地看向她，想著她這老公簡直太完美了吧？多金還長這么帥，卻又都好奇她為何是這樣。

    為何是這樣狼狽。

    又過了一會兒，經(jīng)過各種協(xié)調，孟浮生走來將姚汀扶起，一手插著兜，一手摟在她的腰側。

    姚汀的個子只到他的肩膀處，在警察面前她配合著靠向孟浮生，兩人默契得像是膩歪了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彼此沒有想到，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這份默契感就被他們輕而易舉地找了回來。

    今日麻煩梁警官了，往后您有任何需要幫忙的，盡管給我打電話。直到最后，孟浮生的禮節(jié)也做得非常到位。

    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警察就和孟浮生熟絡了起來。他莫名看著這對兒感到心里滿足，笑著將他們送出了警察局門口，還不忘在背后喊了一句，你倆結婚的時候可得通知我一下?。?/br>
    孟浮生回頭，勾了勾嘴角，笑著應道，一定。

    天空白得有些刺眼，張嘴呼吸一口便能看到白霧，冷得人鼻尖被凍得通紅。

    突然一片雪瓣落在睫毛上又快速融化。沒一會兒一片兩片多了起來，雪瓣晶瑩剔透，孟浮生和姚汀抬頭望向天空，是初雪。

    白色的雪花落在臉上，落在黑色大衣上，留下了圖跡。姚汀在孟浮生的懷里像是想到了什么，臉頰變得粉了些。

    09年的初雪，他們在寒冬中愛得熱烈。

    上車之后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兩人一左一右各自看向車窗外，他們各懷心思，也在適應重新變近的距離。

    姚汀就這么被帶到了孟浮生的辦公室里，一路上的員工恨不得把眼睛粘在她這個陌生人身上。

    下午孟浮生要開的研討會非常重要，關系到明年一整年的公司企劃，本該好好準備的，現(xiàn)在也只能倉促看些材料。

    即使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隔著辦公桌的姚汀依然能敏銳地感受到孟浮生的情緒是怎樣的。顯然，他現(xiàn)在情緒并不好。

    孟浮生在氣她選擇一個人去面對危險。他也沒說接下來要做什么，也不管她，就讓她待在這房間內(nèi)，站在自己能看得見的地方就行，而且故意晾著她，看她會不會主動張口對自己說些什么。

    姚汀在心中盤算了一番，而后清了清嗓子，雙手緊握在一起輕聲對他說，孟浮生，你能和她分手嗎？

    聞言，孟浮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她。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姚汀知道自己在說多么荒唐的話，她咬咬下唇。

    她此刻的感覺，就像是讀書時她對他提出做同桌時一樣，又意識到那已經(jīng)是很遠很遠的事了啊。

    一時間，孟浮生被氣得都有些想笑了，嗓音里是被無奈引發(fā)的慵懶感，怎么，前幾天不是還罵我有病，現(xiàn)在反而想和有病的人在一起了？

    姚汀看了看孟浮生背后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些，知道他肯和自己說話了，事情就八九不離十了?？伤€是想氣他，不想分的話也行。

    就是有點兒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姚汀深吸一口氣，選了最沒譜的一句話說，孟浮生，你包養(yǎng)我吧。

    孟浮生一聽這句話，頓時更氣得想把姚汀直接拎起來扔到大雪里去，脫口就檤，姚汀你怎么想的？我包養(yǎng)你？你當我孟浮生什么人我包你？

    他語氣越發(fā)沉重，將手中的文件扔在一旁，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質問她，你覺得你自己值多少錢我包你？

    你跟我來到這兒說話，就是為了我能包養(yǎng)你？孟浮生這么生氣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假設萬一這句話姚汀是對別人提出的不，連假設都不能假設。

    順著他的話，姚汀還真認真在這個自己信口的提議下思考了起來，瞳瞳的手術治療需要十萬，超市修復需要.......

    沒等她想完，門外的楚誠就敲了敲門，他一進門便感受到了空氣里彌漫著緊張的硝煙感。

    這么一來，他更是得把消息趕緊告訴孟浮生，于是走過去偏身對他小聲說，宮觀洋回來了。

    聽到宮觀洋這三個字，孟浮生清澈的眼眸覆上了一層暗沉，漸漸刺激到了腦海里的某一個點，這樣的情形下任何道德倫理都被推翻，只剩下強烈的偏執(zhí)與占有欲。

    他讓楚誠出去，空了幾個間隙后，像是徹底做了個決定。他盯著姚汀說，好。

    我包你。

    孟浮生偏偏不告訴姚汀自己早和周嫣然分手了，他就是要挫一挫姚汀的銳氣。

    你知道情婦最主要學會的事兒是干什么嗎？孟浮生咬了咬煙尾，沒有點燃。

    姚汀微微歪頭看著他。

    隨時隨地滿足金主的欲望，你能行嗎？孟浮生挑眉看著她，語氣還帶了些諷刺，存心讓她難過。

    話趕話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姚汀才不會做什么當婊子還立牌坊的事情，她揉了下眼睛，口里的話反僵他，你能先給我張卡嗎？

    這情婦當?shù)亩家A付工資了，可還行。

    錢什么的根本無所謂，孟浮生確認了眼時間必須得準備待會兒的會議了，他直接將整個皮夾扔給了她，超市那邊兒我已經(jīng)讓人去處理了，我派司機送你回去。

    去哪兒？

    你說呢？

    ......

    沒一會兒姚汀就被司機載回了孟浮生的家。站在家門口的姚汀有些無奈，這密碼也不告訴，這讓她咋進去。

    你知道你們老板家門的密碼是多少嗎？姚汀禮貌地看向司機問道。

    不，不知道。司機恭敬地站在一旁，他哪里能知道老板家的密碼是多少，他又不想上天。

    姚汀知道孟浮生現(xiàn)在正忙著，也懶得再借司機的手機給他打電話了。想想他那人的性格也不會去設置什么復雜的密碼，總共就6位，便上前輸了孟浮生的生日。提示錯誤。于是她邊想著人不會這么癡情吧，邊輸了自己生日，又是提示錯誤。

    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姚汀仍然不死心地輸了自己生日加他生日的組合，得，門開了。

    聽到門開的聲音，背著身的司機難免感到訝異，這個今天才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老板生活里的女人是怎么猜三次就能猜到密碼的。

    司機離開后，姚汀進去家里，覺得孟浮生這么多年的強迫癥，還真是在這個家里被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家里一塵不染不說，還空曠得沒有一點兒人生活的氣息，和自己的小家有的一拼。

    整個家總共就兩種顏色，白和黑，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沒有別的任何物件兒，在這個家里說句話指不定都能聽到回聲。

    大概晃一眼好像所有的家具無論是茶幾也好還是沙發(fā)也罷，都是方方正正的，線條感十足，看起來著實讓人覺得冷冰冰的。

    姚汀換了鞋后遲來的饑餓感襲來，她環(huán)顧了四周后走向廚房，打開冰箱，除了一整冰箱的酒和礦泉水之外什么都沒有，更夸張的是廚房里也沒任何餐具。

    姚汀放棄了覓食，上樓準備先洗個澡。在超市跌倒在地上又滿身是血，渾身有種骯臟感。她看了看客房的淋浴室里還是一如既往的空曠，便去了主臥。

    姚汀脫下的外套上面還有干掉的血漬，想了想打算直接扔掉，然后將其他衣服扔進了洗衣機里，便去泡澡。

    當整個人墜入溫熱的熱水時，她感到全身上下都放松了起來。待她翻了翻過去記憶的時間流逝后，熱水也將她的臉蒸得有些微紅，而背部被撞的那個部位也逐漸泛得疼了起來。

    熱水滲進了手上的繃帶里，在刺痛著，她閉上眼睛一頭將自己陷入了水里，在痛感中屏住呼吸思考著......

    她為什么會跟孟浮生說這樣的話呢？那是一種自虐的傾向，她選擇了一種依附他人的羞辱，這種羞辱為她帶來了一種痛苦，而她想讓自己沉浸在其中，以用來逃避現(xiàn)狀里更深層次的痛苦。

    她想要糾纏，想要看他因為自己的選擇而生氣。更進一步的是，她想要連接感，和這個世界的連接感。

    從什么時候她和這個世界漸漸沒有了連接了呢？從她十八歲做了那個決定后吧，到現(xiàn)在有七年了。孟浮生以為這七年他和她再未見過面，他不知道姚汀曾經(jīng)去找過自己......他不知道......

    淹沒在水中的姚汀的意識更沉重了些，她的手緊緊下按在浴缸底部，痛苦地回憶起了三年前的那場事故。

    「孟浮生不知道我曾經(jīng)打算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里......如果三年前沒有發(fā)生那場意外，我和他會怎樣呢？他不知道我生病了......對，我生病了......我必須得承認這一點，張醫(yī)生說這沒什么好羞愧的。」

    一種溺水感席卷了姚汀的所有感官。

    「我生病了，我甚至看不進去我的翻譯書。我放棄了社會生活，而知識拋棄了我。我一個人走啊走，記得自己走了好久，可我現(xiàn)在就快要走不出來了。我沒有辦法像三年前一樣正常生活著，我嘗試過，可我還是失敗了。現(xiàn)在世界也快要拋棄我了?！?/br>
    「可孟浮生他看到我了，他這次看見了我，不像是三年前在醫(yī)院的那次，我就站在他的身后，他卻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F(xiàn)在他的出現(xiàn)帶給了我社會關系網(wǎng)，哪怕帶來了沖突，我也終于感到自己通過他和這個世界有了微弱的聯(lián)系，而這種聯(lián)系讓我感到我存在在這個社會里。如此有他，我便不會那么害怕了」

    「我要回到你身邊，救救我......請你救救我?！?/br>
    「我要堅持不下去了?！?/br>
    在快要呼吸不上來時，姚汀猛地從水中掙扎起身。渾圓的水滴在她的皮膚上翻滾而落，她的手肘撐著浴缸兩側，拼命大口呼吸著。在這消散的窒息感中，她回想著自己剛才雜亂的絮語。

    額頭上的水下滑過眉毛，流進了眼眶里，刺眼的感受讓她用手背用力擦拭眼部，像哭了似的。

    「請你一定不要放棄我。」

    泡完澡后，姚汀看了眼墻上的表才下午四點多，衣服也被烘干得差不多，漸漸有些無聊。

    她進了衣帽間，里面全是整齊擺放著的各種西裝襯衫領帶手表，不過顏色也還是就那么幾種，沒有一件女人的衣服。

    她走到衣帽間盡頭，看到最后掛著的是當年他們穿著的井和一中的校服。姚汀愣愣地望著那件像是承載了時光的校服，她最終淺笑了下。

    她隨手拿了件孟浮生的白襯衫套上，只是對于她來說過于大了些。套好后她將袖子挽了起來，把襯衫的一半下擺壓在了牛仔褲里。她照了照鏡子里的自己覺得還湊合就出了門。出門就是車，也不去任何沒空調供暖的地方，所以那些有錢人都不怎么需要穿厚的衣服。

    司機一看姚汀出門，便馬上給孟浮生打電話匯報，孟浮生就說了兩句，第一句她想做什么就讓她做什么，第二句保證好她的安全。

    上車后，她直接讓司機開到了那天她去的那家百貨商店，剛進門便走向那個和她有一面之緣的柜姐。

    咦？是你？柜姐一看到姚汀就認了出來，只覺得她今天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整個人看起來很有生氣，不再像上次那樣死氣沉沉的。

    姚汀坐在柜臺前面的椅子上，笑著問她，這個月還得賣多少才能完成銷售額呢？

    那姑娘有點發(fā)愁地說，估計完成不了了，別的柜姐都太厲害了，我現(xiàn)在都怕我們那個經(jīng)理等我這個月干完，直接讓我走人。

    就那邊兒那個。姑娘指了指遠處一中年女性。

    喜歡干這個嗎？姚汀問，她要從現(xiàn)在開始和別人建立聯(lián)系。

    喜歡呀，我特別喜歡研究每個牌子的不同，雖然看起來胸無大志。姑娘攤了攤手。

    那好。姚汀說著就把皮夾拿出抽出來了一張卡，你把這所有全部包起來吧，我買了。

    那姑娘都沒反應過來，詫異得下巴都快要掉了，你不是逗我呢吧？真的假的呀？

    刷吧，我現(xiàn)在有的是錢，趁有錢的時候給你沖擊沖擊銷售額。姚汀眨眨眼遞給她那張卡。

    那姑娘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接過黑卡，訝異地問，你中獎了？

    姚汀往后弄了弄她的長發(fā)，有種惡作劇的心態(tài)，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沒，被包養(yǎng)了。

    這姑娘覺得今兒是怎么了，怎么沖擊還一波一波接著來呢。隔壁柜臺上的女人聽見后都望了過來，竟還帶著羨慕的眼神看向她手中的黑卡。

    你叫什么？

    我叫李沫，你叫我沫沫就可以。

    因為一下買的化妝品太多以至于經(jīng)理都趕了過來，導致會場的其他客人也望向這邊。經(jīng)理各種端茶倒水的想要表示重視，并指揮李沫趕緊把商品一件件仔細裝好。

    姚汀對經(jīng)理指了指李沫說，您先弄著吧，我借會兒她時間。

    經(jīng)理立馬點頭哈腰地答應，怎么都成，別說一會兒，借您一天都行。李沫這姑娘就是特別招人喜歡，您先去忙別的，我們馬上打包好。說著就給了李沫一個眼神。

    李沫一聽就樂了，經(jīng)理什么時候對自己評價這么好了，真是見錢眼開，她聳了下肩后從柜臺后出來跟上了姚汀。

    我現(xiàn)在主要有點兒脫離這個世界，你幫我看看應該買個什么手機，還有亂七八糟的一些電子產(chǎn)品。姚汀邁上了電梯。

    好的，我一定幫您。李沫認真地點點頭。

    別您您您的了，我比你大幾歲，叫姚汀，你就叫我jiejie吧，以后來找你玩兒。姚汀笑笑。

    然后接下來孟浮生的手機短信就沒斷過。

    孟浮生正在開會，突然彈出各種短信提示什么您的尾號為多少多少的卡于幾點幾分消費了幾萬塊，一條接著一條。

    孟浮生看了眼手機，心情好得竟沒忍住淺笑了一聲。

    賺錢是為了什么？當然是為了給夫人花才有意思。

    這下子會議室里的人總算覺得要雨過天晴，好日子快要來了。剛剛他們老板還板著個臉，現(xiàn)在怎么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李沫對于姚汀的購物能力都有些驚呆了，她不知道姚汀從小家境就不錯，只知道她現(xiàn)在小到從什么鍋碗瓢盆，大到各種貴死人的名牌包，再到什么按摩椅，書包文具香水鞋子都看了過去。那樣子真像是想起什么買什么。

    就算是有金主，對方也忍不了這么個花法吧。

    終于等姚汀在一家服裝店里，只挑出來幾件衣服說不要，其他全包了的時候，李沫拉著她的胳膊說，汀姐，咱是不是得悠著點兒？

    李沫都替她擔心萬一金主不舍得花那么多錢怎么辦，卻不知她花錢買的就是孟浮生的高興。

    姚汀坐在沙發(fā)上喝著甜甜的果汁，淡淡地對李沫說，沒事兒，我不花錢他才要不高興呢，那幾個包送你好不好？

    店員們進進出出忙得不行，各種伺候著今兒這位顧客上帝。姚汀還在空閑時間蒸了個臉，做了個美甲才回了家，怎么也得把自己收拾收拾，看起來像個樣子不是。

    孟浮生開完會忙完工作已經(jīng)凌晨快1點了，往日他經(jīng)常忙完就在辦公室的休息室隨便住一晚。休息室和家也沒太大區(qū)別，衣服洗漱什么都應有盡有無大礙，也沒什么值得他非要回一趟家的地方。

    可今天的他一定會回家。路上已經(jīng)有了些積雪，車開進了院子里從外面看到客廳還亮著燈，他下車后快步走到家門口。

    一開門就看見客廳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子以及各種包裝袋，姚汀就蹲在那中間，手里拿著像說明書的東西，身上還穿著他的白襯衫。

    姚汀一聽到開門聲就望向門口了，兩人的視線自然相碰?？赡苁翘脹]有像這樣親密相見了，竟一時間還有些尷尬。

    你回來了啊。姚汀先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尷尬。

    怎么還不睡？孟浮生皺著眉問她，將身上的西服外套脫下，怕身上帶著的寒氣涼著她。

    我倒時差。姚汀晃晃手中新買的手機。

    她平時都晚上上班，現(xiàn)在有點兒睡不著。

    這個好難用喔，我不會下軟件。

    許是夜晚，許是初雪，許是這才是戀人之間真正的重逢，姚汀的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了些撒嬌。

    她在商店里也只是掃顧客的微信啊支付寶什么的，太久沒碰電子產(chǎn)品導致一時間不會cao作。

    孟浮生走近后，抽出她手里的手機扔在了一旁，直接將她從地上抱起。他聞到了她身上和自己一樣味道的沐浴露味，出口的語調卻有些兇，先睡覺。

    孟浮生知道她今天白天遭遇了許多事一天沒睡，抱進懷里的她又是這么得輕，不免心疼。

    兩人之間不過隔著兩層白襯衫，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他的熾熱與她的微涼，他的剛硬與她的柔軟，在隨著上樓的步伐不斷地融合著。

    姚汀的心跳不可控地開始加速，孟浮生將她放在了床上。床很大，她在床上看起來小小一只，散落的黑發(fā)和白皙的皮膚相映襯著。身上的襯衫有些太寬松，被弄皺了的領口難以遮擋她的雪白。

    隱隱約約的情愫惹得孟浮生情不自禁地壓身一顆一顆解開了她襯衫上的紐扣。姚汀隨著他指尖的動作，身體不自覺有些顫栗，她不知該如何應對給出合適的反應，只能閉上了雙眼。房間雖只有幾縷從窗外折射而進的光亮，卻依舊能夠灑在她的胸前，瑩瑩白白地浮動著。

    孟浮生的呼吸一窒，覺得不能再這么繼續(xù)下去了，再這么繼續(xù)下去恐怕天亮了她都睡不了覺。想到她經(jīng)歷的這一天太疲憊，手上還有傷，孟浮生便用盡所有自控力給她蓋上了被子。

    姚汀感受到被子的觸感后睜開了眼，緊張而擔憂地看向他。他給她整理好枕頭后，低沉著聲音對她說，今天不弄你，睡吧。

    說完他就起身去了浴室。大冬天沖了冷水澡都不頂用，用手弄了幾下也沒感覺，想著自己的自制力什么時候變這么差了。

    等他出來的時候，看到床上縮著的那一處呼吸已經(jīng)在均勻得起起伏伏。姚汀這一天過得也確實太累，沒多久就睡著了，她睡著的樣子還是像過去那樣很乖很乖。

    孟浮生擦了擦頭發(fā)，怕吵醒她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她身旁。姚汀側身背對著他，睡得沉，他反而清醒得要命。他忍不住伸手攬過了她，攬入了自己的懷里。

    這種她真切地在自己懷里的感受，讓孟浮生都有些懷疑此刻是夢還是現(xiàn)實。他甚至害怕睡著，害怕一覺醒來一切又回歸原樣。

    孟浮生借著微弱的光，一遍遍低頭看著她的容貌。而姚汀在睡夢中感覺尋到了溫暖的一處，便往他懷里更靠近了幾分。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眉頭、鼻尖、嘴唇，像是要把七年來沒看夠的全部補回來一般。

    指間就那么一遍遍輕輕勾勒描摹著她，腦海里也什么都不再想。

    終于在黑暗中，疲感也逐漸緩緩襲來，讓人變得脆弱。孟浮生微微張口，帶著無盡的想念與委屈，說：

    汀汀......我真的...好想你。

    你一定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