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韓帆

    韓帆發(fā)現(xiàn)meimei沒有來自己的生日聚會。為什么呢....苦苦等待，只好讓大家先吃。

    這時收到了短信。

    和他競爭獎學金和市第一的某男發(fā)來短信，「傻逼去死吧」

    趕緊把那個陌生號碼也拉黑。

    他不知道那個男生叫什么。但是那個男生很痛恨他拿到獎學金，總是給他發(fā)sao擾短信「去死吧蠢豬」

    「你看著學習那么好，其實你的家人也都非常蠢」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

    嫉妒韓帆的優(yōu)秀，對站在高峰的無法趕超的優(yōu)等生，那個男生孕育出了無比的怨恨。但韓帆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之所以知道是男生，是因為更多污言穢語的狠辣程度感覺不像女生能罵出來的。

    一直沒把這事和家人說，不想增加母親的擔心。她cao持家務(wù)已經(jīng)很累，每天早上都去進雞蛋，還去餐廳幫傭。也做過保潔。最近檢查出支氣管炎，更讓他擔心母親的健康和心情。

    他是男人，他可以扛過去。

    但腦內(nèi)突然泛起一絲涼意。不祥的預感突然襲來。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告訴他。

    電話被打來了，是母親。

    怎么了....突然心慌....

    朋友們歡聲笑語之際，瞥見韓帆戴著生日帽作為壽星哭了出來。

    已經(jīng)一米八的快要高考的男學生，渾身體格健康有力。從未這么脆弱過。因為電話里母親哭著說，你meimei被輪jian了.....

    他們家一直都在做好事。給孤兒院的孩子刷墻，送給他們新鞋子。在生活中也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認認真真地生活。他得到的獎學金也是他憑實力得到的。

    早戀的女朋友杜佳霖安慰韓帆，幾乎是扶著走路踉蹌的他來到了醫(yī)院。

    meimei像破布一樣躺在ICU，身上到處是刀傷，下體被那些魔鬼摧殘得不堪入目。不過她的一只眼睛也被小刀插進去。

    什么？韓帆慢慢跪在地上，準確的說是滑落在地，捂住臉再也忍不住地哭泣起來。

    父親韓斯文在警察局，看著那三個已經(jīng)被抓住的男青年，他們吸毒磕嗨，本性惡魔，卻毀了他的女兒。涵養(yǎng)和善良讓這位父親沒辦法站起來大罵，他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腿上，渾身顫抖。

    那三個男人，還沒緩過神來似的。

    趙武陽的父母看見兒子的尸體時，直接凄厲地哭號起來。

    為什么那么做....

    韓父揪著褲子膝蓋部分，為什么....我一輩子沒做過壞事，為什么....

    不愿，不甘。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

    女兒還在被搶救。

    韓母在急救室外哭到快要昏過去。親戚們來把人按住。不要太難過，想想兩個兒子，錦錦也不想你撐不下去，你撐不下去，孩子怎么辦...

    親戚們胡亂安慰。

    韓母揉著眼睛，淚水幾乎奔騰。怎么就止不住眼淚。

    女兒....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嗓子已經(jīng)喊到干枯卻也止不住要呼喚。

    白天離開家還活潑開朗的女兒，現(xiàn)在卻渾身都是血，滿是重傷地躺進了急救室。

    我要撐下去...但是韓母剛剛站起來就又倒在地。已經(jīng)連站起來都沒力氣了。

    警察局里，這才趕到的大哥韓景，在警局里瘋了一般大喊大叫。我要你們死！你們都得死?。。?/br>
    韓父勸著自己的兒子。長子韓景爆發(fā)出父親所沒有的怒火，幾乎要點燃這里的一切似的。怒火把戴著手銬被詢問的紅發(fā)男也給嚇住了。

    韓錦的右眼被紅發(fā)男拿小刀，以「開玩笑」這樣的狗屁理由，給插失明了。幸好左眼保住。

    救回一條命來。她渾身不是紗布就是傷口，下體眼中撕裂，吊著尿袋。休學是肯定的，學校的班主任和幾個同學也來慰問，不過他們流的淚不過是沒用的廢物。

    走....讓他們走....

    韓錦有氣無力地說。母親含淚讓探望的人不要再來了。

    韓錦的世界因為只有左眼能看見，而總是拿不到東西。視線會偏離一些。因為總是躺在床上長了褥瘡。不喜歡和別人說話，整天整天都不吃東西。

    媽....趙武陽死了.....

    媽...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我們....

    做好事的人家為什么會被惡人傷害呢？這個世界的冷酷，讓韓錦只想躲在被子里。她患上了抑郁癥和恐懼癥。只要有人接近就啊啊啊地大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誰都不理。對什么都沒興趣。

    母親幾乎要把眼睛都哭干了。為了照顧女兒，工作也只能辭退。為此還賠了違約金一千塊。老板并沒有余力憐憫員工的家事，一切公事公辦。

    韓帆目睹meimei變成這個樣子，在學校里也逐漸沉默寡言。只是，那個sao擾他的男生，辱罵他的男生愈演愈烈。

    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因此回罵了過去。這還是第一次。

    但是，劉超突然找了過來。

    他帶著幾個朋友，把韓帆堵在了體育室。

    劉超不是meimei班級的同學嗎？這才知道劉超就是那個一直辱罵他的。

    劉超家有錢有勢，還認識校長。

    放縱的教育讓劉超很討厭比他強的男人。以前還想著找個機會玩玩韓錦，但現(xiàn)在機會沒有了。

    韓帆被劉超打了一個耳光。

    我會報警的！

    又被打了一個。

    男生們一擁而上，對韓帆拳打腳踢。

    我就是看你不爽，你滿臉都是優(yōu)越感，我就是不服你！劉超說，你有本事你告我，你敢嘛！

    從來只想好好活著，做好自己。沒想過抵抗有權(quán)有勢的人。但是被他們欺負的幾率輪到自己頭上，全都是不真實感。

    為什么....唔....

    韓帆嘴里溢出鮮血。

    男生們收手。

    從此他們開始了對韓帆的長時間霸凌。讓他給買飯，撕爛他的練習冊，讓他跑這跑那。

    自尊心一點點被摧殘。直到有一天女朋友杜佳霖發(fā)現(xiàn)了異常。什么都跟她說了。

    你傻啊，我們報警。不信警察不管。

    杜佳霖體貼地照顧著傷心欲絕的韓帆。但是警察那邊也有劉超家的關(guān)系網(wǎng)。劉超的爸爸還是議員。

    沒有被霸凌的證據(jù)，可以說是誣告。

    劉超的mama噴著香水走進韓錦的病房，頤指氣使地對韓母說。

    很久以前，韓帆喜歡打籃球。

    他小時候看見過，有男孩雙腿殘疾就下半身用個籃球代替來移動。電視上感動得一塌糊涂地報道著。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變成了那樣的「籃球男孩」

    韓帆依然被劉超霸凌著。

    劉超的怨氣和他扭曲的性格只讓人膽寒。韓帆無論如何不想順從，想要舉報劉超的父母。

    這樣學也沒法上了。但還是決定那么做。對那些商人和議員發(fā)出抗拒。

    劉超認識社會上的流氓，把韓帆架到了足球場。對他不停的毆打。

    腹部、腿部、胳膊、胸膛，全部被不停地毆打。韓帆反抗但是只有一個人沒法打贏。不想哭，但是眼淚流了出來。

    我不會對你們屈服的....絕對不會.....

    迎來更多的毆打。

    但是越被打，信念就越強大。

    劉超嫉妒韓帆的優(yōu)秀成績，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格外厭煩韓帆的臉，左右開弓地抽他的臉，把他的臉抽得又腫又紫。韓帆幾乎被打到停止呼吸。太疼了....他忽然推開劉超，拼盡全力跑了出去。

    少年們呼嘯起來，一邊怒罵一邊緊追不舍。

    要逃

    必須逃走

    沖出了學校，沒有注意車輛，只在流著血的眼皮下，匆忙慌亂的眼珠四下尋找著方向。就在那時，一輛卡車駛了過來。

    轟

    咔嚓咔嚓。砸咯砸咯。

    骨頭被碾碎，意識也模糊了。

    這個新年，除夕之夜，韓帆的雙腿被截肢。因為粉碎性骨折。

    全家人被這滅頂之災幾乎擊垮。抱在一起涕泗橫流。

    躲在房間不肯出來的meimei韓錦縮在床上，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

    家里的錢本就不多，全被拿去做手術(shù)和住院。還借了很多巨款。欠下了六十多萬。

    父親一口一口喝著酒。母親對佛像不停雙手合十流著淚祈禱。大哥韓景目瞪口呆的看著韓帆腰下的籃球模樣的，其實是球狀的上樓工具。

    輪椅還是買得起。但連屁股都有一部分被手術(shù)切除，只能腰下安個球形關(guān)節(jié)。就像籃球一樣。

    韓帆似乎還能感覺到雙腿的存在，他堅韌不拔地用雙臂艱難上樓。

    大哥，不用幫我....我自己來....

    過長的頭發(fā)擋住了視野。但是哪怕汗水飛濺，也要靠自己上樓。從未想過上樓也這么困難。

    爸媽，還想吃一頓紅燒rou。過年就過好一點嘛。

    韓帆強行微笑，這副模樣讓大哥韓景終于泣不成聲。

    韓帆模樣溫柔，目光如炬，是一身正氣的男人。韓景則是雖為大哥也多是張揚和放肆之氣，也更壞一點。

    母親抱住輪椅上還沒有她高的曾經(jīng)一米八的次子。眼淚再一次打濕衣衫。

    做好了四菜一湯，有你們最愛的紅燒rou呢。母親抹著眼淚，聳著肩膀。meimei，吃飯了。

    韓景敲門。

    韓錦不開門，韓景就進去，扯著她手腕，把她拖出去。

    不！不！

    韓錦甩著頭。已經(jīng)對一切厭煩的韓父把頭埋在桌上，好像喝醉能讓他好過一點。能讓他覺得一切都是夢境。

    韓景給了韓錦一個耳光：你振作起來吧！帆弟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都是你的朋友劉超做的好事！你天天呆在家里算什么樣子！現(xiàn)在家里需要錢，你沒理由....

    母親把韓景推開。

    你瘋了，你meimei經(jīng)歷了什么，她被人輪jian，眼睛也失明一個，你怎能強迫她....母親將女兒抱在懷里，韓錦眼神空洞地依偎著母親。

    女兒，媽養(yǎng)你一輩子....

    電視里播放著聯(lián)歡晚會，窗外煙花四散，爆竹聲聲。

    媽，我想看煙花....

    韓錦喃喃道。

    什么？

    家人沒想到韓錦居然說話。她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說一句話。

    我們一起去看煙花。母親擦著眼淚，眼眶紅紅，好，我們一起去看。媽帶你去看。來，先吃菜。

    窗外的風還是很詭異地有些大。今年的風比往年大很多。風里夾雜著東南西北四地的空氣。

    雪花紛紛而落。整個世界冰雪晶瑩。因為韓帆說身體不舒服，韓父、韓母、韓景還有韓錦來樓下放煙花。

    多穿羽絨服，免得凍著。母親給女兒系好衣服拉鏈，給她戴上毛線帽。韓錦素顏的臉上還是迷惘和呆滯，目光還是空空的，好像一直在發(fā)呆，從她眼里能望見平原荒漠。

    韓父打開煙盒，發(fā)現(xiàn)沒有煙了。韓景給父親點上一支。

    坐在輪椅上，腰上鋪著毛毯遮蓋那籃球般的機械下身的韓帆，用筷子夾著菜，大口大口吃著紅燒rou，囑咐他們：別滑倒了，我剛才下樓散步看見雪很厚。冰都在下面呢。

    知道了。韓父說，回來給你買點啥。

    韓帆笑道：給我買瓶紅茶。我想喝了，爸。

    韓錦走下他們家居民樓，他們住在九樓。沒有電梯，樓梯要走很久。一直依偎在母親懷里。小時候都沒有這么黏人過。

    拿好煙花棒，來到居民樓外。

    好多人都在放煙花。韓父和韓景去小賣部買煙和紅茶，母親蹲下來給韓錦整理褲子邊的褶皺。

    他們走到花壇那邊，和別人一起放煙花。懼怕生人的韓錦緊緊靠著母親，煙花燦爛地被點了出來。又長又粗的煙花棒，指向天空。

    啪！啪！啪！

    煙花在天空一朵朵綻開。鄰居都發(fā)出笑聲。

    啪嘰！

    有些不一樣的聲音。然后響起了鄰居的慘叫。

    怎么啦，mama？韓錦這么說，母親還問她冷了咱們就回去吧。

    走過花壇，發(fā)現(xiàn)那幾個鄰居都走到花壇里。

    怎么了？

    母親問。

    有人跳樓了！鄰居小孩哭著說。鄰居大嬸拿起一張毛毯，然后韓錦看見了二哥韓帆血rou模糊的臉。

    呼吸一下子停滯。整個世界都停止了。

    什么？哥哥嗎？

    哥哥不應該坐在家里吃飯，等著爸爸的紅茶嗎？

    不會對，不會是哥哥。認錯人了。長得像而已。哥哥那么堅強....二哥那么堅強...即使失去了一半身體也在努力生活，努力笑著討大家歡心....

    嗚嗚嗚.....韓錦反應過來，發(fā)現(xiàn)那哭聲是自己的。

    哭聲越來越大，她抽泣著撲倒在花壇。一點一點挪到了尸體那里。耳邊都是鄰居和路人驚嚇的交談。但韓錦抱住了哥哥的頭。哥....嗚嗚....二哥......

    大哥、二哥。

    從小就那么叫。

    很小時候的韓帆很嫌棄地一邊坐在樹上給她摘櫻桃，一邊晃著兩條腿說，我怎么是二哥，聽著多二啊！

    不，就要那么叫。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現(xiàn)在那張二哥的童顏，撓著頭假裝煩躁卻也寵溺自己地笑著的臉，和現(xiàn)在腦漿和血流到上面，散發(fā)死氣無神的臉孔合二為一。

    啊啊啊??！

    突然聽見無比悲涼的呼喚聲。

    買回來紅茶的韓父，一路像猿猴似的跑來，然后蹲在地上撿起韓帆身體的某一部分，眼神癲狂地靜止了。

    韓景淚流滿面地站在遠處。滿臉茫然。

    二弟應該是堅強的。

    但是，他可能也累了吧。

    如果你累了，大哥也不會逼著你堅強。

    我的弟弟，黃泉路上，請你不要悲傷。

    因為哥哥不想看見你悲傷。