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有約

    周五下午六點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漸漸墜了下去，光線不算太好，但球場上的學生們卻仍沒有罷休的意思，哪個場都還熱鬧著。

    六號排球場上，四號位的左霏后撤兩步，然后助跑、起跳、伸展、揮臂、壓腕，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空中藍黃相間的Mikasa瞬間砸下去。

    后排同學沒跑到位，只來得及伸出單臂去攔，結(jié)果球直接彈飛了，掉進鐵絲網(wǎng)后面的籃球場里，把那邊的同學嚇了一跳。

    那個同學沖籃球場里揮手，其余人見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也都直起身來，擦汗的擦汗，喝水的喝水。

    左霏到場邊和學妹問了現(xiàn)在的時間，估摸著差不多該走了，就把位置讓給了她。

    見狀，三號位的17號男生問：你不打了？天還沒黑。

    我晚上跟人有約，再看一會兒就走。左霏笑著解釋。

    她在場邊一直等到心率基本恢復(fù)，才去鐵絲網(wǎng)邊拿回自己的帆布包，而后穿過熱鬧的球場，去洗手間洗把手，然后慢悠悠蕩回了宿舍。

    進宿舍時已經(jīng)快七點了，三個室友正好準備去食堂吃飯，問她要不要一起。

    你們?nèi)グ?，我剛打完球，先沖個澡。她打了聲招呼，然后拖著臟衣簍去了浴室。

    她洗完出來換好衣服坐在位子上捯飭了半天，三個室友才回來。

    見左霏正在描眉，對床的江鷺有些意外。

    她問：左霏，你晚上要出去？

    左霏對著鏡子看了看眉形，嗯，有個外地的朋友今晚過來，我待會兒去火車站接他。

    哦，江鷺點點頭，轉(zhuǎn)念又問道：那你晚上回來能趕上門禁嗎？

    口紅蓋將將被推開，左霏手頓了頓，又將它摁了回去，說：趕不上。

    七點三十二從B市發(fā)車，八點零九到達A市，安頓下來后大概快九點。如果在按照兩人之前的計劃去某個地方逛逛，那極有可能趕不上晚上十點半的門禁。

    三號床的溫擇雨聽她這么說，有些擔心地問：那你是打算夜不歸宿？萬一突擊查寢發(fā)現(xiàn)你人不在，會被記過的。

    左霏倒沒太在意，陸玥每周末都夜不歸宿，不也從來沒被查到嗎？是吧陸玥？

    陸玥從剛打開的綜藝節(jié)目中抬起頭來，什么？

    說你藝高人膽大，每周末都夜不歸宿。江鷺笑說。

    陸玥聽了噗嗤一笑，擺手道：得了吧，輔導員他們周末自己休息時間都不夠，哪有工夫來管我們？星期天晚點名之前回來就好了，不會有事的。

    江鷺笑起來，左霏也跟著江鷺笑了兩聲，溫擇雨卻有些奇怪：那你今天怎么還沒走？之前你周五都不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的呀？

    陸玥一頓，手指繞了繞自己的發(fā)梢，回道：嘛這周給自己放個假咯，休息一下，總是出去玩也很累的。

    稀奇，江鷺驚奇地看向陸玥，夜場女王居然嫌出去玩累？你別是遇上了什么事吧？

    陸玥眉毛抖兩下，我能遇上什么事？倒是左霏，頭一次夜不歸宿可得注意點，別在外頭被人騙了。

    你被誰騙了？左霏撐著臉問。

    陸玥立刻睜大眼，胳膊架上椅背，整個身子側(cè)過來說：左霏，你怎么聽話的??？我說的是你！你！你！單純又沒心眼，誰知道會被外頭什么亂七八糟的人盯上呢！你可得當心點，別人給的吃食酒水都別沾，聽見沒？

    好啦好啦，聽見了。左霏抿了抿唇，蓋上口紅蓋，起身從掛鉤上取下小背包，一邊拉背帶一邊走到陸玥身邊眨兩下眼睛，感謝陸小姐的溫馨提醒，我會當心的。

    然后她轉(zhuǎn)身，沖三位室友擺擺手，那我先走了，拜。

    拜。

    關(guān)上宿舍門后，左霏停住，輕輕呼了口氣，然后才重新邁開步子，向?qū)W校西門走去。

    A大在南三環(huán)邊上，離火車站比較遠，又恰逢下班晚高峰，左霏在四號線上站了半個小時才下地鐵。

    地鐵上網(wǎng)絡(luò)信號不怎么穩(wěn)定，她一直沒看手機，所以一直到刷閘機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金斯之前給她發(fā)過消息。

    她抬頭看一眼地鐵站內(nèi)的路標指示牌，一邊往C出口方向走，一邊點開微信的消息提醒。

    金斯：【給你打個預(yù)防針?！?/br>
    金斯：【［圖片］】

    那是對著車窗拍的一張照。

    拍攝時火車大概正好經(jīng)過涵洞，窗戶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反光的玻璃窗中倒映出車內(nèi)的環(huán)境。左霏能看見玻璃上那個舉著手機的模糊人影，但也不知道照片是不是被處理過，更細節(jié)的東西一概看不清。

    她敲下一個問號。

    金斯：【降低期待值?！?/br>
    左霏：【】

    左霏：【你在期待什么？】

    金斯：【】

    金斯：【沒有。】

    金斯：【我是說，提前發(fā)張照片比較方便碰頭?！?/br>
    左霏：【不用，我認得出來?！?/br>
    金斯：【？】

    左霏：【我馬上到了，你出來之后給我發(fā)消息?！?/br>
    左霏：【西出站口，別走錯方向?！?/br>
    金斯：【好?！?/br>
    手機被左霏放回口袋里。

    她看向不遠處的出站口，外邊的圍欄周圍全是人，有個把兩個還舉著牌子。

    她討厭擁擠的感覺，所以她只在后頭遠遠地站著。期間有上了年紀拎著大包小包的人來向她問路，也有同齡的男生結(jié)伴過來搭訕。

    小jiejie，可以加個好友嗎？

    左霏掃一眼，三個人。

    于是她極其熟練地打開微信，點擊設(shè)置，切換賬號，打開二維碼展示，返回，通過好友申請，然后在這三人心滿意足地離去后，又面無表情地切回原來的賬號，仿佛沒看見那一連串的小紅點和左下角的99 一樣。

    這之后沒兩分鐘，左霏收到了金斯的新消息。

    金斯：【我到了，沒走錯吧？】

    金斯：【［圖片］】

    她點開圖片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抬眼看向出站口標識上方的列車時刻表，然后視線往右下方挪，直到看見一張正四處張望的年輕面孔。

    【是。】

    慣用的拼音九鍵讓她哪怕不盯著屏幕也可以基本準確地發(fā)送簡單消息。消息發(fā)送后，她看見那個被她鎖定的目標陡然間停止張望，轉(zhuǎn)而垂眼看向手機屏幕，指尖在上頭點點按按起來。

    應(yīng)該不會錯。

    她向他走去，又停在他前方三四米左右的地方。

    這距離足夠遠，遠到他基本不會留意到人來人往中駐足的她；這距離也足夠近，近到足以讓她細細將他觀察一番。

    不算太高的個子，軟綿綿的自然卷，皮膚白凈，眉眼柔和，看上去沒什么攻擊力，甚至給人一種很溫順的感覺。

    花幾秒鐘做完判斷，左霏雙手抱胸隔空開口道：金斯。

    聞聲，她的目標抬起頭與她目光相對，遲疑地開口道：左霏？

    左霏從沒想過她的名字能被人叫得這么遲疑。她不知道他這出于意料和不確定的反應(yīng)由何而起，所以她直視對方的眼睛，肯定地點了點頭。

    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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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kasa：知名排球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