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刺目
十六.刺目
徽明窩在他肩上輕聲懇求,還抽泣了會兒,席玉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他這幾日因看病施針,本就體虛疲倦,呢喃幾句耳語過后,已昏睡去了。席玉確認(rèn)這一點(diǎn)后,將他拉回床上,站在床邊望了幾刻,回身時(shí)瞥見地上一片狼藉,推門而出。 詢平早就拉著融月跑遠(yuǎn)了,正帶著融月蹲在地上斗蟋蟀,幾個(gè)侍衛(wèi)趴在墻頭看。席玉沒打擾他們,去喚了個(gè)小道童進(jìn)房打著燈收拾,地上的瓷片、碎盞不少,連帶被她打碎的佛龕,零落滿地。 席玉幫了把手,輕手輕腳地將屋里收拾了。 佛龕打碎后,神女像無處安放,道童問她該如何處置,席玉抱著想了想,帶著神像出了門。 陰邪的神女像或許還是頭一回這樣出現(xiàn)在外人眼前,席玉路過融月與詢平一干人的身邊,四周都噤聲,不敢阻止她,唯有融月硬著頭皮,開口喊她:席姑娘,這神像是世子的 眾人怕席玉發(fā)作,席玉只是不冷不熱地回她:以后用不到了。 用不到了,是何意呢?世子不信那莫名其妙的邪神了?大伙兒猶在思索,席玉已走遠(yuǎn)了。 她走后,詢堯站在詢平和融月的身后,陡然出聲。 很像,是不是?詢堯堅(jiān)定自己不會看錯(cuò),席姑娘和那個(gè)神女像長得一樣。 融月雖曾有此感,倒也沒有斷言,她搖頭:也就是六、七成,都是苗家女子的模樣,只不過那雙眼是像極了。 詢平大驚失色:你們是說席玉姑娘乃邪神轉(zhuǎn)世? 呵,融月忍不住笑,沖他翻了個(gè)白眼,詢平,你怎么武功不如人家席姑娘好,腦袋也不正常? 說罷,她就扔下了手里的東西,忙活去了。 徽明這一覺睡得久,凌山又來看過一回,只說他疲倦,該多歇息,下人們也就不進(jìn)去礙眼。臨近深晚,圓月如盤,他悠悠睜開眼,雙目重新蒙上了敷藥的布,他摸索著解開,看著軟帳。這一回醒后,他只覺兩眼清明了些,酸澀感也退去,除了看不仔細(xì)外,倒沒有旁的不利爽。 在床上躺了會兒,他猛然想起明珠,起身下榻,跌跌撞撞地往外去。 詢堯聽了動靜,先一步往里走:世子醒了?可要用膳?還是洗沐? 外頭是月夜,徽明看著地上一汪銀泉,問道:席姑娘呢? 詢堯撇嘴:在外院,要去將席姑娘喚來嗎? 不必了。徽明收斂了焦急不穩(wěn)的氣息,他撐在門板上,閉著眼若有所思,先去備水吧。 備水,即是要洗沐的意思,詢堯領(lǐng)命下去,沒一會兒領(lǐng)著他去浴房。徽明在浴池中褪盡衣衫,借著水面看自己的臉。 他根本不知曉自己長什么模樣,也從未好奇過,可從今日開始一切都不同了。水中的人面無表情,盯著自己的倒影,徽明看了會兒,伸手觸向水面,努力做出一些表情。 委屈的、可憐的、惹人憐愛的。 原來他長這樣 他定定看著水中的自己,倏然變了神色,倒影中的黑發(fā)少年臉色蒼白,眉頭緊鎖,滑下兩行淚,徽明心想,這樣,明珠就不會討厭他了。 徽明佇立在池水中,神色變幻,唯獨(dú)目色始終探究疏冷,擺布著自己的臉,仿若對待一件物品。 他伸出手,摸了摸毫無血色的唇,稍加停頓后,將雙唇咬到通紅出血。過分寡淡的面色有了一絲靡麗的血色,比之前瞧著順眼多了,徽明這才露出真心實(shí)意的笑容。 兩炷香過后,徽明衣著嚴(yán)實(shí)地出了院子。 他將長發(fā)束了起來,露出姣好的下頜線,睡了一整日,他的氣色比先前好了幾分。詢堯原本要跟著他,徽明卻笑著推辭,他如今白日不可出門,只能乘著溫和的夜色多看兩眼,不想有人叨擾。 徽明去找席玉了。 聽人說她在女子廂房,徽明一路上都在想該如何面對她,該說些什么,待他真的走近了,卻說不出話來。 席玉坐在房梁上,背后是銀光滿月。她的衣襟松垮,長發(fā)半干,正看著手里的夷光,薄刃在月光下發(fā)出一點(diǎn)寒光,照在徽明的眼皮上,他才回過神。 那道光太冷太刺目,好像不待見他似的,徽明想起這是她師父的劍,心中微妙。 徽明?席玉已發(fā)現(xiàn)了他。 少年的發(fā)尾被風(fēng)吹起,月色朦朧中,只見他長身玉立,眉眼如玉般清透無雜,唇似點(diǎn)朱。 她從房梁上飛身而下,徽明仍看著她手中的夷光,良久才眨眼,笑著說道:明珠,是我。 她看了看月色:剛醒么? 徽明走近了些:我一睡醒就來見你了。 是嗎?席玉大大方方地看著他,抓起他的領(lǐng)口湊到自己身邊來,她十分坦蕩地湊在他脖間,嗅到香胰的味道,還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